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玖邁步走進坤寧宮的時候,她看着坐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
她幽冷深邃的眸子淡漠掃了一眼,立刻發現有一個穿着枚紅色夾襖,嫣紅色羅羣的女子垂下頭,做賊心虛,剛剛那番高談闊論想必就是她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冷玖淡淡施禮。
孫漣溪再見蘇淺月,忽然有種不相識的錯覺,她好像比往日裡的凌厲多了幾分雍容。
坐在高高在上的鳳椅上,她卻如坐鍼氈。
“起來吧。”快速的掩飾掉眼底的不快,孫漣溪故作沉着的笑着,她睨了一眼碧霞,吩咐道,“給冀王妃賜坐。”
碧霞搬來了椅子,安置在孫漣溪右手邊。
冷玖邁着悠然的步調一步步向前,她的沉着,冷漠,凌厲,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無法忽視。
不知爲何,孫漣溪呼吸一促,好像向她走來的不是蘇淺月,而是從地獄爬來的惡鬼。
“今日皇后娘娘宮中真是熱鬧,我還是頭一次見宮中各位。”冷玖眉宇間染笑,笑得漫不盡心,淡漠而疏離。
“是啊,今日雖然下了大雪,可是聽說你來,就都跑來了。”孫漣溪眸光柔和的掃了一眼,有些沉然,“倒是霜妃,今日身子不爽不曾前來。”
冷玖早就發現蘇晴霜不在這裡,她若是在,那個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小妃嬪也不敢那般大膽的諷刺她可。
“咦,那是誰?”冷玖烏眸好奇的打量着心虛的妃嬪。
孫漣溪沒有想到蘇淺月居然一眼就找出了說她壞話的人,她倒是暗暗佩服,蘇淺月確實不能小瞧了。
“那是山東知府的女兒朱英容,朱貴人。”孫漣溪淡笑着介紹,她眸光閃過一絲暗芒,她早就看朱英容不快,莫非蘇淺月這是要出手了?
“哦,倒是個漂亮的,皇后娘娘就是福氣好,有這麼多姐妹們陪着。”冷玖看似羨慕,其實眼底卻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嗤笑。
朱英容聽蘇淺月誇讚自己,那狐狸尾巴立刻就翹了起來,她昂首一笑,“多謝冀王妃誇獎,不過我比不得皇后娘娘,氣度雍華。”
冷玖暗暗搖頭,果然是個沒腦子的,她還沒說完就這麼急着開口。
朱英容剛纔那番言論,怕也是用來討好孫漣溪她們的。
“比?”冷玖溫潤的烏眸一厲,“天底下何人敢與皇后比肩,朱貴人你野心不小啊。”
“我,我沒有。”朱英容一慌,她確確實實沒有那個意思,但是她卻敗在不夠謹慎。
冷玖斜睨着孫漣溪,她不說話真是淡淡的看着,看看這位中宮皇后會如何做。
孫漣溪眸光凜然,蘇淺月真是聰明,一下子將懲處朱英容的事情推給了她,她若是隱忍不發,往後人人都會那她作比較,那她將威嚴盡失,如果她懲罰了朱英容,卻又遂了蘇淺月的心意,弄得她騎虎難下,進退爲難。
“碧霞,將朱貴人拉下去,廷杖二十,然後罰她面對三個月。”一句話,孫漣溪放棄了朱英容,權衡之間,還是皇后的威嚴最重要。
“娘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是無心的。”朱英容嚇得雙腿一抖,跌坐在地上。
從外面進來兩個粗使嬤嬤,拉着她就離開了坤寧宮。
冷玖眉眼細細,笑容清雅,完全看不出剛剛的她,借刀殺人。
聰明的都乖乖閉上嘴,不管朱英容,有幾個無腦的想替求情的,都被身邊的人暗暗攔住了。
孫漣溪容不得後宮妃嬪,她們這些人入宮已是兇險,想要活命就必須少管閒事,如果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不如趁早放棄晉升的機會。
沈暖玉端量着蘇淺月,心中暗歎,蘇淺月果然是狠角色,難怪主子叮囑她最該防範的人是冀王妃了。
江思雨是皇后一派,她也看不慣朱英容的做派,如今朱英容被罰了,她心裡也是高興的。
“冀王妃,若然不同凡響,這一來就懲罰了一個朱貴人。”江思雨略帶調侃的說道,可是她眼底掩飾不住的精光早就被冷玖盡收眼底。
“娘娘,江嬪真是折煞我了,你下的命令怎麼就落到了我的頭上,難道朱貴人還不是教訓嗎?”冷玖可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她能除掉朱貴人,也能除掉春風得意的江思雨。
此話一出,江思雨臉色煞白,難道蘇淺月也想給她安置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嗎?
