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
在這場漸漸走向不可控的漩渦中，木君誠忽然出聲。
他環視全場，問了一個直指核心的問題：
“雖然很想與諸位一戰，但今晚這麼多人，我等怎麼分？難不成要排隊？”
衆人氣機一滯，不少人皺起眉頭。
排隊？
他們現在就想打！
哪怕砸爛這棟天人樓也無所謂！
“我有一個提議。”木君誠緩緩道，“讓我們效仿兩個月後的資格選拔賽，來一場無規則亂鬥吧。”
聽到這裡，不少人眼前一亮，有的人則是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猜到了結果。
“至於地點，就在虛擬擂臺中，放心，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一戰，沒有規則，各憑手段，各憑運氣，活到最後的就是勝者！”
話語落下，木君誠露齒而笑，笑容中的肆意感染了在場諸位的戰意。
“希望大家，都能活久些。”
衆人無聲，可沸騰而起的戰意卻足以說明一切。
不多時，在侍從的帶領下，衆人進入了早已準備好的虛擬世界。
……
……
再睜開眼，季驚秋身處一座野草藤蔓極其旺盛的庭院。
【背景：廢棄小鎮】
【規則：無規則】
【武器：隨機】
【當前剩餘人數：41】
從很早已經，季驚秋就覺得四守星的虛擬技術很神奇。
能百分百復刻當前的身體狀態，乃至是心靈境界。
季驚秋看了眼手中的長劍，微微搖頭，心道這連武器都隨機，這場亂斗真就看一開始就看運氣？
也不知道這場亂斗的本意，到底是什麼。
他蹲下身，輕撫着腳下的大地。
在他的感知中，這片土地的厚重感與真實地世界無異。
神奇到彷彿一切都是真的。
腳下的砂礫石子，遠處纏繞着藤蔓的廢墟建築，眼前的赫然就是一座資源開採殆盡後人去樓空的城市。
季驚秋起身，仰頭望向天空。
這座世界……似乎比他曾接觸到的都要奇異。
譬如這座世界對心靈的束縛，居然比四守星，還要弱上一分。
這時。
兩邊，各有一道腳步聲響起，左右兩邊各有一位青年出現。
左邊大步而行，彰顯着強者的自信，右邊則是謹小慎微，似乎就想來湊數的。
右側，莊燕形剛看到前方二人，就口中苦澀，轉身就想走，卻不曾想下一刻就有兩道氣機鎖定自己！
其中一人是季驚秋，另一人名爲駱水杉。
莊燕形記得駱水杉，這位被他大師兄揍過，但大師兄親口說過此人實力不容小覷，一身劍法入了【明心】之境。
可是你倆爭鋒……拉上自己做啥！
“哦哦！居然被我搶先了！看來今早搶着給祖師爺上頭香真的有用啊！”
駱水杉咧嘴而笑，眼中戰意熾盛，“季兄久仰大名！在下駱水杉！”
季驚秋頷首，以示敬意。
而後，他身形暴起，體內歸一訣運轉，沛然莫御的力量宛如蛟龍走水，一路裹挾江水大勢浩蕩而下，最後百川匯海，潮水匯聚的雷音隆隆作響！
這是季驚秋首次運轉歸一訣正面對敵，爲了表示對敵人的尊敬，他全力出手，不留餘力。
轉瞬間。
拳至身前！
拳出之時，駱水杉就眼皮一跳，莫名覺得這一拳竟是如此熟悉。
這一拳初始無比緩慢，如同夾帶着塵世滾滾濁流，沉重而滯澀，卻在最後一氣呵成，直泄千里！
拳勁更是不着行跡，無處可循。
可他沒見過季驚秋，唯一的戰鬥視頻中，後者展現的刀意、刀路也與此拳截然不同！
“來得好！”駱水杉沉聲喝道，盡顯怡然不懼的強者風範！
他沒有選擇用不擅長的長槍，而是同樣赤手空拳，吐氣開聲，要和季驚秋拳對拳！
這一拳有山嶽之重，橫攔大江前，企圖鎮壓下季驚秋的浩蕩川流，要做那中流砥柱！
