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嗎……
是盛世，恐怕也是亂世。
石玄真神色凝重。
他曾在道場秘庫內翻閱衆多典籍、雜書，藉助龍虎道場的收錄，深入瞭解了萬年心靈海洋的開拓史。
所謂的“滿地是機緣”只不過是後人的美化。
真正的歷史間浸滿了鮮血。
當年心靈海洋的確機緣衆多，卻也危機四伏，絕大部分危險都被最早的一批先輩給“蹚”了過去，眼下剩餘的，不過是殘存。
但就是這些殘存，都讓不少後世武者吃了不少苦頭。
此外，麻煩不只是外在，還有內鬥。
人類總是在理性和感性間擺伏不定，與近在眼前的巨大利益相比，刻在歷史上的血的教訓時常顯得微不足道。
如果真是媲美心靈海洋的巨大機遇，那麼各家間的爭鬥，將正式進入白熱化，沒有人會願意在這場“進化的狂潮”中落後。
當然，也有可能是遭遇空前的危機，促使全人類不得不凝聚在一起。
無論是哪種，都不是好事。
白鹿道人瞥了眼這代道子，就知道這小子又開始“憂國憂民”了。
這代道子其實各方面都挺好，唯獨這點，愛瞎操心。
身爲武者，管好自身，纔是首要大事。
“輪不到你操心的事，不要瞎操心。”白鹿道人點了一句，“事關聯邦未來萬年大計，高層自有章程，有些蛋糕在原料出產前，就已經被分割好了，即使有意外有異議，那也都是可以商量的。”
石玄真默然，又問道：“師伯認爲降臨之地，與荒野諸神無關？”
“不，有關！”
白鹿道人緩步前行，前方隱有嘶鳴怒吼聲透過終端，傳入石玄真耳中，
“我沒猜錯的話，這裡雖不是神國，卻也是類似‘牧場’的所在，此地最大的特點，就是規則鬆動，對於武者參悟天地至理，有着妙不可言的作用。”
“這有可能成爲我們突破‘禁默條約’的關鍵所在。”
禁默條約……
石玄真心念一凝。
聯邦自萬年前奠基後，疆域面積就幾乎再未擴張，在官方的宣傳下，絕大多數人都以爲只是心靈海洋的緣故。
這也的確是主因之一，荒野深層的威脅，以及天路內暗藏的機遇和危險，讓聯邦高層武力被限制在聯邦境內。
但這並非全部的緣故。
另外的主因，就在於禁默條約，這是一個涵蓋整個宇宙的文明條約。
結束了與白鹿師伯的通話後。
石玄真沉思片刻，給季驚秋髮了則消息，除了涉及無相道典外，還有另外一條原本不在計劃中的建議。
【師弟，若還有餘暇，不妨學一學荒野神文，未來可能用得上。】
……
接下來數日，季驚秋都在龍虎道場內參悟【無相道典】。
上乘戰技的複雜晦澀超越了季驚秋的預料，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種單純的戰技，更像是一種武道理念。
他曾經和師兄學過一門神虎搏殺術。
神虎搏殺術雖然只列入下乘，卻涵蓋、囊括極廣，並不是單純的一門戰技，而是一整套完整的，蘊含獨特武學理念的武學，這才被龍虎道場列入核心之選，供新人選擇。
在這點上，無相道典與其有相似之處。
只是難度也順帶提高了千百倍。
對於季驚秋來說，其中最頭疼的是，還是法理層面，因爲他暫時沒法切身體驗，只能靠體內銘刻的部分法理來“想象”。
難度差不多相當於——
在對英語一竅不通的情況下，拿着一本英語詞典對照着閱讀完了一本長篇鉅作。
所以期間他又去找大師兄，借大師兄之手，感悟法理的運行。
令他最納悶的是，無相道典內沒有具體的戰技。
天劍道場的天劍道典一共有二十三式劍招。
玄天道場的玄天七煞槍都有八招槍式。
結果無相道典內全是理念，以及法理的闡述、運用。
期間他看到上面還有幾位前輩的註釋，都言此舉甚妙，深得無相真髓，無相道典的真意是無相，既然是無相，怎可追求有形之象？
所以有前輩指出，無相道典的最高境界，就是貫徹理念，臨摹萬法。
還有前輩提出自己創法纔是最好的。
季驚秋突然很好奇類似龍虎道體這樣前人衆多的傳承，道典上是不是從一樓吵到了999+？
如此幾天後，他才囫圇吞棗地“咽”下整本無相法典，初步將自己的幾招刀法融入其中。
只待道體大成，就能嘗試將法理的力量運用進刀法中。
——只有法理才能抵抗法理。
這是季驚秋這趟來龍虎道場最大的收穫。
參悟的差不多後，季驚秋就準備告辭，返回星辰分部加班加點，推進道體進度。
