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果園回家,言依依又累得不行了,鬧着要抱。
我無奈的在她面前蹲了身子,讓她趴到我的背上來。
言依依歪着她的小腦袋問:“心心,爲什麼你不像爸比和叔叔那麼高大?”
我嗯了一聲,不明白她在問什麼。
言依依的小腦袋擱在我的肩窩裡,親暱的親了我一口道:“你這樣揹着很辛苦,我也很辛苦。”
她的思維跳躍得還真是快,很快接着道:“如果像爸比一樣,我就舒服了,或者像叔叔一樣。”
“哪個叔叔?”
“送我胸針的那個叔叔啊,他抱我抱得可舒服了。”
我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杜辰淵這麼有孩子緣麼?才見過兩次面而已,言依依竟然就喜歡上他了。
我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趴好,別晃來晃去。”
言依依手裡拎着裝桃子的袋子,乖了一些,嘴卻仍然不停着:“心心,那個叔叔是不是也喜歡你?”
我愣了愣,言依依道:“他看你的時候,像爸比看你的樣子。唉,爸比要加油才行啊。”
言依依還在杞人憂天,我的腦海卻浮現出了杜辰淵的臉。從遇見開始,我一直都是戒備的,從來不曾很認真的看過他的眼神。言依依說他喜歡我,我真是萬分感謝他的“喜歡”,讓我承擔當初那樣的傷痛!
回到家裡,老爸正在廚房裡忙碌,溫桁在一邊打下手。
言依依剛進院子就大聲的喊爸比,溫桁手擦了擦迎出來,一把將她抱過頭頂。
言依依咯咯笑着說:“爸比,我剛剛是心心揹回來的。跟你說哦,心心揹着一點都不舒服。”小嘴噘着,還揉了揉她的小胳膊:“這裡好酸啊爸比。”
如果舉辦一個撒嬌大賽,言依依絕對第一。
偏偏溫桁寵她寵到無法無天,握着她的小胳膊輕揉道:“爸比給依依揉揉。”
又對我說:“去洗手,飯快好了。”
我邁進去,剛剛從院子透過廚房窗戶往裡看,只能看到老爸和溫桁兩個人在忙碌,不曾想,溫姨也在廚房裡。見了我,笑着打了招呼。
我愣了愣,打過招呼去洗手,看着院子里正和依依笑着說話的溫桁,暗自猜想剛剛他們兩母子的爭執是否已說妥,會不會和言依依、和我有關?
紅燒肉是不變的主題,香噴噴的溢着香氣,我想起五年前的這個時候,杜辰淵出差回來出了車禍,我因爲他侵犯了我,又拿果園村威脅我,導致對他的恨意排山倒海,宋姐讓我給他帶飯,我徑直回了家,而他卻追了回來。
老爸說他曾爲我學做紅燒肉,儘管我那麼不信,卻也曾經想像過他站在鍋前,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此刻一家團聚坐在這裡,我又想起了他。想起他昨夜抱着言依依那溫柔如水的表情。
心裡莫名一窒,到嘴的紅燒肉變了味道。
我夾了一筷子青菜到言依依的碗裡:“別總是吃肉,你不是還說自己長胖了嗎?”
言依依擡頭看我一眼:“心心,你怕我把肉都吃光不留給你吃嗎?”
我啼笑皆非,言依依已經對着溫姨和老爸說:“爺爺、奶奶,我跟你們說哦,心心在爸比家的時候,每次爸比做紅燒肉,她都吃得撐着睡不着覺。”
她所說的爸比家,就是我們在國外住的地方。我要喝住她,言依依已經放下筷子,用手捂着肚子道:“啊呀,好飽,啊呀,好撐啊,紅燒肉太好吃了。爺爺、奶奶,就是這樣子的。”
我無語,老爸和溫姨倒是被她裝模作樣搞怪的表情給逗笑了。雖然一直覺得溫姨的表情都太過牽強,言依依這番表演之後,溫姨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卻又顯出了幾分複雜。
言依依晚上主動要求和溫姨睡,我看她一溜煙的鑽進了溫姨的房間,動作神速的把蚊帳拉好,閉上眼睛的乖巧模樣,心裡竟然微微的一疼。
我剛剛回頭看見的溫桁和溫姨爭執的一幕,言依依估計也看見了。我和溫桁雖然一直生活在一起,但畢竟不是夫妻的關係,言依依的安全感缺乏,生性敏感,加上本就聰明,估計看出來了溫姨的表情吧。
我不想讓她這樣!
我和溫桁還如五年前一樣,躺在院子裡的涼牀上,一人手執一把蒲扇,我看了一眼老爸的房間,爲了夜裡起來看世界盃,他已經睡下了,我對溫桁說:“溫姨身體還好吧?”
