俗話說,人過萬,無邊無際,對於體積比人大了好幾倍的蟲子來說更是如此。奇平鎮東北南三個方向一下子涌出了近四萬頭狂獸,從飛馬騎士在空中的視野看過去,就像黑壓壓的潮水向奇平鎮奔流而去。
在如此數量的魔潮面前,前期試探性的小花招就再也派不上用場了。
聖光術不頂用了,這些廉價的卷軸砸下去,只能擾亂一下蟲子的陣型。就像往巨浪裡扔進一塊小石子,泛起了一點水花,但是這些小小的混亂,被周圍的蟲子裹挾着,繼續向城牆涌來。
地形陷阱也不管用了,狂獸這種炮灰,不僅可以用來衝陣,拿來填平陷阱也特別好用。流沙和坑洞都被填滿,後面的蟲子毫不猶豫的踏着同類的碎片繼續衝鋒。
在距離接近到500碼的時候,狂獸巨浪才遭遇到最堅硬的礁石。
五位山嶺巨人一字排開,生生斬斷了蟲子勢不可擋的前鋒。這些身高將近五十尺的大傢伙,掄起巨大的花崗岩胳膊,就像鋤地的老農一樣,把狂獸的大軍砸得漫天飛舞。
當先的這些蟲子不得不停下腳步,與這些花崗岩與泥土的大個子糾纏起來。
山嶺巨人是精靈們對抗蟲海時,最有力的盾牌。這些大傢伙實際上是一種變異的矮樹人,即便是精靈族人**炸的現在,他們的數量也相當稀少。
奇平鎮一下子擁有五位這樣強力的傳奇生物,也算是塞薩爾多年來經營有方。在卡斯蒂利亞,這個數量的山嶺巨人,只有中等規模的城市纔會配備。
在五位山嶺巨人的橫掃下,蟲族的攻勢被遏制。這些巨人的四肢和軀幹包裹着厚厚的花崗岩,只在花崗岩的縫隙處露出一些泥土和根系,甚至幾從綠葉。
狂獸的斬器鋒利無匹,挨實了可以腰斬一名全部武裝的遊俠。但是它們對厚達十多尺的岩石層可沒啥辦法。許多狂獸暴躁的撕咬並揮砍着山嶺巨人的腳踝,甚至有些爬上了小腿。
但是除了一些石屑,它們一無所獲。
按照這個速度,想砍斷山嶺巨人的腿,那真得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來。
大量狂獸被山嶺巨人堵在五百碼的距離上,密密麻麻的塞成一團,這給了背後樹人投石者們絕佳的攻擊時機。
幾千磅的巨石被樹人送上天空,然後划着優美的拋物線,狠狠的砸進蟲羣之中,帶起一大片碎裂的蟲肢。這還不算完,餘勢不減的巨石在蟲子的整形中翻滾幾十碼纔會停下,每一枚巨石都會在後面留下一條血肉模糊的通道。
蟲羣與精靈們廝殺多年,相關記錄通過基因的密碼,傳遞給種羣中的母體。所以圍攻奇平鎮的這一頭母體,對這種巨人的弱點了如指掌。它指揮着狂獸們聚攏在山嶺巨人的腳底,找準機會向上攀爬。
山嶺巨人看似力大無窮皮糙肉厚,但是隻要有一頭狂獸爬上了它的脖子,砍斷那裡裸露在外的主根,這種傳奇生物馬上就得歇菜。
變異矮樹人的樹幹非常低矮,幾乎就是一從灌木。但是它們的根系異常發達,不僅可以達到五十尺的深度,而且力量驚人。
一位矮樹人在岩石的山丘上生長,在幾百年的時間裡,他的根系可以穿過這些岩石,並牢牢抓住岩石。在必要的時候,矮樹人可以帶着這些花崗岩拔地而起,成爲一名強大的山嶺巨人。
但是他的本體相對脆弱,和一般的樹人沒有什麼區別。矮樹人的本體就是山嶺巨人的腦袋上的一株矮樹,並沒有岩石層的保護。因爲他們畢竟是樹,需要伸展枝葉照照陽光。
一頭狂獸如果爬了上來,砍斷主幹,那麼其下整個根系就會因爲失去控制而崩潰。就像人類或者精靈的脊髓被砍斷一樣。
一位山嶺巨人頂在奇平鎮的西北方向,距離約蘭達大概有800碼的距離。他的名字叫呼嚕呼嚕,還不到一千歲,相當年輕。
呼嚕呼嚕鋤起地來兢兢業業,一點兒也不害怕這些膈腳的小混蛋。他的腦子不太好使,矮樹人都有這個缺陷。對於爬上身上的小蟲子,他只是揮手撣掉。可是對於從身後爬上來的小蟲子,呼嚕呼嚕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他膀大腰圓,勢大力沉,背後撓癢癢這種事情,確實難爲他了。
