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別賦
不過展眼,慕容嬌到漢朝已經三天了。這三天,她陸陸續續的從月兒的口中知道了關於陳阿嬌的事情。知道了她是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侯門千金。就如她一般,自出生便被爸爸媽媽和哥哥們寵着,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就如她所熟知的那般,陳阿嬌的生命,自她愛上劉徹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不再擁有平靜與簡單的幸福。從金屋藏嬌,到貶居長門,她已經走過了她這一生中最輝煌和最悲慼的光陰。本來,她的結局,是就此慢慢的走向消亡的。無論是淡忘塵緣,還是爲情所困,期期艾艾,都是由史官的春秋之筆去書寫,與人無尤。
可是,慕容嬌的到來,卻讓這一切都變的充滿了變數。她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靈魂,卻偏偏,被那股神奇的力量帶離了自己的世界,附身在了陳阿嬌的身上。
三天的時間,已經夠她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的想上好幾遍了。慕容嬌知道自己的到來絕不是無緣無故的。那個突然出現在她心裡的呼喚聲,以及那股莫名其妙的吸力,都不是偶然。但是,即便是天意,那又如何呢。她沒那麼大的力量和勇氣去逆天而行,也沒有那麼聽話順着老天的意思去做。她慕容嬌從來都是一個生性懶散的人,從不願去做那些繁瑣複雜的事情。就如當初,也是因爲音樂系的要求只要可以按時完成課業就好了,並不像別的專業那樣需要這樣那樣的簽到考勤什麼的,所以她纔會選擇了音樂專業的。
還記得當時爲了這個她還差點跟老哥吵了一架呢。因爲她在此之前是從沒接觸過什麼聲樂訓練的,這會兒卻突然報考了音樂系,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希望渺茫。但是呢,該說是上天太眷顧她了吧。接觸了音樂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對音樂的感知力竟是超乎一般的強。在外人看來,她根本就是什麼都沒做就取得了別人怎麼也無法追逐的成績。也就是因爲這一點,所以老師們對於她時常的遲到早退,缺課曠課睜隻眼閉隻眼。越發的養成了她什麼事都懶得做的性格。
或許,也就是因爲她這樣的性格吧,所以她纔會這麼容易的就接受了自己穿越成陳阿嬌的事實。於她而言,貶居長門的陳阿嬌的生活,無爲而安,在一定的程度上,還是鍥合了她的性子呢!
“娘娘,外面有風,娘娘出來怎麼也不加件裘衣。”月兒好容易找到了迎風而立的慕容嬌,忙將手上的裘衣爲她披上。
“我不過是出來隨便走走。”前幾天悶在房子裡養病,慕容嬌還不知道,原來這長門真的是很大呢。她逛了半天了,都還沒走遍這裡的宮殿。
“娘娘下次出來帶上月兒吧。”這裡這麼大,娘娘又失憶了,她怎麼放心讓娘娘一個人出來。
“知道啦,月兒姑奶奶,下次我一定帶上你。”慕容嬌笑道。
月兒小嘴巴一癟,不依道:“人家是關心娘娘,娘娘還拿人家開玩笑。”
“好了好了,我再不敢了,月兒就別生氣了。”慕容嬌見狀,忙拉了月兒的手撒嬌道。以前在家裡,每每惹了爸媽生氣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做的,百試百靈的說。
“月兒不敢。”即使沒有再自稱奴婢了,但在月兒的思想中,慕容嬌是她的主子,哪有主子跟婢女道歉的道理啊。
“你又沒做錯什麼了,有什麼敢不敢的。”慕容嬌揮揮手,卻也沒有再繼續給月兒灌輸什麼民主的思想了。因爲――太麻煩!
月兒看着天色漸漸暗了,忽然想起了什麼,便開口問道:“娘娘今日不去宮門嗎?”
“去宮門?幹什麼?”慕容嬌被問得莫名其妙。
“呀,月兒忘了娘娘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月兒失言道。早知道娘娘忘了它就不該提起來的。現在好了,不說都不行了。
“好了,你還是先告訴我爲什麼要去宮門吧?”慕容嬌問道。
“這,其實,也沒有什麼的,是月兒記錯了。”月兒支支吾吾的說道。
“月兒,我是失憶了,並不是變癡呆了。”慕容嬌雙眼一翻,她那樣的說辭,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的好不好。
“娘娘,月兒不是這個意思。”月兒見慕容嬌好像有些生氣了,情急之下便脫口而出,“因爲娘娘以前每天的申時都會去宮門那裡的。”
“爲什麼?”慕容嬌皺眉問道,難道陳阿嬌有傍晚散步的習慣?
“是――是因爲陛下。”月兒一邊覷着慕容嬌的臉色,一邊說道。
“陛下?”那也就是劉徹咯,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啊?