孫漣溪優雅的笑容有幾分尷尬,她斜睨了一眼江思雨,讓她閉嘴不要說話了。
冷玖挑開手裡的首飾盒,隨手拈了一支金簪出來,孫漣溪只一眼就認出了這些東西,她臉色微微泛白,嘴角輕顫。
冷玖起身走向江思雨,笑容淡然而疏離,還有些詭異。
明明蘇淺月什麼都沒有做,江思雨卻嚇得汗毛倒豎,渾身都是冷汗。
冷玖拿着金簪插在了江思雨的頭上,笑容親暱,“江嬪娘娘很適合,這些東西是太后賞賜的,我就借花獻佛,給你了。”
江思雨原本是要拒絕的,可是一聽是太后賞賜的,料想一定是好東西。
她貪慾起,就忘記了拒絕。
只有孫漣溪手心都是冷汗,她凝着蘇淺月倩倩背影,越發捉摸不透這位新晉的冀王妃了。
冷玖淺笑盈盈的退回剛纔的座位,卻見好幾個宮嬪盯着她的首飾盒眼饞的看着。
“我見諸位也是歡喜的,大家若是不嫌棄就一人選一個吧。”冷玖大大方方的一笑,隨手將首飾盒遞給了離她最近的沈暖玉。
果然她很喜歡穿茜色宮裝,並不難認。
沈暖玉微微一愣,她推脫道:“冀王妃,真是客氣,還是讓其他的姐妹先挑吧。”
“唉,既然沈嬪娘娘不想到,給着別人也沒意思,那就算了吧。”冷玖收回盒子,一副沈暖玉不想要別人也懶得給的表情,一下子就讓人懷疑起來,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沈暖玉心中一憂,她還未在宮中站穩不腳跟,不想因爲蘇淺月無端的示好,就被人劃拉到蘇晴霜一派去。
冷玖淺脣勾笑,她望了望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起身道:“雪越下越大了,王爺還在宮外等我,先告辭了。”
她福了福身子,轉身離去。
孫漣溪怔怔發愣,望着就這麼走掉的蘇淺月,她的心中不是一般的恨。
憑什麼連一個冀王妃都不將她放在眼中!
“行了散了,本宮累了。”孫漣溪起身走入了後殿,留下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她能夠維持平和這麼長的時間已經是極限了。
她一步步朝着內殿走着,穿越過層層的幔帳,她的心越來越冷。
從前一個冷玖,她可以毫不猶豫的算計,殘害,可是外面的那些女人她卻動不得。
牽一髮而動全身,湛冰川皇位不穩,她這皇后也到頭了。
如果冷玖還活着,她會怎麼做。
也許,她也想自己一樣只能靜待時機,選擇蟄伏吧。
冷玖離開坤寧宮,沿着甬道回到了宮門外。
湛冀北的馬車佇立在風雪中,她躍上馬車,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她坐了下來,垂眸盯着首飾盒發愣。
閉目養神的湛冀北緩緩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前面到了首飾店聽一下,我想賣掉這些東西。”前世的東西了,留着也沒什麼用處。
湛冀北沒有說話,他對着趕車的星宿命令道,“到了錦繡滿堂停下來。”
“別,經常有宮裡的宮女出來替宮嬪買東西,一般都會去錦繡滿堂,還是找一家不起眼的吧。”冷玖沉然道。
“是。”外面的星宿應聲。
不知不覺馬車就停了下來,簾子掀開,他們來到一家非常普通的首飾店。
她跳下馬車,湛冀北卻緊隨其後也跟着下來。
星宿撐來了油紙傘,替湛冀北擋住了風雪。
身着黑色大氅湛冀北,蒼白的病容,獨有一種水墨風水的韻味。
“你怎麼也下來了?”冷玖有些錯愕。
“陪你。”湛冀北淡淡的說着,沒等冷玖拒絕,他卻邁步走了進去。
冷玖無奈,跟着他的腳步進去。
小小的首飾店暖意融融,櫃檯上的老掌櫃見到來了貴客,笑臉相迎,“不知二位,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冷玖將手裡的首飾盒打開,笑道:“我是來買東西的。”
老掌櫃非常識貨,他毒辣的眼睛一眼就看出這些東西的奢貴,這些東西不是宮裡的,就是來自王公貴族的。
他一下子就對湛冀北和冷玖產生了敬意,他隨後拿起一件收拾打量着,驚訝,“這些都是要買掉?”