無數的狂獸前赴後繼的聚攏在他的腳上,蟻附而上,就像試圖吞噬大象的蟻羣一樣。
絕大部分被呼嚕呼嚕揮手撣開,或者跺腳震落。但是總有那麼一些幸運兒,順着背後,呼嚕呼嚕夠不着的地方,迅速向上攀爬。
蟲羣的意志目標非常清楚,就是山嶺巨人頂端的矮樹人,不過精靈們同樣也明白這一點。呼嚕呼嚕背後的城牆上,精靈遊俠們萬箭齊發,這些箭支精確的射進狂獸們的關節弱點處,令蟲子們紛紛墜落。
但是落下的見箭雨對呼嚕呼嚕卻是毫髮無傷,他不懼蟲子的揮砍,精鋼的箭頭更是撓癢癢一般。他震天怒吼,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看來對精靈們的援助非常滿意。然後高高舉起右腳,來了一記戰爭踐踏。環形的衝擊波飛濺開來,聚攏在他四周的狂獸接連被震成了碎片。
山嶺巨人每一個都異常寶貴,可不能因爲這樣可笑的理由而隕落。
蟲羣的意志非常憤怒,但是精靈和樹人配合默契,它暫時也無可奈何。看到事不可爲,狂獸們改變策略,它們分出一些炮灰糾纏住這些木頭腦袋,其餘的調轉方向,從山嶺巨人的防線間隙擁擠過去,目標指向奇平鎮的城牆。
上午數百頭狂獸,只對奇平鎮的東城牆進行了衝擊,精靈們毫髮無傷。但是這次幾萬頭狂獸的進攻,幾乎成三面合圍之勢。
矮樹人們擋住了大部分的狂獸,但是漏過來的狂獸,數量也相當的可觀。
約蘭達和都靈等人再也不用抱怨撈不着怪了,他們只恨沒有三頭六臂,同時施展幾十張強弓。
五百碼的距離瞬息而至,遊俠們只來得及射出八輪羽箭,狂獸們就已經衝到巨木城牆之下。
十幾尺高,幾尺厚的城牆,對於人類士兵來說是隻能仰望的存在,但是對於蟲子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它們爬牆相當厲害,實在不行拿同類墊腳也是拿手好戲。約蘭達的小隊俯角向下,羽箭直射狂獸的面門。
在這個距離上,遊俠們斷無失守的可能。精鋼的箭頭從狂獸的複眼插進它們的大腦,攪碎控制身體節律的中樞神經,一箭就可以帶走一頭蟲子。
可是蟲子們太多了,殺的沒有來的快。它們悍不畏死,也許同類的死亡正是它們所需要的。狂獸邪惡而嗜血,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作爲炮灰,它們相當耿直。一些狂獸揮舞前肢撓了撓樹牆,發現雖然比花崗岩好對付一些,但是在堅韌的木質部上挖穿一個幾尺深的洞,也不是它們胸前那對小爪子能做的活計。
它們放棄了對樹牆的攻擊,無數蟲子堆積在城牆下,居然漸漸壘成了一個斜坡。只要再高上幾尺,後面的狂獸就可以一躍而起,飽飲精靈的血肉——如果沒有樹人。
巨木的城牆是由樹人們驅趕着大樹們緊緊排列而成,外表上看起來像一堵原木高聳的樹牆。但實際上,樹人們也藏在其中。
當蟲子們接近城牆時,樹人們就不再投石,而是收攏自己的枝杈閉上眼睛,和大樹們排在一起毫無區別。
但是在關鍵時刻,比如說現在,表面木訥的樹人也樂於來個偷襲。
一頭幸運的狂獸踏着弟兄們的屍骨,再有兩步,它就可以越過兩尺不到的距離,將前面那個不停射箭的精靈小娘們壓在身下……呃,切成碎片。
約蘭達氣定神閒,這頭狂獸絕對不會有機會,它的屍體會停在自己腳前10寸的距離上,奇平鎮的時尚擔當就是這麼有自信。
她背手摸向身後的箭囊,臉刷的一下變得蒼白。她現在終於明白過來老爹爲什麼反覆囉嗦,箭囊裡一定要保留最後一支箭。
箭囊裡沒有箭了,而狂獸馬上就要跳臉,來不及了,都靈和弗比斯都在苦戰,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心高氣傲的約蘭達內心冰冷,後悔的要死,早知道就聽老爹的話了。阿爾韋塔要是知道約蘭達如此草率的丟了性命,一定會怨恨自己少揍了她一頓。
正在危機的時刻,樹牆上睜開了一雙蒼老的眼睛。
“嘿呦!”