兩道拳鋒毫無花俏地撞在一起。
場中仿若春雷炸響，氣勁相擊狠狠碰撞，四溢開去，在莊燕形面上擦下一道細微的口子。
這一拳……是七層那位的【洪流】？！
莊燕形瞬間認出了這一拳的來路！
下一刻，在莊燕形驟然放大的瞳孔中，滾滾濁流摧枯拉朽地壓垮了攔在前方的山嶽！
季驚秋身上氣勢再起，勁力一道未盡，一道又生，真如那連綿不絕的大江般！
駱水杉還未來得及調整後力，就被洪流席捲其中，手臂發出喀嚓聲，而後被摧枯拉朽地這拳砸入胸膛！
化作虛影消失前，駱水杉面色震驚，猶然不解這一拳爲何會讓自己如此刻骨銘心。
就好像……
他已死在此拳下無數次！
臨別前，季驚秋謹遵祖父囑咐，善意地提醒道：
“下次別什麼都搶，這隻會害了你。”
……
數十幅畫面分別投影在空中，來自各方的大人物們坐落會議室，對着不同的戰鬥畫面議論紛紛。
而此刻。
聚集在季驚秋與駱水杉一戰的畫幕前。
“這一拳……是第七層那人的【洪流】？”
“這是偷學了三分還是四分神韻？”
“已有四分！果然武慧驚人！根據白玉京的記錄，他挑戰第七層那位的次數不超過十次！”
“十次就偷學了那位四分神韻？！”
“諸位以爲如何？”
“如此驚世武慧，自是上上乘！”
“這……纔剛開始，就評爲上上乘，會不會對其他選手不公平？”
“公平？呵呵，今日場中可有一人年齡比季驚秋小？”
“天才的世界沒有公平。”有人幽幽嘆了口氣，“即使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時間，在他們身上也呈現出了不一樣的厚度。”
“可惜了，水杉擅長的是劍法，要是讓他拿到劍……嗯，應該不至於一拳都沒擋下。”駱水杉的師門長輩微微搖頭。
場中忽然有人撫須而笑說道：
“你們不覺得這孩子性格也挺有趣嗎？武道之爭全力以赴，可戰後卻又謙遜有禮，倒是有幾分古之君子之風。”
“唔……確實比他那個同姓本家強多了。”
“呵呵，龍虎道場的都收收味。”
“咦，這小子還有點記仇啊，哈哈哈，合我胃口！”
……
咔嚓。
目睹季驚秋一拳風采，莊燕形下意識後退一步，踩斷了一根樹枝，又被這聲樹枝折斷聲嚇得渾身一驚。
季驚秋目光掃來，直勾勾落在了莊燕形手中的長刀上。
意圖很明顯——
此刀，有德者居之。
莊燕形主動將刀放下，謹慎道：“這刀，合該爲季兄所有！我沒有爭鬥之心，只想多觀摩觀摩，還請季兄放我一馬。”
季驚秋目光上移，落在他的臉上，忽然平靜道：
“我都聽到了。”
莊燕形初時不解。
旋即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這位指的是先前他在宴會廳中說的言論……？
“這……”
他泛起苦笑，知曉已無生路。
……
……
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小城角落的廢棄樓房，陳舊的黴味撲鼻而來，牆壁上滿是塗鴉與劃痕。
天花板的石灰大面積脫落，臨近暮色的陽光灑落屋內，將幾道彼此爭鋒相對，互相牽制的身影拉出斜長的影子。
刁行雲握緊手中的長劍，眼饞地看着天方道場，方不語手中的大槍。
在場共有五人，幾乎都拿的不是趁手的兵器，衆人心中遺憾同時也不免慶幸。
這是一場事先就說明的無規則亂戰，要是被自己拿到趁手兵器，這幫傢伙肯定不講武德，優先做掉自己。
“諸位，咱們要不互換兵器，然後各自散去？”有人提議道。
刁行雲咧嘴道：“好啊，小方啊，咱們互換兵器吧，都是道場中人，我肯定不打你。”