“季師侄這就要走了？”宋有德詫異道。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季驚秋在密室待上一個月的準備，當初道子就花了差不多這個時間。
季驚秋領悟的還是無相道典。
論玄奧晦澀，無相道典大概還在龍虎天功之上。
“嗯，暫時就領悟到這了，接下來要等鑄就功體後了。”季驚秋點頭。
這幾日的參悟，其實還讓他對於無相道體有了更深入的瞭解，有助於接下來鑄就道體。
畢竟戰技、道體、觀想圖，三者間本就是相輔相成。
聽到季驚秋這麼說，宋有德恍然。
縱觀季師侄修行到現在，堪稱一路飛馳，眼下應該是覺得參悟的效果不大，浪費時間。
畢竟法身雛形確實有資格參悟上乘戰技，但要想真正掌握是不可能的。
季世侄應該是準備等功體大成後再來繼續參悟吧。
屆時他就能呼應天地法理，參悟起來事半功倍。
在特地與石師兄告別後，季驚秋返回了天市城。
……
幾日後。
季驚秋結束了早上例行入定。
他先前和骨羅漢取得了聯繫，從骨羅漢那獲得了一些功勳值。
這些功勳值可以直接調取無上真佛宗的珍藏典籍。
這幾天季驚秋爲自己安排了新的訓練計劃。
從例行的功體、神形外，他還擠出了一部分時間，用來“讀書”。
好在他本身也不是厭惡讀書的人，加上心靈脩行的精進以及智慧光的存在，讓他現在的閱讀速度變得極快。
他這次專門從骨羅漢那取得了無上真佛宗的珍藏典籍，畢竟相對於龍虎道場，前者的某些典籍其實更適合他修行的無相道體。
這次骨羅漢還給他提了個醒，說是最近無上真佛宗會召集所有在中心地帶的人返回總部，讓他不要理會，安心修行即可。
季驚秋特意詢問了下時間，在聽到這個召集令的時間就是海拉主動來找他那一夜的隔日，心中就有了數。
八成是真佛當時的動作被無上真佛宗的高手察覺到了，準備召回外在人手，排查清楚。
早上八點。
伴隨着新的一天到來。
深潛工作室的工作人員魚貫而入。
例行晨檢後，季驚秋看着進度表上的數字。
“39.8%。”
季驚秋長吐一口氣，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特調營養劑，一飲而下，薄荷味，很提神。
事實證明，營養劑這種東西只要想，肯定能玩出花來。
“你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左賀教授看着最新進度顯示，讚道。
“還有辦法更快一點嗎？”季驚秋偏頭問道。
雖然當下的進度已經很不錯了，但人總是追求進步的，他不介意再快下。
“你的心電還能提升嗎？”
“恐怕暫時指望不上。”季驚秋搖頭，他的心電最近提升越來越緩慢，要想再次大幅提升，除非再去一趟深紅實驗室。
左賀教授沉思片刻，擡頭道：
“倒也有辦法，四守星上有好幾家官方背景的重點實驗室，他們掌握着特殊的心電刺激法，可以幫助武者凝聚心電，以及促進心電成長。”
“他們每年都會拿出部分名額，一是收點科研補貼，二是需要武者的數據作爲參考。”
“你可以讓你背後的長輩幫你聯絡爭取一下，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
“這些名額都挺難爭取的，往往一出來，就被各大勢力瓜分了。”
“我記得最近的話……好像是‘天啓實驗室’的‘天人計劃’吧。”
季驚秋不由追問道：“天人計劃？”
“呵呵，別誤會，就是模擬天人合一的環境，促進武者的心電成長。”左教授笑了笑，“和天人大師沒有半毛錢關係，項目嘛，肯定要叫的響亮，不然哪能拉來投資。”
模擬天人合一的環境……
這也很厲害了！
季驚秋想起自己有龍虎道場核心弟子的待遇，宋師叔提到過，其中一項是某些特殊資源的名額分配。
他之前就進入了排隊序列，現在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在今日份的訓練結束後。
季驚秋又給宋師叔發了個通訊。
……
龍虎道場。
收到季驚秋的消息後，宋有德沉吟了下，他記得他們確實給季驚秋申請了相關的名額。
不過是在一個月後。
是【丹霞實驗室】的“虛舟計劃”，這雖然是一家官方背景的實驗室，但龍虎道場也有注資在內，所以名額相對好拿。