冷玖頷首,“是。”
老掌櫃似有爲難,這麼好的東西爲什麼她自己不留着,難道是有什麼問題。
冷玖淡漠的一笑,“掌櫃的既然有財不發,那我就換一家吧。”說着,她將首飾盒的蓋子就合上了。
老掌櫃愣了片刻,他嘿嘿一笑道,“這位夫人彆着急,我雖然確實無福消受這些東西,不過有人可以,你若是不急可以等我一下,那人就在樓上,我去問問。”
冷玖點頭,她看了一眼湛冀北,他也沒有反對。
老掌櫃含笑,捧起首飾盒走了進去。
湛冀北知道冷玖在打量着自己,他悠然側目,問道:“怎麼了?”
“沒事。”她只是好奇這麼一間小到不起眼的首飾鋪,幕後的大老闆會是誰呢?
湛冀北淡笑,沒有說話。
須臾,老掌櫃就回來了,他的手裡沒有拿首飾盒,反而是一疊銀票。
他笑着遞上銀票,“這位夫人,您瞧瞧。”
冷玖伸手接過銀票,隨手點了點,一共兩萬三千兩,這位神秘人出手倒是大方。
湛冀北枯瘦蒼白的手伸來,他按住冷玖的手,沉然道:“你看看銀票的落款。”
冷玖順勢看去,手微微輕顫,在銀票落款的地方有一株曼陀羅花紋。
曼陀羅。
她眯縫着眼睛,皇甫家族,鳳息母親的母家。
沒有想到他們的勢力居然都滲透到了大貞國,那麼樓上的那位應該是故人了?
但,湛冀北又是如何而知的。
她狐疑的看着湛冀北,卻發現他同樣望着自己,他謙謙如玉的一笑,“湊巧而已。”
冷玖斜睨,她纔不信!
“老掌櫃,不知上面的那位,能不能讓我見上一面?”
老掌櫃愣了一下,他嘿嘿一笑,“這位夫人,實不相瞞,樓上的那位剛剛給了我銀票就走了,不過樓上的那位說了,有機會一定會相見的。”
冷玖淡笑,看來那位真是很神秘啊。
“天色不早,走吧。”湛冀北似乎有些失望沒能和那個人見上一面,他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冷玖捏着手中的銀票,眸中閃過一絲精光,起身離去。
深夜,冀王府密室。
折顏給風衍檢查着身體,他拿着銀針刺入風衍的天靈蓋,銀針拔出來的時候,銀針呈現了暗紅色。
冷玖眸色微眯,黑色代表中毒,暗紅色卻透着一抹詭異。
“又給他服用過了龍鳳丹,但是他中毒太深,龍鳳丹劑量不夠,所以他的毒只解了一半。”折顏皺起眉頭,“不過龍鳳丹雖然緩解了毒性,但是風衍哥哥還是無法醒來,還需要別的解藥。”
“傀儡丹無解藥。”冷玖凝眸搖頭,傀儡丹若是好解,就不會被稱爲最惡毒的解藥。
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傀儡丹真正毒發的那一刻。
“姐姐,是沒解藥,那是因爲那些人笨,可是我不一樣。”折顏洋洋得意起來,一見到冷玖,他就完全釋放了天性,他傲嬌揚着下巴,像是要等待人誇獎的小孩子,“我一年前就找到了解藥了。”
冷玖不可置信的望着折顏,從前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屁孩終是長大了。
“不過解藥都留在了師父那裡,我需要回去。”折顏也需要重新調配一下,畢竟風衍的情況不是太妙,有人只給他服用了龍鳳丹,並未藥到病除,說不定反而讓風衍的身體每況愈下。
冷玖望着對外界毫無反應的風衍,心中悵然,是她把他害成了這樣。
當初不該讓他來到大貞國的。
折顏看出了冷玖眼底的擔憂,他自信的一笑,安慰道:“姐姐難道不信我?”