方不語目光閃爍，卻先是看向其他人，在發現其餘三人有合圍之勢時，果斷拒絕。
刁行雲撇嘴，暗道晦氣！
場間四人他都認識，分別名爲嶽擎天，裴井，宋崇山，其中嶽擎天和裴井與自己是同級，另外兩人都要弱上一線。
不過嶽擎天和裴井最擅以守爲攻，另外的幾人速度都不如自己。
拿到大槍，就算其他四人圍攻，他也能強行殺出一條生路，這姓方的也太慫了！
就在衆人繼續沉默對峙，夜幕降臨，天色將暗。
轟然之聲從天而降！
一股沖天銳意撕裂了周遭沉悶凝滯的空氣，打破了場間的對峙，宛如刀鋒般肆無忌憚地從在場五人的脖間掃過，以無可匹敵的姿態降臨，凌駕衆人之上！
一道雪亮刀光撕裂了夜色，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斬向了最近一位持刀的濃眉男人。
巨大的壓迫下，宋崇山怒吼一聲，以刀施展劍法，狂烈的氣勁涌蕩刀鋒之上，狠狠迎上！
下一刻，兩刀相撞，轟然一聲，如山海般的力量壓下，宋崇山腳下猛地塌陷，身形墜下，失去了平衡。
就在砂礫、塵埃紛飛的瞬間，宋崇山的目光看清了敢在五人相峙時悍然闖入，絲毫不懼被圍攻之人的面龐。
季驚秋！
他瞬間熱血沸騰，目光與季驚秋在空中對視，這一瞬間彷彿時間都被拉長，兩人對視的目光在空中凝滯。
這時，宋崇山忽覺季驚秋的眼眸宛如一汪吞人心神的深潭，他的心神被吸納，安定自如，再無抵抗之意……
驟然闖入此間的季驚秋啓脣，一個音節脫口，擾亂宋崇山心神，舉刀再斬！
這一刀下交織着明淨無瑕的銳氣，刀鋒下是撕裂空氣的雷鳴，恍若撕裂天地的刀光！
一線生機！
雪亮刀光映入了宋崇山的瞳孔，他心神迴轉，欲掙扎，可徹底失去了先機，手中兵器不趁手，腳下又沒了了立足之地無處借力，這刀如何能擋？
刀光臨近時，宋崇山忽有所覺——
即使自己全盛之時，恐怕也難擋此刀！
“好刀！”生死一線，他大喝一聲，以最後餘力強行持刀迎上，施展出自身最強武藝，奮然迎上！
下一刻，刀光一如先前肆無忌憚的銳氣般，掃過宋崇山脖間。
勝負已分！
而化作虛影消散的宋崇山，依舊面色激昂，目光死死盯住季驚秋，好似要將這張面龐記在心中！
季驚秋以悍然之勢突襲，傾盡全力斬殺一人，卻不容半刻歇息。
僅是剎那，另外四人的圍攻就已經來到近前！
四人圍攻，哪怕不是各自的最強攻伐兵器，依舊聲勢雄壯，氣勁吞吐，以兵器爲自身延展開來，碰撞角逐。
季驚秋早有準備，長刀橫掃，拉出一道蜿蜒刀光，快逾驚雷般震開其中兩人，然後借力向後退去，離開四人的圍攻中心。
他連退數步，刀鋒上的力道傳入體內，氣血翻涌，讓他不得不花費勁力鎮壓體內氣勁，但這都是值得的。
再晚一剎，或者他沒能斬殺宋崇山，他就會被拖入五人圍攻的泥沼。
戰鬥轉瞬即逝。
場間彷彿重回五人對峙的局面。
可四人的目光卻都落在了季驚秋身上，有的深邃，有的熾烈，有的幽幽難言。
“敢問季兄方纔最後一刀，叫什麼？”
刁行雲忽然問道，握緊手中長劍，眸光幽幽。
兩刀斬強敵，季驚秋只覺胸臆酣暢淋漓，正值銳意勃發時，絲毫沒有遮掩，坦坦蕩蕩道：
“此刀名爲‘一線生機’，是我明心見性，刀法小成後孕育而出的第二刀，此刀最重心氣！”
“一線生機……好名字！”嶽擎天目露精光，大讚道，“我輩武者，就要與天地人相爭，爭得一線成神之機！”
夯貨！
刁行雲緩緩摩擦手中劍柄，知曉這夯貨在季驚秋登上第八層前，就已經鑄就功體了，失去了登上第八層的資格，所以未曾親身體驗那一刀。
一線生機……
嘿嘿……嘿嘿……