“【天啓實驗室】的‘天人計劃’……一週後的名額好像還在競標中吧？”
宋有德皺眉，感覺莫名熟悉。
他快速打開終端，查閱相關記錄。
他記得……
在看到投影上顯示的競標進度，宋有德眉頭一跳。
果然，這家實驗室的“天人計劃”還在競標，但目前最有可能拿到名額的，是西林商盟的神威重企。
這家公司……可不好搞啊。
換做其他的勢力，龍虎道場還能出面，攀攀交情人脈什麼的，雙方也就是互換下名額的事。
但神威重企不久前以西林商盟的名義，提出想要用兩個上乘功體的鑄就名額，來和龍虎道場換取【龍虎道體】的鑄就名額。
原因是神威重企的某個董事成員的後裔中，出了一位天才武者，聽說與【龍虎道體】的契合度達到了99%以上！
但最終，龍虎道場以涉及核心傳承爲由拒絕了。
這點沒人能指摘，自家的核心傳承，外人花點代價就想換取，那不是笑話嗎？
宋有德當初聽了此事後，就和幾名老友討論，說神威重企沒腦子，換什麼名額，直接把人送來不行嗎？
高達99%以上的契合度，道場高層大概率會爲了此子破例，收其爲核心弟子，傳授其龍虎道體，甚至全力助他突破極限，成就傳說中的100%，無極圓滿！
最後即得了道體，又順勢加入道場核心，再加上神威重企的出身，這武道之路不是一帆風順？
單純想用“重金”換取核心傳承，關鍵還不怎麼“重”，就這還商人頭腦？
聯邦頂尖勢力還能缺錢到販賣核心傳承地步的嗎？
結果不久後，他們就聽聞神威重企的那小子，準備正式加入純陽道，拜入純陽宗師門下。
聽聞這個消息後，他們一羣人只是搖頭。
難怪如此，合着是看不起他們龍虎道場，卻又覬覦他們道場的核心傳承。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反正龍虎道場的高層是沒怎麼放心上。
不過神威重企明顯是放心上了。
私下有傳聞，神威重企的那位董事曾放話，等他們的麒麟子成長起來，肯定會讓龍虎道場後悔。
對於這個傳聞，無論是真是假，宋有德都很難評價。
季師侄給他出了個難題啊。
宋有德唏噓，準備盡力試試看，不過目前而言希望不是很大，所以他給季驚秋髮了個消息，讓他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實在不行就再等一個月。
……
這邊。
季驚秋在完成日常的訓練任務，準備靜心讀書，開拓見聞時，突然收到了江溟煥的拜訪請求。
江溟煥……唔，荒野教團的少女。
季驚秋算了算時間，果然是心靈海洋的奇遇開啓的日子要到了。
另外荒野教團還欠他一份情報。
不過季驚秋暫時也沒想好，是要海拉的，還是那位萬象之主。
不久後，在江溟煥的強烈要求下，兩人是在公司食堂見的面。
時隔了將近半個月。
季驚秋覺得這位似乎有點……灰頭土臉？
“那個……我能先吃點東西嗎？”江溟煥心虛道。
季驚秋打了個響指，食堂工作人員立馬拿來食譜。
看着食譜上的菜式，江溟煥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豔羨道：“你天天吃這麼好啊……”
看着少女垮垮一頓猛點，季驚秋就對工作人員說了三個字：“老樣子。”
他現在修煉時間緊張，也就難得在夜宵的時候享受下，最近更是邊看書邊吃。
“你這段時間都在幹嘛？”季驚秋疑惑問道。
江溟煥目光飄忽在廚房門口，聞言頓時大倒苦水道：
“我最近混的很慘啊，管理局不知道發什麼瘋，全城大徹查，弄得我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四守星消費又太高了，我的經費只夠修煉了……”
苦肚子不苦修行，果然是武道子女！
季驚秋疑惑道：“荒野教團名聲這麼差嗎？”
“那絕對沒有！”江溟煥連忙解釋道，“只是我是走非法渠道進來的，被抓到要被遣返的。要是一個多月後正常程序進來，就不會有事了。”
季驚秋瞭然。
四守星半年一審批，下次是在一個月後
另外……四守星的消費確實挺高的，畢竟人工賊貴。
“你方便的話，最近能收留下我嗎？我只要個住的地方就行，修行方面的資源我可以按市場價付。”江溟煥可憐兮兮道。
季驚秋有些無語，想了想，管理局這幾天大徹查，應該也是不久前海拉鬧出來的動靜？
