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舅媽來了,肯定要先去看望一下;跟方子詹說,你先去方府吧,告訴一聲,我看過舅媽,再拜訪一下凌幼樵祖父瑞臻公後,就馬上過去。
嗯,大毛,回去問一聲大少奶奶,晚上的接風宴,怎麼個安排。
大毛應一聲,就騎馬走了。
楊孟晗和陳子恆騎馬出了軍營。
舅媽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閨秀,很溫和的性子,修養也好;長得也很秀麗端莊,看着顯年輕。但不知道怎麼就把兒子教成這樣;嗯,楊孟晗認爲是外婆的問題,可陳子恆卻歪着嘴說,全怪他楊幼鳴,說都是他給帶壞的;嗯,幼鳴,你要負責任的。
這有點沒處說理;樹長歪了,根子在自己唉。
在後堂還見着了陳小妹,嗯,就是何卓人的老婆;陳小妹好像跟楊孟晗挺親熱的,估計小時候沒少帶她玩。
舅媽:晗兒,你這自從出來鄉試,舅媽有兩三年沒見着你了吧?
楊孟晗:嗯,是的,舅媽,是日子不短了。
陳小妹:晗哥哥要不是樣子沒變,都不敢認了吶,感覺都不是原來的晗哥哥了吶。
舅媽:說渾話,這叫長進了;你以爲誰都像小昊呀,就是長不大,哼......
楊孟晗讓陳小妹一句話說得心跳跳的,應該沒什麼地方露出馬腳吧?爲了避免越描越黑,趕緊岔開話題。
楊孟晗:舅媽,好像沒聽說何卓人老媽過來呀?
舅媽:他家老祖母還在世吶,過不來的。
陳小妹:不來纔好,這個家我說了算,嘻嘻......
陳小妹說着話還吐了下舌頭,舅媽作勢要打她。
楊孟晗:舅媽,在定遠你反正沒牽掛,就不回去了吧?
舅媽:家裡那麼多田地產業,不回去不好吧?
陳昊之在邊上呲了一聲說:老媽,快拉倒吧,在定遠田地說着是不少;可每年毛收入折成銀子,從來就沒超過十萬兩;這麼多房頭分下去,就是咱家長房長支拿雙份,一年才幾千兩。老媽,你知道今年大夏分紅會是多少嗎?
陳小妹:阿哥,快說嘛,賣什麼關子。
嗯,她也很關注,積極的不得了,也關係到何家的錢袋子呀。
陳昊之拿眼看着楊孟晗,楊孟晗摸摸鼻子,只好實話實說:嗯,舅媽,按目前勢頭來看,光華夏銀行的分紅,定遠每家就會超過十萬兩;總體的,加一塊,少說也有二十萬兩吧;嗯,這還是頭一年......
陳小妹高興得快跳起來:哈哈,原來我這麼有錢了呀,這麼發達了呀!明天開始我天天要喝碗燕窩羹;嗯,原來做生意這麼賺錢呀,晗哥哥,你告訴我,做什麼生意賺錢,我也要做生意,我自己小家做,拿私房錢做,不帶他們了;這麼多錢跟他們一起分,想想都心疼肝疼。哼......
原來溫和的舅媽,養出來的這一對兄妹,都野得很吶;呵呵,將來何卓人,小日子比凌幼樵恐怕強不了多少嘛......
楊孟晗:舅媽,子恆這親事,有眉目了沒有呀?
