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眠月慌忙跪了下來:“奴婢該死!”
“凝兒?這是怎麼了?”阿聖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我有些吃驚的轉過身,阿聖從遠處走過來,而他身邊,還有胤禛和胤禩。淨瑤輕輕拉住我的手,示意我沉住氣,我衝胤禛輕輕頷首算作打招呼,並不看胤禩,只是輕咳幾聲,笑道:“沒怎麼,只是碰上個不懂事的丫頭,正要教訓罷了。”
阿聖走到我們身邊,看清了眠月的臉,眼裡有些瞭然。胤禛是老規矩了,該沉默的時候絕對一言不發,至於胤禩,看不出任何異樣。
淨瑤低聲在我耳邊說:“既然都碰到了一處兒,你今兒就算了罷,好歹佟家和安王府也是姻親,鬧開了不好。你要收拾她,日後怎麼不行?”
我轉着手上的指環,聲音不高不低的冷笑一聲:“不過一個奴才罷了,什麼銅家鐵家的。不過——”我禮貌的衝胤禩一笑,“她說她是鍾粹宮的,姓什麼叫什麼我不在乎,可是惠妃娘娘和八貝勒的面子我卻是不能不給的。”說着,視線落到眠月身上:“如果規矩學不好,還是別出鍾粹宮的好,否則下次……”
我恰到好處的沒再說下去,拉着淨瑤的手走到胤禛身邊笑道:“今兒四嫂我就借走了,四哥沒有意見罷?”胤禛難得開玩笑:“我若不同意凝妹妹難道就這麼算了?”我壞笑着看向淨瑤:“瞧瞧,四哥這句玩笑總算漏了底,只怕是嘴上同意了,心裡也是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你!”淨瑤扭過臉兒不看胤禛,眼裡仍是淡然,笑裡卻帶了一絲不勝嬌羞的嗔怒:“你再渾說,我可惱了!”
淨瑤的戲也是越演越好了。我心下哂笑,拉着她轉身離開。
經過胤禩身邊的時候,初七嘴裡猶是不住的可惜:“主子有火兒儘管發就是了,扔那書做什麼,那可是主子好不容易從皇上那裡討來的納蘭的真跡,平日裡主子不是最喜歡麼?”我淡淡一笑:“別人碰過了的,再喜歡我也不要了。大不了以後再去皇上那裡討就是了,皇上那裡絕對不只這一本。”
淨瑤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往日總聽你說芸香那丫頭精打細算最是個管家能手,今兒我瞧初七可也不差了。”我深表同意的點頭笑道:“若不是她們管着,只怕多少銀子也早被我敗光了呢,饒是這樣,我也是左支右絀,實在頭疼的很了!”
走遠了些,淨瑤的笑聲仍是極低的:“我也不借你的,跟我裝什麼窮?”我無辜的攤開雙手:“人家哭窮都是裝的,唯有我是真的,你卻不信。”淨瑤仍是不信:“咱們不說皇上賞的、各宮主子送的,單說你們安王府,你既在宮裡,安王府每月送進來的銀子能少得了?”我毫不在意的聳聳肩:“確實不少,可你怎麼不想想,這宮裡住着,哪裡是不需要打點的?別的不說,就說紐倫進宮的時候,”我貼在她耳邊悄聲兒說道,“安王府那裡本就因她壞了計劃,巴不得她在宮裡一天都呆不下去,哪裡還肯多給她一文錢呢?爲了她放得開手腳博太后的喜歡,寧壽宮上上下下我使足了銀子,只這一項,就夠我籌劃的了!”
淨瑤聽我這麼說,便已信服,點頭嘆道:“這樣說來,你也就不容易的很了。不過你也無須煩心,若以後需要銀子,先去我府裡支就是了。”我看見她有些鄭重的神情,心頭頓生一股暖意,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哪裡就到這種地步了?我現在手裡的銀子已經很夠用了,你不要擔心。”
第二天我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了。淨瑤還在睡,我怕吵醒她,輕手輕腳的起牀,走到外間兒,南枝等人早已起來了,見我出來,邊命小宮女將熱水端進來伺候着我梳洗。
我的頭髮披散着快要垂至腰間,南枝一邊輕輕梳理着一邊笑道:“主子的頭髮還是這麼好。”我安靜的笑着:“你沒聽人說過麼,頭髮是靠人的氣血養着的,它這麼好,我卻要枯萎了。”南枝手一滑,扯到了幾根頭髮,我倒吸一口冷氣,她連連告罪,我仍是笑道:“沒事,輕點兒就好了。”
初六在旁沉默片刻,終是開了口:“不拘是哪家的人,在宮裡出了什麼事也是難免,主子若實在介懷,不如……”我搖搖頭,看着她笑:“八貝勒心裡她如果不是那麼重要,我可以想出一萬種方法讓她生不如死,可萬一她纔是八貝勒真心喜歡的人,我若動手,他會恨我一輩子的。”我越笑越心酸,靠在南枝身上,早已不知臉上是什麼表情:“我不是賭不起,是我根本就不敢賭。”
初六再要說什麼,初七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主子,安王府派人進宮了,這是老福晉命人送來的信。”
我接過信來,笑道:“這回怎麼過了明路?那送信的人呢,回去了?”她搖搖頭:“在外面等主子回話兒。”
我抽出信封裡的紙,薄薄的兩頁,卻字裡行間不停的指使我和其他阿哥保持距離,一定要博太子歡心等語。我越看越噁心,猛的將信攥在手中不停的撕扯着,直到碎成紙屑,才狠狠扔到地上。可心裡越發氣悶,一揚手將梳妝檯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手重重砸上去:“讓他滾!滾!!!”她們慌忙上來攔我:“主子!仔細別傷了手!”