“行。”季驚秋點頭，這對於他如今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直切主題道，“說說奇遇的事吧。”
得到保障後的江溟煥連忙挺直了腰，知無不言地爲“庇護人”介紹起所謂的奇遇。
最初的心靈海洋中，奇遇可謂隨處都是，但在萬年後的今天，奇遇早已成爲武者夢寐以求的資源。
奇遇的類型很多，其中的考覈花樣可謂千奇百怪。
“我更關注，可以從中得到什麼。”作爲務實黨，季驚秋直接問道。
“不知道。”江溟煥老老實實道，見季驚秋目光一變，連忙又補充道，“因爲什麼都有可能！奇遇是不講道理的，萬年前曾經有過武者，得到的饋贈是‘臨時性天人合一’，他憑此在那個武道匱乏貧瘠的時代，找到了前路，開創了不少秘法！”
“對了，不管是什麼饋贈，通過奇遇都能爲武者的心火狠狠添一把柴，加速心火燃向極盛！”
還有這種效果？
什麼臨時體驗卡！
季驚秋暗驚，天人合一可是胎息的象徵，天人大師的“天人”二字，就是取自其中。
他問道：“這座奇遇你們掌握了多久？”
“一百多年！”
季驚秋沉默了會，忽然打量了眼女子，狐疑道：“你們是不是一開始就篤定了我無法通過奇遇，所以才這麼大方地將奇遇的座標作爲見面禮送我了？”
江溟煥訕訕然道：“怎麼會呢……”
見季驚秋臉色不善，江溟煥連忙解釋道：
“真不是這樣的，與其說我們篤定你拿不走，不如說我們希望你拿走！”
“這百年來，荒野教團其實派出過不少教團內，以及和教團有交際的武者去那座奇遇探尋過，但至今沒人能闖過去。”
“這次，教團也是想看看作爲萬年來功體前第一人的你，有沒有機會通過這個奇遇！”
季驚秋沉吟道：“這座奇遇裡到底是什麼？”
江溟煥目光炯炯，不答反問道：“你進入深紅實驗室後，是不是看到了一把刀？”
季驚秋一愣，點頭。
他不僅看到了，還從“玄一”前輩那獲得了【歸一訣】，這門秘法真的太適合他了。
玄一就是那把刀的刀名，作爲赫帥的佩刀，能鎮壓海拉萬年之久，這位肯定早有了自己的意識，說是神物都不爲過。
江溟煥彷彿說出了驚天秘密般，神色嚴肅：
“那把刀其實就是昔年七帥中赫帥的佩刀！”
“當前我們教團內的前輩聯手幾位友人，通過了奇遇中的一半考覈，獲得了【刀刻斧鑿】的傳承，才知道這座奇遇也是當年的赫帥改造後留下的。”
“教團內的前輩認爲奇遇裡還藏有赫帥的傳承，所以這些年一直有派出年輕武者嘗試，只是都失敗了。”
“赫帥傳承？”季驚秋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有一說一，赫帥傳承真的好用！
“那座奇遇裡的考覈是什麼？”季驚秋直奔主題，“什麼時候開啓？”
“每次考覈都是隨機，我們也不清楚。至於開啓時間……”
江溟煥一頓，
“就在明晚了！”
“如果你想要去闖闖看，今晚就得前往座標所在的區域，順帶一提，座標所在的區域在淺層區深處範圍內！”
江溟煥神色嚴肅，淺層區深處，入定已久的武者也未必能進入的區域。
季驚秋皺了皺眉頭，淺層區？那是有點遠了，他還得從疑似淵區的地方往回跑。
“瞭解了。”季驚秋點頭，“我今晚就先趕到座標附近。”
“好的，那我不打擾你了哈……”江溟煥擦拭了下嘴角，一盤盤美食被端上了桌。
季驚秋眼皮一擡，將美食拉到自己面前：“這些是我的，你的還沒上呢。”
江溟煥目瞪口呆，想要問一聲爲什麼，忽然想起這是別人的地盤，當即發出了一絲悲鳴。
大快朵頤用晚餐後。
季驚秋返回了訓練室，先行入定，進入了心靈海洋中。
剛進入心靈海洋，他內景中的心蓮就有了感應。
這次還沒等菩提樹出現，心火中就有一朵蓮花綻放，驅散了進入心靈海洋後那種無形的積壓感。
這就是無上真佛宗的【常樂我淨】。
按照骨羅漢的說法，有此神通庇護，他就算在心靈海洋中遭遇危險，也可藉此保命一次！
這是連宗教管理局都十分眼紅的大神通！
仔細感受了番【常樂我淨】的妙用，季驚秋開始嘗試錨定荒野教團所給的座標。
隨着冥冥中座標的確立，季驚秋開始了趕路。
座標的確在後方，而且還挺遠。
旅途漫漫，季驚秋喚出了胖虎的血色形態，一人一虎相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