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進了大殿之內,正要請安,就見皇上匆匆走了下來,親自扶起了賈敬,道,
“賈公乃功臣之後,無需多禮,來,快請坐!”
賈敬知道皇上這番看重,絕對不是爲着自個和自己那個去世多年的祖輩,這是番薯的力量,所以萬萬不敢丟了禮數,堅持行了全禮,果然見皇上不再攔住了。
待到坐下,皇上打量了賈敬一二,四王八公之人想來張揚肆意,奢侈無度,更是一個比一個能惹禍,唯有這個賈家,哦不,這個寧國府最爲低調,要不是他的兩個孫子有一些本事,他還注意不到有這個寧國府呢!
賈敬是一個清瘦的老頭子,鬍鬚發白,鬢角多爲斑白,臉上堆砌着皺紋,瞧着年齡也不小了,又或許是勞心過度,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也瞧不出什麼特別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這種神物。
想到那個神物,皇上也不寒暄了,單刀直入問道,
“不知道賈公你奏的那個番薯是何物?當真有你所說這般高產?”
賈敬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太監,將他在宮門前抱着的包袱遞了上來,解開包袱,見幾個大小不一,還沾着些泥土的薯狀物遞了上去,道,
“回皇上,就是這個東西,這並不是中原本土產物,臣府上家僕有些經營着海商,孝敬了一些奇珍異物,這番薯便是在其中,因着其貌不揚,果實又多長在地下土裡,所以便仍在了家中的莊子上。
後來爲小女發現,統共六根藤蔓,小女帶了三根回了府裡種植,種了數月,有不到一石的產量,還有三根長就留在了莊子上,沒有府上照顧的精心,也有半石的產量,加起來摸約有一石半。
臣問了家中莊戶,知道這產量非比尋常,一般精耕細作的麥田一畝也不過兩石,故而微臣不敢善專,便奉了上來!”
皇上拿起一顆番薯瞧了瞧,問道,“不知如何食之,味道又如何?”
“平常的烤、煨都可,另外加水清煮,也可以食之,味道香甜軟糯,十分可口!”
隨後賈敬又道,“臣又命人重新種下了,觀察其習性後發現,這番薯尤其能耐寒耐旱,對土壤要求並不高,即使是下等田,乃至沙田都可種植,不過產量略低些。”
“好!好!好!”皇上大叫了三聲好,仰頭大笑而來起來。
聲音傳出了宮門,在門口守衛的侍衛聽到了,暗道,也不知聖上聽到了什麼了,竟然高興成這個樣子,便是當年登基也不曾有過啊!
“大伴!取了這番薯讓御膳房,按照賈公所言,做兩道出來,朕要親自嚐嚐這天賜之物!”
“是!”安公公應下了,親自捧着番薯去了御膳房。
皇上情緒激動難耐,來回走了好幾趟,嘴裡還不停得喊着好好好之類的讚語。
也不怪他如此誇張,在這個以農爲本的社會裡,民以食爲天這話不是白說的,在荒年之際,只要誰能讓百姓吃飽飯,便是跟着造反也不怕的,百姓雖然愚昧,但也是會腳去選擇的!
在登基之前,他或許還沒有多大的感受,更甚至於得益於乾旱和飢餓,當年山西乾旱也可以說是間接推動了上皇退位。
但是登基之後,他可以說是真正體會到了手裡無糧的痛苦與折磨,他也算是真正明白了他老爹爲什麼寧可退位也要不要接受這個爛攤子。
爲何?
一次乾旱便是數千上萬人的死亡,這還不算什麼,每一回的乾旱還會加重土地兼併,尤其是加強大地主、貴族、商人的力量,這些都是什麼人,前兩者一個多出臣子,加大了臣權,後者狡詐,以利爲天,擾亂社會秩序的不安定份子。
同樣相應的,“有恆產者有恆心”,擁有家庭恆產的中產階級越少,能夠提供朝廷賦稅就越少!
每一回的乾旱動盪就是在掘一次的朝廷立朝根基!
有了這麼大產量的番薯就不怕了,即使是很少的一塊田,乃至荒田都能種出能夠供一家人食用食物,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去冒着砍頭的風險造反呢?
再一個物以稀爲貴,番薯產量高了,糧商們也不敢隨意提高糧價,這樣就是沒田的流民之屬,打點零工都能吃上東西了!
故而這個年輕的,在登基之初就飽受乾旱苦楚的皇帝,如此的興奮,他拍了賈敬的肩膀道,
“愛卿所獻上之物功勞甚大,想要什麼賞賜只管明說就是!”
賈敬忙起身推辭道,
“陛下,此非臣之功勞,全賴陛下恩德啊!”
“愛卿何須推辭,需要什麼只管道來便是!”皇上堅持要給賞賜,這番薯奉上並沒有瞞着別人,有恩就必賞!
“微臣兒孫滿堂,不久前,次孫有賴聖恩,尚了公主殿下,本已無所可求了,不過聖人恩寵,微臣便冒昧了。”
“說!”
賈敬躬身道是,“臣老邁不堪,子孫皆有所得,唯有一女待字閨中,也正是這女發現了這番薯,臣冒昧,請皇上爲小女賜婚。”
“好,不知賈公看......”忽得皇上頓住了,他激動興奮的燒熱的腦袋彷彿被噴了冷水一般,瞬間冷靜了下來。
幸好,不曾問出來他看上了誰,要是等他說了峴山,自己應還是不應?
原來,賈敬在這裡等着他呢,破天的富貴只願意換一個女婿,他的果斷不失其先祖啊,怪不得能將幾近落寞的寧國府拉拔起來,培養出兩個出息的兒孫來。
不過,可惜的是他看重的也是自己看重的,峴山註定了必須成爲自己的孤臣,是自己看重的未來宰輔人選,故不能和朝中勢力有所牽扯。
再一個,自己剛剛答應了給峴山指婚表妹,再應了他的話,自己的顏面何存?
不能讓他選,峴山絕對不行,那麼只能自己指了,指誰呢?
朝中才俊不少,但是多數出自清流世家,也多有婚姻,將有婚約的排除掉,也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又和賈家這樣的老牌子勳貴並不合拍,縱然指了婚,拉拔了,若是賈氏女將來的日子過不好了,反而損了他的名聲。
但若是勳貴,皇上暗中搖了搖頭,勳貴能選得出來的更少了。
要不然,就自己上,將賈氏女納進宮裡?
旋即又想到宮中的賈婕妤娘娘,又搖了頭,這也不妥,這賈敬的女兒若是入宮,份位不可能比賈元春差,那就是妃位以上,兩個同族的高份位宮嬪妃,絕對會打亂後宮勢力平衡的。
就在皇上兩難之際,忽得有太監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