冷玖淺笑,“信。”
折顏抓住冷玖泛冷的手,微微皺眉,“姐姐,你的身體很不好。”
冷玖抽回手,淡然道,“你不用擔心我,你回北漠需要多久?”
“最少也要二十天。”折顏已經儘量縮短行程,日夜兼程,二十天是可以的。
冷玖也知道這段路程的艱辛,風衍的病情也不能急於一時。
“好,”冷玖輕輕頷首,心底劃過一抹悵然,“師父那裡什麼都不要說,不必讓她知道我還活着。”
“是。”折顏明白,在冷玖與師父之間橫着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溝渠,她們之間的關係遠比自己想得複雜。
冷玖替風衍蓋好了被子,平日裡都是星宿在照顧他,她很放心。
折顏在密室裡找了一圈,好奇的問道:“白楚呢?”
冷玖莞爾,“怎麼你想他了?”
白楚應該還在鎮國公府裡繼續扮演蘇寒吧,時間也差不多了,蘇寒真正的死期也該來臨了。
折顏冷哼,“我想他做什麼。”
冷玖淡笑,折顏雖然嘴硬,可是她看得出他很喜歡白楚。
想來也是,折顏從未接觸過什麼男性朋友,對白楚有好感也不爲過。
“我回去準備一下這兩天就動身。”折顏知曉冷玖着急,他也不再耽擱,交代完就離開了冀王府。
冷玖望着病榻上的風衍,等他醒了,就讓他遠離是非之地,讓他去一個清幽之地吧。
——
按照新婚之後的規矩,冷玖要與湛冀北一同回門省親。
許是因爲有白楚假扮蘇寒的關係,她與湛冀北迴門省親,操辦得非常熱鬧,雖然大夫人一直在一旁這不滿那不順的,但是好在一切有驚無險。
但是蘇寒一直沒有露面,大夫人只說他身體有恙,不便見人。
冷玖也不知道白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距離晚飯還有些時間,冷玖帶着湛冀北再鎮國公府裡四處轉悠。
“你這是要去哪裡?”湛冀北發覺冷玖帶她去的地方正是蘇寒的書房,難道她要去見白楚?
“書房。”她好幾日不見白楚,有些擔心。
“等下,剛剛大夫人說過他不讓人打擾,我們這麼進去會惹人懷疑的。”頭一次,湛冀北在冷玖的面前露出嚴肅的神色,他拉住她的休息,神色陰沉。
冷玖微微皺眉,“我以看望生病父親的名義,沒什麼不妥。”
何況鎮國公府上下都在她的掌控中,就算有人看見了,也不敢去大夫人那裡說什麼。
湛冀北左手拖着右臂,他用手揉着自己的鼻尖,訕訕道,“不過隔牆有耳,還是算了吧。”
冷玖有些奇怪的打量着湛冀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你和白楚是莫逆之交,但是你們好像沒在我的面前見過面。”冷玖打量着湛冀北,他蒼白的病容看不出任何的端倪,甚至那雙疏離的眸子毫無變化。
莫非是她想錯了?