“把人給我打出去!狠狠的打!”我幾乎砸光了手邊能砸的所有一切,歇斯底里的喊起來,“她想控制我?我只怕她活不到那一天了!老妖婦!她做夢!”
淨瑤穿着裡衣從臥室裡跑了出來,瞧我幾乎情緒失控,慌忙上前抱住我:“凝兒!這是怎麼了?你冷靜點兒!”我拼命的掙扎,嘴裡猶不停罵着,淨瑤死死抱着我不撒手,在我耳邊不停低喃着勸慰,鬧了半天,我才終於安靜下來,倒在淨瑤懷裡喘氣。她抹着我眼角的淚痕,柔聲道:“我知道你心裡苦,實在難受就哭出來,我只怕你再像剛纔那麼鬧,傷了自己……”
我坐在地上,心裡無端的疼,可是卻無論如何,都哭不出聲音。
哭過了,也鬧過了,我勉強打起精神,在淨瑤的勸說中用了些早膳。之後她便回了永和宮,我也帶人出了門。
我還沒走到毓慶宮,已經遇見胤礽帶人走了出來,我迎上去笑道:“正要去見太子哥哥,誰知這麼巧,在這兒就遇上了。”胤礽眼珠兒轉了轉,已經若有所思的笑起來:“你可別這麼衝我笑。往常你笑的越乖,要求我的事就越麻煩!今兒又怎麼了?闖了什麼禍還是惹了什麼人?”見我搖頭他繼續猜測着,“那就是討什麼東西?要什麼人?”
我跟在他身旁向前走着,一臉的無奈:“我被太子哥說成這個樣子,便是臉皮再厚也不能開口了。”說着佯裝要走,胤礽笑道:“話是你說的,這會兒走了可別怪我不幫你。”
我忙回過身來嬉笑着拍馬屁:“如今太子哥監國攝政,國事都是太子哥做主,凝兒求的不過是些小事,太子哥不幫我,我又能求哪個幫呢?”他總算不再和我打太極,問道:“究竟是什麼事?若十分出格兒的,即便你再拍馬屁,我也決不能再縱着你!”我笑道:“其實並不是大事,只是今兒郭羅媽媽送了封信進來,說是這幾日身子不大好,心裡十分念着我,我心裡也擔心,想出宮看望郭羅媽媽。”又怕胤礽不同意,忙補充道,“太子哥哥放心,今兒宮門下鑰前我一定趕回來,絕不會誤了時辰。”
胤礽皺着眉思索片刻,方道:“若果然這麼着,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你只帶身邊那幾個人是決計不成的,我派些侍衛好生跟着你,也……”“不用不用。”我打斷他,“不是還有博西勒表哥嗎?他帶我回去,豈不是正好?太子哥哥若實在不放心,再派幾個得用的侍衛護送我們也成。”
聽說有阿聖陪着,胤礽也稍微放心了些,略一點頭,笑道:“今兒便答應你了,你出宮之後一定要萬事小心,否則若出了什麼事,我有什麼臉面去見皇阿瑪!”我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
有了胤礽的允許,我帶着南枝和初七,一路暢行無阻的出了宮。
坐在馬車裡,我不停掀起窗上的簾子向外看去,問阿聖:“你說太子會不會暗中派眼線跟着咱們?”他一臉閒適的躺在車裡,眼都不睜一下:“除非他腦殘,纔會不派眼線。”我萬分的嫌惡:“那咱們真的回安王府?我看見那個老妖婆的臉都想吐,我纔不要見她!”阿聖笑得簡直像要斷氣一樣:“她就是吃人的老妖精,這麼多年養的你白白嫩嫩的,也是時候該要下鍋了。”
我一腳踢了過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他伸了個懶腰,笑道:“景熙、蘊端、務爾佔那幾個人原本也不是一條心,如今又都羽翼豐滿,早就不肯消停了。更何況自從上回蘊端被革了爵,幾個府裡都是人心惶惶的,這時候誰還肯聽她的?”我聽了這話,頓時又驚又喜:“你說的是真的?”阿聖笑得心安理得:“她那些家底、人脈,早讓那幾個兒子掏空了,就算再不甘心,無非也就是攪些小風小浪出來,難道還能翻出天去?”
