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唉,當時看書的時候,總覺得寶黛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人間悲劇。但是現在靜下心來想一想,他們如果真的結合了共同生活,似乎也不見得就是皆大歡喜了。這麼近的血緣關係,誰能保證……再說,黛玉的病在這個時代不可能完全治癒,他們倆以後會怎麼樣,我真的一點也不樂觀。

不過平兒說的也是有理。他們兩個還都不到十八,又沒有名份,現在在一起住着,也的確不是個事兒。

我趁着一回江燮又去尋寶玉的時候,和他一起到那書鋪子裡去逛了一次,寶玉的臉龐不似過去那樣了,嬰兒肥全褪了乾淨,看起來清俊不減,卻顯的十分儒雅沉靜,眉宇間那份靈氣摻進了滄桑,倒比以前那種美玉似的還顯的好看。

“鳳姐姐來了?真是稀客。”他有點意外,丟開手裡的紙筆迎出來,讓我們進內堂坐,不用夥計伺候,自己倒了兩杯茶來給我們。

我問他生意好好不好,又問他在寫什麼。他只是一笑,說沒寫什麼。我尋思着,你總不會要再寫部石頭記出來吧?這想法當然一閃而過,我跟他提起來,他和黛玉的事情。

寶玉的笑意變淡,眼簾垂下,聲音也很輕:“老太太……才過身沒多久,爲人子孫的,總不能這時候只想着自己成親的事……”

啊,是……

我倒忘了。

屋裡一下子冷場了,說來也是,人家要爲祖母去世守孝,我來跟他提成親的事,實在不大妥。之前我怎麼一點兒沒想到?平兒也不提醒我一下。

江燮倒是挺輕鬆的,說京城這兩天還會有人來,一定會帶來那邊兒的消息。

這話讓我和寶玉都振奮了,他一定渴望知道家裡的事情,比我還是渴望的多。

果然那天的事之後,第三天就有人帶來了京城裡的消息——但卻不是什麼好消息,對於寶玉來說。

賈政似乎一心把自己埋進道書裡面,用來逃避這殘酷的現實。這個從他和幾個道士頻繁來往就很容易判斷出來,負責探聽消息的人根本不用費力氣就打探到這個消息。還有,王夫人一直臥病,不知道是真的身體出了問題,還是心裡面一下子承受不了這個巨大落差。但是這消息寶玉一定吃不消。那是他的親孃啊!

還有就是,對我來說一個震驚之極的消息,賈家的三位姑娘,都不見了。

不見了?

我有點強巴的問江燮:“那傳消息的人呢?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唉,就是突然一天賈家的人發現姑娘們都沒在屋子裡,沒在院子裡,誰也不知道她們去哪兒了,怎麼也找不着。只是後來發現一封留書,似乎是四姑娘留的,說是看破紅塵,要去削髮爲尼。所以賈家的人覺得三位姑娘大概一起去哪個尼庵了,又在京城遠近的尼庵找了一通,也沒有找到。賈家現在沒財沒力也沒那個精神折騰,於是便放棄不找了。反正二姑娘沒親孃,三姑娘不是太太生的,四姑娘的哥嫂都完蛋了誰還管她的死活。

關於鴛鴦,沒有打聽到,賈家現在的下人只有少少幾個,可是沈恬的人畢竟不是幹特務的,這種細料就弄不到了。

我理解的,一個丫環,誰也不重視。

要說四姑娘去當尼姑誰都不意外,但是三姑娘的理想可不是當個尼姑了結此生。而且,迎春更不是個有勇氣離開家的人,她永遠都是閉起眼任憑命運擺弄。

那三個人同時失蹤……

我真的很費解啊。

一切都脫離了我所知的原著的劇情,朝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

江燮大大咧咧的說:“嫂子和那幾個姑娘是不是情同姐妹啊?”

我想了想,情同姐妹不算……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那我讓我的江湖朋友打聽一下,老實說,要找人的話,官差可比他們差遠了,車船店腳牙,那眼睛耳朵多不計數。”

“那要麻煩師弟你了。”我也沒和他客氣。

“不麻煩,”他大方的一揮手:“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嘛。既然嫂子當她們是姐妹,我自然不能看着不管。老實說,這麼三個沒出過門的大姑娘,說不定……”

他倒也不是完全沒眼色,說不定下面的話沒有講出口。

說不定被拐了,騙了,賣了?

唔,說不定。

但是如果她們三個人在一起,那……有可能不是那樣的。畢竟三姑娘還算精明……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她們能去哪裡啊?

三個姑娘,從沒離過家,舉目無親……

啊,順便說,還有其他消息。可是我一點兒都不關心。

王家也倒了。

鳳姐的爹早早兒離世,現在她叔叔也倒了臺,王家敗落的無比迅速,比賈家還要徹底。

江燮難得的小心翼翼的告訴我這個消息,似乎是怕我打擊到了。

可事實上,我連那些人的長相都不記得。

除了一個不怎麼成器的哥哥,鳳姐在那裡也沒有什麼更親的親人了。

江燮似乎很怕我下一秒就會哭出來,急急的告辭走了。他還得去告之寶玉這消息,我想了想,攔着他,叮囑王夫人的事還是先不說吧……就算說了,讓寶玉急匆匆趕回京城去,又有什麼用處?

江燮卻有不同意見,現在瞞着他,要是王夫人真的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那以後寶玉再知道消息的話,那又怎麼好?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江燮挫敗的摸頭:“真傷腦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唉……”

沈恬晚間倒是問我,是不是需要他讓人出面去關照一下王家。我想了想,說,不必了。

要是鳳姐的爹孃還在,沒準我還會本着替人盡孝的想法想關照一下,但是親爹孃都不在了,就一個混賬哥哥,實在沒什麼可關照的。

可是沒過兩天,一個更大的驚喜來到了王府。

鴛鴦帶着三塊破抹布……啊,不,是穿的象三塊破抹布一樣的三位賈家姑娘,來到了我們西北邊城。

迎春探春和惜春,小臉兒都抹的狗腚似的黑一塊白一塊,嚇得我差點兒一失腳從臺階上滑下去。平兒大喘氣,驚道:“鴛鴦?三,三……”

不知道她是想說三姑娘還是三位姑娘,我單刀直入的問:“你們怎麼來到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