老樹人掄起臂膀,把蟲子們堆起的小斜坡拍成餅餅,而那頭正要跳臉的狂獸,正好成了餅子上一朵漂亮的裱花。
女遊俠後怕的拍拍自己的胸口,一邊更換箭囊,一邊感激的朝身下喊道:“克努特老爺,謝謝你啊!”
克努特老爺雙目無神的望着再次聚攏過來的蟲子,枝椏形成的數條鞭條猛地抽了下去。暴躁的狂獸擦着即傷,挨着即死,正中的還會利索的被分成兩半,噴濺出黃褐色的血液。
“真臭。”老樹人半晌才反應過來,慢悠悠的抱怨了一句。
同樣的場景在各段樹牆上不斷髮生,藏在城牆中的樹人把蟻附其上的蟲子們抽打成碎片。卡斯蒂利亞的精靈們同蟲子們作戰千多年,要是單純的近戰狂獸能衝破精靈的防線,那他們早就滅亡了。
狂獸羣也不是沒有辦法對付樹人,這些力大無窮的樹人動作緩慢。在攻擊的間隔,一擁而上的蟲子可以把樹人從城牆裡拖出來,然後被蟲子裹成一團大卸八塊。
在正東方向的城牆上,蟲羣最密集的地方,兩位年輕的樹人就是這麼着了道。他們在地上翻滾着,試圖擺脫滿身蟲子們的撕咬和揮砍。可是狂獸們哪會放過鮮活的生命,木屑紛飛中,樹人高聲慘叫,發出嘶嘶的聲音,不一會兒就沒了氣息。
不過在木屑中,兩粒細小的種子悄無聲息的落盡泥土裡,嗖的一下鑽到地底深處。再過個幾百年,他們還會成長覺醒爲樹人,只是不會保有此生的記憶。
“我的兩個族人……變成了……種子。”克努特老爺恍惚了一下,用憂傷的語氣嘆道,“年輕人……專心。”
“是!”
約蘭達,都靈,弗比斯和緹瑞,四名年輕的男女羞紅了臉。
在對抗魔潮的聯盟中,樹人和精靈的協同作戰最爲重要。樹人彌補了精靈防禦力和力量的不足,而精靈彌補了樹人敏捷和數量上的短板。
在山嶺巨人,樹人和精靈遊俠的防禦鐵三角中,精靈遊俠起到至關重要的掩護作用。樹人們和狂獸剛正面,將背後完全交給了精靈弓手們。
無論爬上山嶺巨人身上的狂獸,還是蜂擁圍殺樹人的蟲子,都需要城牆上的遊俠們精確的點殺。如果精靈們做不到這一點,那麼盟友就會身處非常危險的境地。
犧牲掉的兩個樹人,固然因爲年輕而大意,但是城頭的遊俠們恐怕比他們還要輕率。或許上午遊戲般的無傷全殲,讓年輕人們浮躁起來。但是戰場不是兒戲,蟲族更不是。
克努特老爺的教訓,讓四個年輕人羞愧難當,他們不顧已經痠痛的臂膀,沉下心來,回憶起平時訓練的內容,張弓射向下方暴躁起來的蟲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