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過節
在省城耽擱了兩三天，處理完一些俗務之後，陳凡便帶着兩姐妹直飛上海。
來了上海以後，陳凡除了去給巴老拜年，再去和安全見了一面，在他家吃了頓飯，便回到家裡縮起來，對着電腦瘋狂輸出。
一小時八千字，是鍵盤和初代拼音輸入法的極限，不是陳凡的極限。
他現在身上背的任務可不少，一部現實主義小說《小城人家》，說是要在8月份交稿，但這部可是長篇小說，他奔着百萬字以上去的，總不能等到快到期了再瘋狂碼字吧。
另外每個月要給《上海文藝》和《江南文藝》的短篇小說稿，也要提前準備好。
還有就是徐老師佈置的作業，要多寫幾篇論文出來。再就是《龍騎士傳說》的後續，也要抓緊寫出來。
陳凡此時特別感謝周亞麗，給自己寄了幾臺電腦，還協助開發出中文輸入法。
否則的話，他只能拿着鋼筆在紙上扒拉，就想死。
至於何青生轉達小本子的約稿，只能被他拋在腦後，等以後再說。
轉眼幾天過去。
2月14日，正月十八，星期三。
上完最後一節課，姜麗麗騎着自行車回了家。
自從上學期她跟老師講清楚自己的志向之後，儘管老師非常遺憾，但還是尊重她的選擇，再沒有拉她進過實驗室，反而幫她收集了不少服裝設計方面的資料。
之前也提到過，目前雖然國內還沒有服裝設計方面的專業，但並不代表沒有這個職業，在各大服裝廠裡，就有一批做服裝設計的技術員。
紡院在國內紡織界的地位毋庸置疑，身爲紡院的教授，別的地方可能鞭長莫及，但從上海幾家服裝廠裡要一些設計稿過來，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些設計稿都被借給了姜麗麗，老師也允許她適當減少在學校的時間。
現在她和姜甜甜一樣，個人時間十分充裕，幾乎每次都是下課就跑。
她推着自行車進門，目光在院子裡瞟了一眼，果然姐姐還沒有回來。
哪怕姜甜甜開着小麪包車，可只要她按時上下課，就不會比她更早到家。
放好自行車，再掏出鑰匙開門，推門進去，姜麗麗正準備換鞋，可看到客廳裡的情景，不禁嚇了一大跳。
隨即眼裡滿是驚喜，趕緊換好拖鞋跑過去，“小凡，你怎麼下來啦，都寫完了嗎？”
這些天陳凡忙着趕稿，連中午做運動的時間都被擠壓了不少，沒想到今天竟然沒有在樓上寫稿，而是在客廳忙碌。
看看桌上的一蓬花朵，再看看還在圍着花忙活着什麼的陳凡，她眼裡滿是驚喜。
看見姜麗麗進來，陳凡擡起頭笑了笑，“寫得差不多了，明天應該可以完稿。”
這個完稿當然不包括《小城人家》，《龍騎士傳說》也只寫完第四部而已，不過也夠了。
姜麗麗將書包丟到一旁，快步跑了過來，看看桌上的花，眼裡滿是好奇，“你從哪裡找來的花啊？”
這可是2月份的上海，就算最先綻放的迎春花，這時候也還沒開呢。
可是看看桌上的花束，好像什麼花都有？
有迎春花、水仙花、玉蘭花、牡丹花、……，五彩繽紛爭奇鬥豔，真是美不勝收。
剛開始她還以爲會不會是假花，畢竟在百貨公司裡面，能買到好多種絹布做成的假花，不少家庭也會買假花回去裝點家裡。
可是走近之後，就能聞到鮮花的香氣，再看看還掛着水珠的花瓣，鮮嫩得能滴出汁液來。
陳凡將花束整理好，這纔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笑道，“在崇明農場有幾個暖棚，是專門爲市裡舉辦活動供應花卉的，我早上去了一趟農場，找他們買了一些。”
隨後扭頭看向姜麗麗，“好看嗎？”
姜麗麗早已眼神朦朧，兩隻眼睛都能滴出蜜來，聽到陳凡的話，當即用力點頭，“好看。”
頓了兩秒，她臉上閃過幾分不解，“今天是什麼日子，爲什麼要準備鮮花呢？”
陳凡拉開椅子坐下，笑着說道，“今天是西方的情人節，相愛的人會互相贈送禮物，用來表達愛意、紀念愛情。”
聽到這話，姜麗麗頓時一驚，竟然有些慌張，捂着小嘴說道，“呀，我不知道，什麼也沒準備。”
陳凡拉着她過來坐到腿上，摟着小聲說道，“沒準備不代表沒禮物啊，親個嘴兒就行。”
姜麗麗頓時臉色通紅，不過此時家裡也沒其他人，情難自禁之下，緊緊抱了上去，先把禮物送上。
兩人膩歪了一陣子，外面響起開門的聲音。
不用說，肯定是姜甜甜回來了。
姜麗麗這才趕緊起身，抓起自己的書包，往樓上跑去。
等姜甜甜進來，看到桌上的鮮花，也是有些驚喜。