“我是爲了全局着想,我與白楚不見面也是爲了避免被人發現,讓人懷疑我和閻屍殿有聯繫。”湛冀北說得頭頭是道。
冷玖神色沉冷,他這麼說也有道理。
“那算了,你隨我去見太夫人吧。”冷玖改了路線,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湛冀北跟在她的身後,暗暗鬆了一口氣,好險。
太夫人見到他們二人依舊是不冷不熱,現如今太夫人已經把麻煩的事情交給了蘇淺月,自己也不會再有危險,大有過河拆橋之意。
冷玖也不在乎太夫人的態度,她喜歡拆就拆,反正鎮國公府差不多就要走到盡頭了。
“冀王爺,你娶了淺月也算是蘇家的人了,往後我們也需要你多多照顧,你可要多多保重啊。”太夫人眉眼細細,對湛冀北打從心底裡瞧不起。
當年她對湛冀北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眼看着湛冀北就要登上權利的最高峰,蘇晴霜嫁給他就會成爲人中之鳳,可是哪裡想到被湛冰川打敗,早也沒有往日的威風了。
湛冀北也不在乎太夫人的看法,他沉着淺笑,“太夫人說得很對,富貴在前,也要有命享受,不過這命也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你說是不是。”
“那是自然,這命掌控在老天爺的手裡,誰都說不算。”太夫人有些冷傲的說道。
“確實,不錯太夫人應該不知道,蘇晴霜身邊的露兒是我安排的人,只要我想讓她死,你的寶貝孫女就活不過明日。”湛冀北神色悠然,對蘇晴霜的命很不以爲意。
太夫人身體輕顫,眼睛瞪得像銅鈴,“什麼!不可能,露兒很小就被我買入府中,怎麼可能是你的人!”
“她本就是孤兒,我對她有救命之恩,我讓她做什麼,她就會做什麼。”湛冀北冷漠的看着太夫人,狹長幽深的鳳眸暗芒一閃而逝。
太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她萬萬沒有想到精挑細選的露兒會是湛冀北安插近鎮國公府的人。
那麼除了露兒,還有誰!
湛冀北這般狡猾,不可能只安插一個露兒的。
一旁冷玖神色淡淡,太夫人果然是老了,壓根禁不起湛冀北的誆騙,居然這麼輕易的就上鉤了。
露兒壓根就不是湛冀北的人,他是在騙太夫人。
太夫人想要求證也不可能輕易入宮,她讓人把消息帶給蘇晴霜,蘇晴霜除掉露兒,會失去了一個左膀右臂。
同時盯着她的人很多,她身邊死了一個宮女,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就是掩飾過去的。
惡毒不過湛冀北,他的心比女人的更陰毒,更細膩。
“祖母身體不好,還是多多休息吧。”冷玖開口打破了僵局,不敢怎麼說湛冀北的目的達到了,自以爲脫離危險的太夫人,會陷入深深的不安中,這種不安足以將年邁的她折磨得不成樣子。
“蘇淺月!”太夫人吼住了欲要離去的二人,“別忘了,你也是蘇家的人,蘇家遭殃,你也難辭其咎!”
冷玖停住腳步,回首嫣然一笑,深邃的烏眸裡滿是冷意,“祖母真真是忘了,我現在是冀王妃。”
即便是誅滅九族,她有這個身份,湛冰川也不敢將她如何。
太夫人恨得咬牙切齒,她真的不該將蘇淺月接回來,她不是來拯救蘇家的,是來毀滅的!