舅媽噗嗤一笑,陳小妹更是咯咯咯地笑彎了腰。
舅媽斜了一眼陳昊之:小昊要是還像原來那麼不懂事,這一次我纔不依着他吶,沒人會依着他;還犯牛勁,我纔不會過來吶。日子定了,正月初八,主要是爲了就着兩頭的父母親戚;不然都沒時間過不來。
楊孟晗想說,這日子不是特別合適;到那時候,大家還有沒有時間喝喜酒,有沒有心情喝喜酒,都不知道;想了想,還是忍住沒說。
瑞臻公看着有點旅途疲憊,但精神還好,身體也算健朗。在凌家新書房裡,見到楊孟晗,也是樂呵呵的。
瑞臻公:呵呵,楊家小三郎,真是能折騰事;當年方蓮舫就看好你,對你青眼有加;但是,現在看來,還是有幾許看低了;嗯,竟然鼓搗出這麼大動靜;方蓮舫泉下有知,應該安心了。
楊孟晗:小子也是無知無畏,瑞臻太公,以後要多幫着擔待些。
凌幼樵:祖父,其實我們平時只是低頭做事的,很低調的;不是翁叔平那一篇文章,別人恐怕不曉得的。
瑞臻公:一味的捂着蓋着,沒什麼必要;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楊安卿這麼安排是對的。路上,方子箴跟我細細商量過;小三郎一年來的舉措,大有深意,不簡單,不簡單......
楊孟晗:小子也是誤打誤撞,沒想到,因緣際會,有的事也是稀裡糊塗就成了的。
瑞臻公一樂:方蓮舫在世時就說,你小三子什麼都好,就是愛說渾話;哈哈,看來到現在都沒改,又來糊弄某家老頭子,哈......
凌幼樵在邊上不依:祖父唉,幼鳴做事從來一是一,二是二;你不能拿老眼光看人,那時,大家都還小嘛。
瑞臻公:哈哈,好,不說不說;嗯,方蓮舫還是有眼光啊,獨具慧眼啊,挑了你小子這麼一個好學生啊;現在看來,方蓮舫做得最對的,就是這件事啊。湖州,我和你恩師,都做過知府,也都栽在這個位置上;小三郎這一年的舉措,老夫纔看明白,我等當初爲何碌碌無爲啊;也明白楊安卿爲什麼這麼做了。一代比一代強啊,楊家以後不得了呀。
瑞臻公:小三郎,你給老夫分說分說,長毛之亂,你心裡到底怎麼看?
楊孟晗不好再瞎對付,猶豫了一下,說:瑞臻太公,小子如果說,長毛之亂,也許比明末闖匪之亂,有過之而不及,太公,您老信嗎?
真聽到大實話了,反而瑞臻公一時適應不了,竟然沉默了。
凌幼樵:祖父,我朝現在內憂外患,情形一如明末亂世的呀。
楊孟晗:處戰亂之世,非無強兵不可以立足,無充足之糧餉不可以持久。前明亡於糧餉不濟、生民無着。權貴、官員各爲其子,無視朝庭歲入匱乏,讀書人投獻、逃稅無度;復又加徵小民,旱澇迭至,又成流民;遂流民久剿不絕。關外滿人,乘虛而入、九犯中原;幾次邊關大戰,能戰之兵,消耗殆盡......
瑞臻公:三郎取南洋無主之地,養衣食無着之民;百姓衣食足而大軍糧餉豐,此一石兩鳥之策也;果然不錯......
凌幼樵:幼鳴曾言,各朝興亡,非亡於國主昏聵;而亡於地不足生民也。或外遷、或增產,別無他途。
是的囉,崇禎皇帝下得罪己詔,比他祖祖輩輩加起來都多,夠謙恭了;也整天勤心勤力累得三十幾,頭髮就花白了;也毛都不管用啊。說他能力不足,性格偏激,也許有理;但說他是昏君,還是勉強了的。
瑞臻公:幼鳴之師夷長技以制夷,亦與胡服騎射,有異曲同工之妙,善之善哉也!
凌幼樵:太公,我等爲幼鳴馬首爲瞻,求索之、踐行之,此爲探索民族復興之道也;當勉力前行,不畏險阻,一往無前矣。
瑞臻公沉默許久,有些渾濁的眼睛,凝視楊孟晗許久,點點頭,慢聲說道:陳潤淼所言不差,小三郎,真乃楊家之千里駒也,真乃吾定遠之千里駒也;爾等小兒輩,直管做事就好;無須擔憂,幾個呱噪的窮酸,老夫自當爲爾等盡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