爲了避免人多眼雜,我和阿聖從側門進了安王府,老總管察爾倫早帶了人在側門等着,帶我們直接進了馬爾琿的書房。
書房裡,不止馬爾琿一個人,華圯、華彬都在,阿聖上前幾步單膝跪地:“兒子給阿瑪請安。”馬爾琿把阿聖扶起來,我也笑着走過去福身道:“凝兒給舅舅請安,給二哥、三哥請安。”馬爾琿拉着我笑道:“好些日子沒見了,快讓舅舅好好瞧瞧。”說着細細打量着我,一臉的感嘆:“彷佛昨兒還抱在懷裡,一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
我笑道:“舅舅可沒變呢,還是這麼英俊瀟灑,宮裡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宮女見了五哥就臉紅,見了二哥更是連路也走不動,她們哪裡知道,咱們家裡真正的美男子,十個二哥和五哥加一塊兒也比不上呢!”一句話說的衆人都笑起來,華彬笑道:“阿瑪英姿是原該誇讚的,可你連二哥和五弟都誇到了,怎麼偏就落下我了呢?可見你眼裡只有你二哥、五哥,卻把三哥忘到腦後了。”
我錘錘他的肚子,笑道:“我原也聽到小宮女私下裡說三哥的,她們很奇怪的說,這安王府的三阿哥長的倒好,只是不知在肚子上纏了些什麼,怎麼足足鼓出去十幾寸高呢?另一個就說道,你們懂什麼?人家三阿哥和福晉感情深,這是因爲福晉懷孕辛苦,三阿哥在衣服裡揣了個枕頭,要感同身受呢!”
華圯一口茶就噴了出來,嗆的直咳嗽,馬爾琿指着我的手不停的抖,笑得說不出話來。
幾個人說笑了一會兒,終於進入了正題。
馬爾琿這些日子送進宮的信裡,字裡行間,原本觀望的態度有些動搖,已經有了些想要換隊伍的意思,此時卻仍是細細的詢問着,生怕遺漏了什麼細節,導致判斷錯誤:“皇上私底下常誇獎哪個阿哥?”
阿聖在桌下警告似的捏住我的手,他一直希望我改變主意的,我卻仍是笑道:“皇上向來疼愛衆位阿哥,只是這兩年,私底下只誇八貝勒好,而且他又是最被裕親王看重的,所以裕親王也常在皇上面前贊八貝勒。”馬爾琿撫須頷首:“裕親王是皇上最敬重的兄長,他的話在皇上面前向來極有分量的。”
華圯也附和道:“裕親王、恭親王和太子向來不睦,眼見着都有些勢同水火的意思了。”我悄悄踢了踢阿聖,他也不看我,只是頗爲恭敬的看着馬爾琿:“阿瑪瞧着這些皇子之中,誰最有和太子分庭抗禮的本事?”
馬爾琿一時看看阿聖,一時又看看我,最後視線重又落回阿聖身上,神情變幻莫測:“你同四貝勒走得極近,你看他怎麼樣?”我低着頭,心裡有些緊張。阿聖沉默片刻,笑道:“皇上從前說四貝勒喜怒不定,這是極準的。四貝勒他城府雖深,氣度卻不高,恐難託付大事。”
華圯衝馬爾琿笑道:“阿瑪算一算,這些皇子之中,直郡王的大阿哥黨不過是明珠留下的一些門生,不足爲慮;誠郡王是個書蟲,成不得什麼大氣候;四貝勒和十三阿哥是太子的人;五貝勒、七貝勒更是不必提……惟獨八貝勒身邊有九阿哥、十阿哥在,朝裡就有了多少人支持?他辦差仔細,爲人又好,如今連皇上都另眼相看。阿瑪還猶豫什麼?”
馬爾琿看看我:“你上回同景熙、務爾佔說的話,他們也告訴我了,只是眼下不管怎麼瞧着,皇上都是極寵溺太子的,這……”
我笑道:“如今景熙舅舅同索額圖走的最近,其他舅舅們卻也都是拿不定主意的。您若實在難以抉擇,不如再等等,反正日子長着呢。”
幾個人細細談了大約有一個時辰,馬爾琿讓華圯、華彬送我和阿聖出門,我們一行人還沒走出院子,赫舍里氏已經帶人迎面走了過來。
我停下來,看着她走到面前,笑道:“郭羅媽媽臉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終於不用再像往常一樣假裝慈愛,眼中透出的光冰冷而犀利:“誰讓你擅自回來的?”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難道舅舅沒通知郭羅媽媽?”不等她說話,我就輕輕笑起來,“便是果真如此,郭羅媽媽也不要生氣,大抵是舅舅念着郭羅媽媽年邁體衰,怕您爲這些瑣事勞神。”
她氣得全身都在顫抖,強穩住口氣,冷笑道:“你們以爲我老了,管不動你們了,所以就連你這隻小狼崽子都猖狂起來了!”
不要霸王我不要霸王我不要霸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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