離開太夫人的院子,冷玖與湛冀北都有些累了,準備回攬月閣休息一下。
誰知,他們竟然又遇上了蘇豔璇還有……湛漓泫。
冷玖冷笑,這兩個湊到了一起,還趕在她回門這天,怕是又密謀了什麼。
“是五妹妹。”蘇豔璇笑容嬌媚,春風得意。
湛漓泫看向湛冀北的眼神也透着譏諷。
“嗯。”冷玖並未打算向二人行禮,她淡淡的應了一聲,清冷的容色透着冷傲。
蘇豔璇看不慣蘇淺月這幅高高在上的模樣,同樣嫁給是王爺,她是側妃,蘇淺月卻是正妃。
都是做皇家兒媳,蘇淺月卻高人一等,湛冀北這幅殘破的身子也不可能娶回三妻四妾,她不用面對女人的那些較量。
“四弟,怎麼新婚過後你反而這麼憔悴,該不會是女人如猛虎,你被掏空了吧?”湛漓泫吊兒郎當的看着湛冀北與蘇淺月,笑得別有深意。 ωwш ▲TтkΛ n ▲¢O
“三王爺,瞧您說的,我五妹妹纔不是如狼似虎的女人,倒是冀王身體不濟,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蘇豔璇也跟着嘲諷起來,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二姐這麼擔心冀王,何不多擔心三王爺,先帝幾個兒子都有了封號,唯獨三王爺什麼都沒有,站在別的兄弟面前,低人一等。”冷玖毫不留情的嘲笑着。
蘇豔璇與湛漓泫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不是湛漓泫無法獲得封號,而是先帝遺旨,湛漓泫一日不改風流本色,一日不得有封號。
湛漓泫有些發怒,他上前一步想要教訓蘇淺月,然,湛冀北向前一步擋住了他。
“三哥,多日不見,清減了很多。”湛冀北狹眸幽冷如冰,看似寒暄,卻透着微怒。
沒人敢在他的面前動冷玖一下。
“四弟我警告你……”湛漓泫完全不將湛冀北放在眼中,可是話沒說完,他察覺到胯間有些癢和疼。
他嚇得後退半步,垂頭,只見自己的胯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蘇豔璇也嚇得臉色蒼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呦!”湛漓泫一聲慘叫,胯間卻見了血,他疼得滿地打滾,雙手捂着胯間。
這時胯間忽然被衝破,一隻小木鳥從他的褲子裡飛出。
湛漓泫徹底的殺了。
“冷……冷玖!”湛漓泫認得這東西,死去的太子妃會機關術數和魯班技藝,她最喜歡製造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做武器。
冷玖眸光冷然的看着他,不知何時手裡多了一把藥粉,灑向了他,一旁的蘇豔璇她同樣沒有放過,二人齊齊中招,昏了過去。
“你這是?”湛冀北有些看不懂冷玖的行爲。
“沒什麼,那日找折顏要了些迷幻粉,正愁沒地方用呢,等他們醒過來會分不清幻覺和顯示,找不到我們的麻煩的。”冷玖冷笑,她擡起手,兩隻嬰兒拳頭大小的機械鳥木飛入讓她的衣袖中,這一招她只用過兩次,一次是在閻屍殿,另一次就這剛纔。
湛冀北微微蹙眉,沒有過問,跟着冷玖離去。
冷玖和湛冀北並不打算在鎮國公府用膳,冷玖讓人告訴大夫人,冀王府還有事,她就不多留了,而後帶着湛冀北離開了鎮國公府。
後來有人發現了昏迷不醒的湛漓泫和蘇豔璇,鎮國公府請了太醫給他們診治,湛漓泫因爲傷到了要害這幾個月都不能行動。
他們醒來後卻怎麼也想不起發生了什麼,只是隱隱約約的記得,卻不知道那是幻覺還是現實。
湛漓泫更是忘記了那兩隻木鳥,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麼受的傷。
蘇豔璇卻隱隱約約記得他們是去見了蘇淺月與湛冀北的,後面的事情,他們就都忘了,一定是蘇淺月搞的鬼!
越想越氣憤的蘇豔璇最終還是覺得去找蘇寒告狀。
夜深人靜,蘇寒的書房漆黑一片。
蘇豔璇看着毫無亮光的書房微微一愣,這個時候蘇寒一般都會秉燭夜讀,很少會這麼早就睡下的,她在門外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進去。
這些日子蘇寒的病情反反覆覆,蘇淺月成婚當日都不曾出現,這幾天又稱病情嚴重,閉門不見任何人。
她心裡着急,在這麼下去鎮國公府會一點點的被蘇淺月瓦解。
她不想看着自己唯一依靠的靠山倒下,最後她鼓足了勇氣走了書房。
“父親。”蘇豔璇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屋子裡非常的安靜無人迴應。
“父親,我是豔璇,我有話想和你說。”蘇豔璇把聲音提高,也許是蘇寒睡着了沒有聽見。
但,就依舊無人應聲。
蘇豔璇邁步繼續前進,藉着朦朧的月色,她看見牀上躺着一個人,看來蘇寒是真的睡着了。
“父親。”蘇豔璇來到牀邊,用手搖了搖蘇寒,卻發現牀上的人毫無反應。
她覺得古怪,蘇寒警覺性一直很高,她進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這太反常了。
她皺着眉,將被子掀開,卻有一股臭傳來。
猛烈的惡臭,讓蘇豔璇作嘔不住,她的手胡亂的摸向蘇寒的臉,卻感覺手掌心黏糊糊的。
從窗櫺透過的朦朧月光正好照射在牀上,蘇豔璇看向蘇寒,卻嚇得慘叫一聲,“啊!”