等問清楚緣由，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看着陳凡的眼神有些複雜，“你呀，就寵着她吧。”
陳凡呵呵笑了笑，說道，“倒也說不上寵，就是覺得生活也需要一些儀式感，才更有趣味。”
頓了一下，又說道，“今天是西方的情人節，咱們今天就吃西餐。”
姜甜甜眉角輕揚，“西餐？去哪裡吃？”
陳凡站起身，轉身往廚房走去，“不用去外面，就在家裡吃。”
說着轉身回頭笑了笑，“我來做。”
看着陳凡走進廚房，姜甜甜才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着鮮花，愣愣有些失神。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回過神來，揹着書包上樓。
也不知道兩姐妹在樓上聊了些啥，隔了半個小時纔下來，不過都顯然洗漱過，還換了身衣服。
下到一樓，兩人不約而同往廚房走去。
此時陳凡也忙得差不多了，看見兩人過來，便轉頭笑道，“餓了吧，現在開始上菜。”
說着便端起一個托盤，往外走去。
餐桌上，兩姐妹坐在一起，等着被投喂。
她們跟着陳凡，再豪華的中餐都吃過，可吃西餐倒是頭一回，眼裡都有幾分好奇。
陳凡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兩位女士，現在爲你們送上的是餐前酒。”
說着捧起一瓶香檳，給她們倒上，嗯，也沒忘了給自己倒一杯。
將香檳放好，陳凡拍拍手，肅立在一旁，正色說道，“今天我們享用的，是意大利餐。本來按照意式西餐的禮儀，享用完餐前酒之後，會陸續上前菜、頭盤、正菜、配菜，最後是甜品和餐後飲品。每吃完上一道，纔會上下一道。”
兩姐妹擡着頭，眼巴巴地望着他，心裡卻都在嘀咕，吃西餐這麼麻煩的嗎？就不能一次性上完。
然後就聽見陳凡說道，“但是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吃不成飯了，所以今天咱們是西餐中吃，一次性上完所有菜式，然後一起吃。”
說完之後，便一溜煙去了廚房，端過來兩大盤菜餚，樂得兩人咯咯直笑。
所有菜式上桌，陳凡坐在姜麗麗旁邊，舉起酒杯，“節日快樂，乾杯。”
姜甜甜本來還不想碰杯，可陳凡的杯子都遞到了面前，只能紅着臉碰了一下，然後趕緊避開他的視線，一口喝掉。
陳凡放下酒杯，拿起刀叉，跟她們簡單講了一下西餐的用餐方式。
至於禮儀，我都一口氣上完所有菜，還管那東西幹嘛？
吃了一口牛排，陳凡默默點了點頭，火候不錯，既有十分熟，又鮮嫩多汁，就是農場的牛肉品種稍微差了點。
不過目前就這麼個條件，犯不着強求。
嚥下嘴裡的牛肉，拿起香檳喝了一口，陳凡轉頭看向姜甜甜，說道，“甜甜，上次老師還說你要繼續寫作，有靈感了沒有？”
姜甜甜此時已經恢復正常，轉過臉看着他，說道，“還沒有呢，不知道要寫什麼。”
姜麗麗對着她笑道，“很多啊，詩歌、散文、小說，不是都可以？你還是學中文專業的呢，不能一點思路都沒有吧？”
姜甜甜臉色有些無奈，“寫作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只是隨意寫一篇命題作文，我也能寫出來，可是寫出來的東西，再和小凡寫的一對比，我都感覺拿不出手。”
陳凡立刻說道，“你別和我比啊，沒聽你們蔣教授說過，除了老一輩的幾位名家，其他人大部分都不如我，你跟我比，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看看某人若無其事的樣子，再聽聽他的話，姜甜甜不禁嘴脣微動，不知從何說起。
雖然是事實，可你身爲當事人，卻一點都不謙虛，是不是不太好？
沉默了幾秒，姜甜甜努了努嘴，嘆着氣說道，“就在我們班盧新華的作品發表以後，現在好多人都在寫跟他一類的那種文章，我們班上的同學也不例外，質量良莠不齊就不說了，但是這種類型的文章，我實在是不想寫。”
陳凡倒是不以爲然，嚥下一口意大利麪，抿了抿嘴，看着她說道，“爲什麼不想寫？你親身經歷過，雖然沒有那篇文章裡寫的那麼炸裂，但被人冷眼相待也是一種磋磨。
有了親身體會，再稍微發散一點，寫這樣的文章應該很容易吧？”