月兒見慕容嬌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便詳細的解釋了起來:“自從娘娘被陛下廢黜之後,便天天都到宮門去等候,希望可以再見到陛下。”
“哦,原來是這樣啊。”慕容嬌點點頭。看來,這陳阿嬌是真的很愛劉徹呢,竟然會日日都去宮門口守望着。
“娘娘今日不去嗎?”月兒見慕容嬌已經明瞭了事情的全部,便開口問道。
“去哪裡?”慕容嬌明知故問。
“當然是去等陛下啊。”
“不去了。”慕容嬌搖搖頭說道,她並不是陳阿嬌,也並不打算,去繼承她對劉徹的執着,和深情。
“娘娘的意思是……”
“不去了,以後也都不會再去了。”如果有那個時間,她寧願去跟周公約會,而不是去宮門吹西北風。
“那娘娘不等陛下了嗎?”月兒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主子了。不明白爲何她前後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反差。她記得娘娘曾經說過的,說會一直等下去,直到等到陛下回頭爲止的。怎麼今天卻?
慕容嬌將月兒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心中爲陳阿嬌覺得不值。因爲她的癡情,永遠也不會等到劉徹的回頭。據史書記載,劉徹自元光五年廢了陳阿嬌的後位之後,就再沒踏入過長門宮一步了。可以說是直到陳阿嬌香消玉殞,也不曾再見她一面。
“娘娘?”
“不等了。他不會來的,而我,也不會再等下去。”
慕容嬌的話,月兒聽的一頭霧水,遂問道:“難道娘娘不再愛陛下了嗎?”
“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事到如今,陳阿嬌跟劉徹之間,還可以談這個字麼?”慕容嬌淡淡一笑,不再去理會月兒聽了自己的話後更加茫然的表情,而是徑自往回走去。
走了幾步,慕容嬌發現月兒竟沒有跟上來,便停了下來,回頭一望,這才發現月兒還保持着先前的姿勢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由得展然一笑:“月兒,我餓了呢!”
“哦,來了。”月兒擡頭看到慕容嬌的笑靨,猛然一驚,忙快步跟了上去,不再去想那些自己搞不懂的事情了。
“對了,娘娘晚膳想要吃些什麼呢?”月兒偏頭問道。那些事用不着她來操心,而她這樣的身份,也操不起那個心。照顧好娘娘纔是她的首要任務呢。
“隨便吧,你看着辦就行了。”慕容嬌扶着月兒的手,蓮步輕移,往長門宮的主院走去。
“那月兒待會兒就去御膳房。”
“嗯。”
慕容嬌跟月兒兩個漸行漸遠,只留下兩個單薄的身影,被西沉的太陽拉出長長地影子,印在長門宮的青石地面上,顯得有些悽清,卻偏偏,又有種淡淡的溫暖。
直到此時,慕容嬌已經完全的接受了自己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世界,變成了陳阿嬌的事實了。不是沒有埋怨過自己的壞運氣,可是,她卻沒有像常人那樣的大吵大鬧,或是死不承認。而是,靜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因爲小葵的關係,慕容嬌也看過那麼一兩本有關穿越的小說,其中也不乏有寫陳阿嬌跟劉徹的。但是,慕容嬌並沒有像那些書中的女主那樣,在穿越而來之後,就偷偷逃出宮去。又或者,是氣急敗壞的去找劉徹,想要爲陳阿嬌討回個公道。她並沒有這樣做,因爲,這不是她的性格。
甚至,逃出宮的事慕容嬌連想都沒有想。辛辛苦苦的逃宮,再在江湖上拼死拼活的打拼啊,逃命啊的。最後,還是得認命的回到最初的起點,回到劉徹身邊。那樣多累人啊!打死她都不會去做那種沒有效果的事情的。
至於去找劉徹幫陳阿嬌討回公道,在慕容嬌看來,卻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雖然她也是站在阿嬌這一邊的,雖然,她也深深地同情着阿嬌際遇,不忿着劉徹的薄情。但是,感情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那只是劉徹和陳阿嬌兩個人的事,除了他們倆之外,誰都沒有權利去置椽。不論他人是贊成,還是反對,只要阿嬌覺得那是值得的,旁人縱使再怎麼替她感到不值,也是枉然。
所以,依着慕容嬌的性子,她自然是不會去插手劉徹和阿嬌之間的情感是非了。也不會,自找麻煩的去上演什麼逃宮事件。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待在這個長門宮裡,簡簡單單的過她自己的小日子。這樣就最好不過了。說她懶也好,說她沒有生活熱情也好,反正,她只要自己過的舒心就好。畢竟,更多的時候,一個人,能夠做到隨遇而安,淡泊平和,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