淒厲的慘叫攪亂了鎮國公府的安寧,所有人都被驚醒了。
大夫人是第一個趕到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來到書房她讓馮嬤嬤掌燈,看到縮在一旁嚇得臉色煞白的蘇豔璇,微怒,“這麼晚,你這裡做什麼!”
可是一靠近牀邊,大夫人也聞到了惡臭,她屋子裡變得明亮起來,她看向蘇寒,卻也嚇得花容失色,同聲尖叫:“啊!”
隨着大夫人一起來的下人婢女都被嚇得失聲尖叫。
誰都沒有想到蘇寒居然潰爛了,而且不成人形。
蘇寒的死給鎮國公府蒙上了一層陰影,而他的死訊也傳遍了京城,都說他死的蹊蹺可是到底是怎麼死的,誰也不清楚。
蘇寒去世,蘇家人都會來奔喪,冷玖與湛冀北要回府,而蘇晴霜也得到了湛冰川的批准出宮回府。
白燭搖曳,偌大的鎮國公府裝點着白綾黑紗。
靈柩停在大廳接受了親戚朋友,官僚同人的弔唁。
蘇晉豐作爲長子跪在靈柩前,未出閣的小姐們也需要陪着,可是蘇晴霜和蘇淺月均已出嫁,蘇豔璇被嚇得不輕,精神失常無法見客,只有蘇妙玲陪着蘇晉豐。
太夫人受不了這種打擊一病不起,大夫人也同樣受驚嚴重,披麻戴孝,哭成了淚人。
冷玖對蘇家人毫無感情,她甚至連裝樣子都懶得裝,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儘量做到不讓任何人注意自己。
“霜妃娘娘到。”府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
“爹!”話音未落,蘇晴霜悲天動地的哭聲就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她一身白色素衣,撲倒在靈柩前的蒲團上。
她哭得梨花帶雨,身後的宮女勸慰着,她卻哭得聲音更大了。
“你別哭了,去屋裡看看母親吧。”蘇晉豐上前一步將蘇晴霜攙扶起來,蘇晴霜揪住蘇晉豐的衣襟,“哥哥,父親這麼就死了呢。”
蘇晉豐痛心疾首,臉色鐵青,“現在不是說這些的事情。”
“我想看看父親。”蘇晴霜哭得險些背過去氣,她不甘心蘇寒就這麼死了,失去蘇寒,她在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人都是自私的。
蘇晉豐也自治自己還做不到蘇寒那麼雷厲風行,想要與宮中那些老狐狸周旋,他孤身奮戰,真的是太累了。
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後宮有蘇晴霜照應,那麼朝堂上他也必須找一個幫手。
雖然他瞧不上湛漓泫那股子輕狂,但是湛漓泫與湛冰川關係最爲親密,有他自然事半功倍。
至於冀王,他暗暗搖頭,湛冰川現在還留着湛冀北,可是指不定哪天就殺了他。
“你還是不要看了,母親和二妹妹都嚇得不輕,你也承受不住。”蘇晉豐也看過蘇寒的慘狀,連他都承受不住,何況是一貫嬌生慣養的蘇晴霜。
蘇晴霜點點頭,跟着婢女去了後堂見大夫人。
看着蘇晴霜進去了,湛冀北低聲在冷玖的耳畔問道,“你不去嗎?”
冷玖搖頭,神色冷漠,“我去了,說不定大夫人會牽連我,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我,我爲何自找沒趣。”
湛冀北點點頭,“蘇寒的死,鎮國公府不打算追究了嗎?”
冷玖凝眸冷笑,“誰知道,追究又如何,毫無頭緒。”
湛冀北清冷的一笑,蘇家根基倒了,鎮國公府現在可是風雨飄搖,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