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半含嚴厲,問道,“不知道你們對於璐姐兒是個什麼打算?”
章氏擡起了頭,她有些心機,這會子就是不大清楚賈母的意思,也知道這個老太太怕是有什麼打算了,先是打壓了自己等人一回,羞愧之下再問打算,若是有什麼應答不對頭的,怕是老太太要做什麼了?
只是章氏想不明白,他們家大姑娘有什麼值得老太太算計的,平日裡璐姐兒住在園子裡的時候,也不見得賈母有多麼寵愛啊?現在倒是來表現得跟自己身邊第一人一般?
心裡這般想着,面上半點都不敢透露,躬身謹慎回道,
“如今老太爺的喪事爲主,大姑娘至孝,當日母親去世也是在家裡頭守足了一年大孝的,以孫媳婦的愚見,今時不同往日,又是國孝又是家孝,兩層孝在着,合該低調謹慎些。”
章氏瞧着賈母的臉色,賈母人老成精,哪裡會讓她瞧出些什麼,章氏只能硬着頭皮接着道,
“璐姐兒又定了婚,從南疆薔哥兒的消息傳來,南安王餘孽不過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不日世子爺也要從南邊回來了,世子爺功高,又不小了,老太爺孝期一過,姑娘怕也是留不了多久了,全看聖上的旨意了。
蔣家的事情,老太太您也是知道的,璐姐兒若是沒兩分本事,可會被他們吃了去,所以,孫媳打算就留了四姑娘在家裡,孫媳再多教導教導罷!”
衆人沉默了,尤其是寶玉和姐妹等人,尤其捨不得,雖然早有預料,賈璐可能會是頭一個出園子的姑娘,但誰都沒想到這個時候會來得這麼快。
寶玉傳過人羣,拉着賈母的手,道,“老太太,四妹妹纔多大,纔不過十二歲,便是三年之後也不過十五歲,還有一年纔要及笄了,何必這麼早就要離了去了呢?”
賈母嘆了嘆,她又何嘗不想留下璐姐兒呢,只是章氏說得分明,這守孝是萬萬放不下的,璐姐兒留得,但是蔣世子這個年紀,卻是留不得了。
寶玉見着有些急了,拉着一邊的黛玉道,“林妹妹,你和四妹妹最是要好,何不勸上一勸?”
老太太都沒什麼說法,黛玉又能勸些什麼呢?更何況,她內心裡頭想着,賈璐離了園子裡,也未必不是好事情,她時常空閒下來想着,這榮府,這園子是出的多,進的少,丫頭婆子們又是掐尖要強的,將來禍事怕是不少,早些離了也好。
或許是寶玉的求情,亦或許是老太太本身也不大舍得,問道,
“寶玉說得話也在理,既然四丫頭既然要出門子了,又是蔣家那樣的人家,何不讓她在鬆快鬆快!”
章氏有些不大樂意了,道,“正是因爲蔣家那樣的人家,璐姐兒纔不可放鬆了的!”
賈母只能嘆道,“罷了!不知道敬兒的事情,你們又是如何準備的?”
章氏見賈母鬆了口,心下了鬆了口氣,回道,
“我們請了黃覺寺的得道高僧,打算做上七七四十九日水路道場,外頭老爺和蓉兒的丁憂,聖人也應下了,親戚們也在昨日送去了消息,都回了......”
章氏也算是歷練出來了,當日婆母韓氏的喪事還需要隔房的弟媳婦過來幫襯,才能週轉開來,對她也是一件恥辱,這些年了,說句不好聽的,她早就憋了一口氣了,色色都備上了,也十分的調理妥帖,便是賈母也尋不出分毫錯處來。
正說到送靈當日,要請的客人,賈母問道,“可曾請了平原侯蔣家?”
“平原侯?”章氏倒是忘了還有他們家了!
聽聞到是賈璐的未來夫家,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章氏暗道不好,就要將人都請出去,卻聽到賈母道,
“無妨的,他們也不小了,將來姐妹連襟的,難不成還就不聯繫了,讓他們多瞭解一二也是好的。”
章氏只能應下了,回道,“平原侯蔣家還未曾邀請,府上,與他們家並無多少聯絡。”
微微有些顯懷的王熙鳳挺着腰,問道,“正是,我也想問呢,同時勳貴,他們侯府,我們國公府,怎麼就半點交集都不曾聞的?”
章氏的兒媳婦才折騰出了小孫子,還傷了身子,見着王熙鳳挺着肚子站立着,正是擔憂的時候,忙呵斥一邊的小丫頭道,
“怎麼不知道給璉二奶奶端張椅子的!”
王熙鳳忙推了道,“不用不用!我這腿正腫脹的厲害,坐着反而更難受了些!”
賈母道,“若是難受了便尋個丫頭給你按按,你這會子站着是舒坦了,到了夜裡仔細抽筋抽得你厲害!”
這樣王熙鳳方坐下了,章氏給她安排了一個小丫頭按摩,方道,
“雖然同是勳貴,但裡頭還是有差別的,就像是鎮國公府就和慶陽侯險些打出狗腦子了,咱們家聽說早些時候和他們家有些不大對頭,可是?”
章氏問了賈母,當初婆母也不曾多說什麼,她只知道有些矛盾,但具體是什麼矛盾,她是不知道了的。
賈母將賈璐摟在了懷裡,道,
“這事莫要說你們了,就是你們老太爺夫婦兩人都不大清楚,這事還得往上頭數,咱們家當初那個風華絕代的老祖宗,你們可知道?”
王熙鳳回道,“記得呢,當初老太太就說咱們家這麼多個姑娘小子裡頭,唯有薔哥兒最像,璐姐兒雖然也有點相像,但還是不大及的!”
賈母遂道,“就是這個,當是時,咱們家老祖宗,我該是喚作大伯母的,也就是你們寧府的老祖先,被前朝的末代皇帝瞧上了,卻不想還惹了蔣家先祖的敵視了!”
衆人不解,問道,“這是爲何?”
賈母反問了,道,“你們覺得這滿京都中,誰家的孩子長得最好?”
王熙鳳回道,
“老太太這話問的,這京都二美少的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一個是咱們家的薔哥兒,一個是訂了璐姐兒的蔣家世子爺,前頭是重孫子,後頭的孫女婿。”
賈母指着她,道,“懷着孩子,也不見你穩重一些!”
“確實是這兩個孩子,這蔣家的名聲我也聽說過,不大好,寵妾滅妻什麼的都是些不大好聽的,但這還算好的了,在前朝和今朝相交的時候,他們的名聲更難聽些。
他們家原先祖上不過是賣燭油的,也不知道祖上是哪輩子得來的福氣,生下來的小孩啊,是一個比一個的好看,若是盛世之下,好看也就罷了,也沒人敢強搶民女,但是前朝末代皇帝好色成性,除了咱們家老祖宗,蔣家一姑娘也被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