一旁出身天方道場的方不語，面龐也是狠狠糾結了下。
他幾乎是聯邦所有武者中第一個登上第八層，挑戰季驚秋，直面那一刀的武者。
在那之後，他就無時無刻不再回想着如何破開這一刀！
今日，他終於有機會重新討教回來了……
羣毆，也是毆！
刁行雲看向季驚秋，面色皮笑肉不笑道：
“季兄，好一招一線生機，真是令我等魂牽夢縈啊……”
季驚秋神色頓時古怪。
魂牽夢縈……不至於吧？
對於刁行雲，他還是有印象是，對方是他在虛擬擂臺上遇到的第一個強敵，正是在對方的壓力下，他才能初步明心見性，孕育出自己的刀路。
他長吐一口氣，重新鎮壓體內氣血，施展禪定印損耗的心電也大半都補足了回來——心電強化後，他施展禪定印的損耗也隨之縮減了不少，如今只需一半。
見他神色變化，衆人心道糟糕，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好的圍攻時機。
衆人氣機交纏，似乎互爲牽制，實則隱隱針對季驚秋一人。
一瞬間，刁行雲身形暴起。
卻不是攻向季驚秋，而是攻向方不語！
後者神色一變，卻是瞬間知曉了對方心意，和他互換兵器。
另外一邊，嶽擎天面容炙熱，主動纏上季驚秋，而裴井則是衝向被打飛的宋崇山的長刀。
季驚秋沒有理會嶽擎天，回憶着不久前莊燕形的話。
“裴井看似冷麪，實則悶騷，此人刀法走的靈活多動，目前功體進度應該在30%到40%之間……”
剎那間。
季驚秋斜跨一步，氣機烈烈，轉瞬奔走至裴井面前。
裴井沒想到季驚秋居然絲毫沒被嶽擎天攔住，面色沉重，一句話不說，順勢翻滾，以背後硬生生捱了一刀，也要拿到宋崇山的刀！
他見過先前那刀“一線生機”，深知沒趁手武器的情況下，斷無抵擋的可能。
這一刀深可見骨。
裴井面色大變，他沒想到季驚秋這刀這麼狠，一刀就險些讓他喪命，他翻滾欲逃，卻躲不過季驚秋的第二刀。
好在嶽擎天從後方趕至，面目沉凝，手中闊刀攔腰橫掃！
季驚秋神色不變，一刀橫掃，這一刀簡單至極，不工巧拙，可其中蘊含的厚重之意，卻輕易攔下了嶽擎天以力相逼的闊刀，甚至讓他持刀悶哼一聲，連退數步！
裴井剛踹了口氣，就欲咬牙反身反擊。
孰料他剛轉身，就見季驚秋脣齒張開，一聲道不明的音節如佛音貫耳，讓他失神剎那。
這剎那，分的就是生死！
一聲雷音下，他舉刀斜斬，長刀下仿若要開山覆海，意境之重，讓失了先機，再是咬牙相抗的裴井遺憾退場。
退場前，裴井長吐一口氣，向季驚秋拱手，面色帶着服氣。
場中赫然只剩四人！
季驚秋轉身，強壓下全力運轉歸一訣的反震之力，目光與刁行雲一觸即過。
“心靈秘技……”
嶽擎天忽然沉聲道，面色格外凝重，顯然是注意到了宋崇山和裴井先前露出的異常破綻，特意開口提醒道：
“兩位，記得緊守心靈！季兄的心靈脩爲格外強大！比我們都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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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邪、肉佛、詭道、泥仙。
詭異天道、弔詭衆生、詭譎序列、抽象世界。
佛不渡人、道不修身、仙不爲仙。
這裡是樂園也是地獄。
秦牧只是下趟樓，卻一腳踏進這個世界。
一雙慧眼識破層層謎障。
再回首，人已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