起初我是擔心溫姨身體不適,但顯然不是。
溫桁看我,在夜裡一雙眸子也晶亮晶亮的,雖和杜辰淵一樣都能直指人心,他卻顯得隱含了許多。
“我媽看了昨天的節目!”溫桁徑直解釋,一副有事就直接問的模樣。
我臉紅了紅,對於溫桁,也許是欠的越來越多,所以越來越無法直話直說。
我驚得坐了起來,也就是說,溫姨對於溫桁收養依依的事……
“我可以一個人撫養依依的。”我脫口而出。
溫桁起身,坐在他的涼牀上,扶着我的肩道:“我當初做那個決定,不是兒戲!心心……”他嘆了一聲道:“我會好好和我媽說,我是成年人!”
爲了我而收養依依,溫桁,你還能做到什麼地步?
“如果溫姨是擔心你將來的婚事……我昨晚說的那個……”我咬着脣,溫姨不肯接受溫桁收養依依的原因,如果是在他將來不好交女朋友,不好結婚的話,那,或者……
溫桁拍了拍我的肩,又躺了回去道:“我說了,回去後再說。”
是啊,如果依依都被嫌棄,那麼離婚後還帶個孩子的我,又憑什麼被大方的接受?
原來不是我想,就可以一切如願的。如果我一個人撫養依依,如果依依離開溫桁,再也感受不到父愛,如果杜辰淵再來打擾……我單手護頸,眼睛睜得大大的,仰望着天上的那輪孤清清的月,不明白爲何會有如此巨大的無力感。
溫桁的手伸過來,握住我擱在身側的手:“別胡思亂想,相信我!”
我藉着月色看他,彷彿還是五年前看見我回家,替我拎着包,站在翠竹下的那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彷彿還是五年前,在後山大聲而慌亂的呼喚我的,任我捶打撒氣,緊緊抱住我說不該離開我的男子,彷彿還是五年前的月色下,對我說我煮的飯菜不能吃,卻還差一名助理的溫潤似月華的男子。
此刻,多了誰都無法阻撓的堅定!
我莫名的就安靜下來,腦子裡那些紛亂的思緒就像消音器一樣,一下子被消除得乾乾淨淨。
我們只在果園村呆了兩天,這天上午溫桁接到電話,說是約好的學校面試,就在後天,讓我們好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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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面試指的是言依依的入學面試。現在的學校不像以前,想就讀到報名的時候去就可以了,都必須提前。溫桁已經拜託了人,現在有了消息立即就通知他了。
當天離開的時候,溫桁又和溫姨談了很久,離開的時候,溫姨滿臉的無奈。我不知道溫桁是不是說服了溫姨,但看她笑得牽強的樣子,我心裡微微發酸。自從老媽去世之後,溫姨時常關照我們,雖然她和老爸都對彼此無意,可在我的心裡,已經把她當成半個媽了,實在不願看見她不開心,而這種不開心,還是我帶來的。
我看着甜甜笑着說會想爺爺奶奶,會再回來玩的言依依,閉了閉眼,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溫桁開車,情緒不高。
依依倒是好奇,睜着她的單眼皮大眼四下裡張望,指着前面的橋說:“心心,那是不是彩虹的樣子?”
溫桁時常帶我們出門,有次雨後出門,幸運的看見了彩虹,溫桁對她說,那是彩虹橋,如果想去爺爺家,踩在彩虹橋上,咻的一下就到了。
那當然是童話故事,從美國、瑞士,世界各地到達中國的爺爺家,哪裡有那麼簡便快捷的彩虹橋?
偏偏她就記住了。我的下巴在她柔軟的發上蹭了蹭道:“沒錯,那是橋!像彩虹橋一樣的橋!”
這麼美好的形容呵,當初卻是我說着,要和杜辰淵同歸於盡的地方。
如果當初我們就同歸於盡了,也許後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傷痛了吧?
我正想着,就被手機鈴聲給打斷了思緒,一手抱緊了依依,一手拿了手機,陌生的電話。
“您好,這裡是祈望工作室,您是言依依的家長?”對方挺有禮貌。
我一頭霧水:“是的。”
回國之後,對外而言,言依依的監護人是溫桁,對方怎麼會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來?
“是這樣!我們工作室接了一個ca色,關於j市最大的兒童主題樂園童夢心樂園的策劃由我們進行。歷時五年,這座巨大的兒童主題樂園即將對外開放……”對方說着來意。
我不留一絲餘地:“對不起!言依依不適合!”前兩天錄製過節目,以溫桁的名氣再加上言依依的可愛,不難被人選作代言人,可是她的一生,平平安安就好,那些光環,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