姜甜甜聽到這話，不禁忍不住沒好氣地瞪着他，“本來寫這樣的文章很容易。可是我聽你說了那麼多作品分析，要是還陷入這種毫無意義的哀傷裡面，不是腦子有毛病嗎？”
姜麗麗一聽，頓時也連連點頭，滿臉認同地說道，“對。我姐可是寫了《一代人》的，她的眼睛早已去尋找光明，怎麼能陷入到那種無意義的傷感裡面去呢？”
陳凡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世人都將姜甜甜稱作“希望之星”，這個希望，不僅僅說她是文壇的又一顆新星，更是因爲她的那首小詩，讓人充滿了希望。
若是連她都去寫隨大流的哀傷文學，那希望還何在呢？
確實不合適。
沉吟片刻，陳凡對着姜甜甜說道，“你的決定是對的，確實不能看什麼流行就寫什麼，應該要有自己的思想。
我覺得吧，你應該先整理一下自己的頭腦，看看你想要表達的東西是什麼，是對未來的憧憬、還是對過去的懷念，又或者……”
說到這裡，陳凡突然擺了擺手，笑道，“我不能跟你說太多，說太多了，會干擾你的思路。總而言之，雜誌社那邊的事情，你可以先放一放，不要跟得太緊。
你可以多留一些時間給自己。構思文學創作、又或者想想自己的未來究竟想要什麼。”
聽到這話，姜甜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的未來不是被你定好了嗎，等你辦起來私人雜誌社，我就去替你做編輯呀。”
陳凡嘿嘿乾笑兩聲，“這個只是我的希望，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理想。如果你的理想是其他方面，我完全支持，沒有意見。”
姜甜甜繼續說道，“那我要是不幫你，你會找誰去幫你呢？”
她說着晃了晃腦袋，眼裡浮現幾分揶揄，“我聽同學們說，他們的理想不是進大報社，就是進某個文學刊物做編輯，無論是哪一種，其中肯定包含着‘上海戶口’，還有正規編制。
如果你真要辦一傢俬人雜誌社，這些東西多半是提供不了的吧？那樣的話，誰還會來替你打理這家雜誌社呢？”
陳凡倒是不以爲意，笑着說道，“那我就自己處理唄，又不是什麼大事。而且，雖說找不到大學畢業生來雜誌社做事，但是可以找大學以外的啊。
更何況我也不是無名之輩，總會有幾個理想主義者，萬一他們聽到我的名字，願意跟着我一起做一番事業呢，總是有幾分希望的嘛。”
還沒等姜甜甜說話，姜麗麗就丟掉刀叉，一把抱住姐姐的胳膊，眼裡滿是驚恐，“姐，你不會真不幫小凡了吧？千萬不要啊！”
姜甜甜沒好氣地瞪着她，“爲了幫你男人，連親姐姐都不管了是吧？”
姜麗麗手臂緊了緊，趕緊說道，“哪有。我是說，你喜歡文學，小凡想辦雜誌社，找你過來幫他，那不是正好嗎，有什麼爲難的呢？
至於什麼上海戶口、正規單位的編制，其實也沒那麼重要，對不對？小凡本事那麼大……”
話還沒說完，姜甜甜便鼓着腮幫子、氣呼呼地捏着妹妹的兩塊臉頰，“你就只管哄男人開心，姐姐都可以賣掉。”
姜麗麗被捏住臉肉，說不上話來，只能眨眨眼，“嗯啊。”
陳凡在一旁看着呵呵直笑，直到姜甜甜視線瞪過來，他纔對着姜麗麗說道，“沒看出你姐姐是在開玩笑啊，她要真是隨大流的人，就不會到現在都沒動筆，早就去寫什麼傷心文學了。”
姜麗麗這才反應過來，死勁瞪着姐姐，“啊，你騙我。”
姜甜甜鬆開手，又揉了揉她的臉，“你呀，平時都好好的，碰上跟小凡有關的事就變笨，小心他哪天嫌棄你。”
姜麗麗立刻轉身看着陳凡，還眨巴眨巴眼睛，“會嗎？”
陳凡伸手摸摸腦袋，笑道，“甜甜說的沒錯，確實會變傻。”
姜麗麗頓時氣結，皺了皺鼻子，“說我傻，一分鐘不跟你說話。”
三人邊吃邊聊，話題基本上都在兩姐妹身上，陳凡很是提了不少意見和建議。
等餐盤清光，倒上最後一杯酒，陳凡才對着她們說道，“明天我就要出去採風了，你們兩個可要照顧好自己啊。”
聽到這話，氣氛爲之一沉。
過了好幾秒，姜麗麗才擡起頭來，擠出幾分笑臉，“放心吧，你又不是第一次不在，我們會好好的。”
姜甜甜也輕輕點頭，“我會繼續學習雜誌社的工作，另外，我也會抽時間創作。等你回來，你可要幫我把把關。”
陳凡舉起酒杯，對着她示意了一下，笑道，“好，等我回來，一定替你好好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