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和楊弼追蹤的不是鍾無妄,而是方振秀。
鍾無妄的修爲實力太高,倘若追蹤他,很容易被他察覺。哪怕是一個念頭拴在他的身上,都難以瞞過他。但是方振秀不過是個五歲孩童,陳實和楊弼大可以將自己的念頭拴在他的身上。
鍾無妄的青鸞寶輦被造物小五打碎,青鸞也被烤着吃掉,因此師徒二人只能步行。
不過沒多久,便有天聽尊主送來一輛天祿寶輦, 拉車的是一隻天祿, 速度很快。
陳實和楊弼於是便跟蹤天祿,只見這輛天祿寶輦一路向南帝省而去。南帝省在西牛新洲的最南邊,是一塊深入黑暗之海的半島,陳實四處封神時去過那裡。
南帝省風高浪急,是邊防重地,邊軍鎮守,嚴防海中魔怪入侵。
此地民風彪悍,很多人都是邊軍出身,不服官府管教,常有殺官的事情發生。
陳實與楊弼一邊追蹤天祿寶輦, 一邊交流彼此得到的天仙指巫祭道紋。二人各自記下三四成的巫祭道紋,合在一起卻不足五成,很多巫祭道紋重複。
兩人各自鑽研,陳實因爲有小椴仙子幫忙破解的新符作爲底子,觀察這些巫祭道紋,很快便領悟出其中的奧妙。楊弼雖然沒有這方面的底子,但智慧過人,參悟出其中奧妙是遲早的事。
天祿寶輦還在往南走, 陳實和楊弼心中詫異: “再往南, 就到海邊了。”
古怪的是,天祿寶輦正是向着海邊駛去,但到了海邊還是沒有停, 而是驅車入海。
陳實和楊弼站在海邊, 向海中看去。離開了陸地,海中便沒有陽光,只能看到天祿寶輦還是繼續深入黑暗之海。
海中魔怪發現這輛寶輦,發出攝人心神的吼聲,像是在呼朋喚友。
陳實遠遠看去,鍾無妄走出寶輦,站在車轅上,施展法術神通,將一隻只涌向天祿寶輦的魔怪擊殺。
漸漸的,天祿寶輦消失在黑暗中,偶爾黑海之海里傳來一道亮光,應是鍾無妄的法術神通發出的光芒。
海中魔怪極多,入海便會引來魔怪的追殺,而且海中漆黑,方向難辨, 貿然入海,就算能擋得住魔怪,也會迷失方向,最終死在海里。
西牛新洲在海中就是一片孤島, 雖有很多人試圖離開這座孤島,但他們都死了。
陳實和楊弼遲疑,他們若是跟隨鍾無妄進入海中,也可能會與那些試圖離開西牛新洲的人一樣,死在海中。
“二牛既然敢去, 那麼海中一定有落腳地!我們走! ”
陳實當先一步,走入海中。
楊弼當即跟上。
他們沿着黑暗之海中的亮光前行,剛剛離開大陸,踏入海面的那一刻,他們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天地大道突然變得有些扭曲且混亂。
這種感覺並不強烈,但卻切切實實的能感應到這種扭曲和混亂。
扭曲和混亂的幅度並不大,但足以帶給他們一些困擾。
“大道規則扭曲, 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影響到黑暗之海的大道。”
楊弼伸手輕輕一劃, 空中出現一條長長的線,首尾長短有千丈,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這根線, 出現了彎曲,但曲度並不大。但是, 我畫的明明是一條直的線, 不可能出現彎曲。這表明,直,這種大道規則,在黑暗之海上有着一定的曲率。”
這裡是史前殘留物,不像正常人類居住的房屋, 因爲房屋規模太大, 金碧輝煌,而且不少亭臺樓閣之間,還殘留着部分仙氣霞光。
陳實飛身上前,來到一縷霞光旁, 霞光散發出淡淡的仙氣,很是純正。
“這裡不像是大商仙人自封的小世界。 ”
楊弼來到他的身後,只聽陳實道,“大商時代的仙人,破碎小世界自封,可以避免邪變。當年有很多大商仙人自封,但是小世界遠沒有此地繁華。”
楊弼仔細感應霞光中傳來的仙氣,心中微動,道: “我曾聽十三位老祖宗談及真王時代,他們說真王時代發現了很多大商仙人,這些仙人被挖掘出來後,很快便邪化, 化作災厄。”
陳實輕輕點頭,道: “這件事我也瞭解過。大概是因爲他們破碎天地,打破合道狀態,免得邪化。但是他們被挖出來後,不由自主與外面的天地合道, 因此會邪化,演變爲災厄。但此地絕非破碎的小世界。 ”
他打量四周, 沉聲道: “這道霞光,應是大道規則形成的光芒。是仙家的神通或者仙器留下的。我見過類似的光芒。”
斬殺天真道人的真武誅邪劍,便散發類似的霞光。
但凡觸碰霞光, 皆會被化去一半血肉,死於非命。
此地曾經發生過仙戰!
兩人向前走去,四周的樓宇建築巍峨宏大,儘管破碎,但樓宇上的各種圖案依舊美輪美奐。
突然,陳實在一座倒塌了大半的天門前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只見天門柱子上的浮雕,刻繪的是神女服食玄鳥之卵,感孕而生大商先祖的故事。他查看其他浮雕,上面刻繪的往往是代代商王篳路藍縷,供奉先祖,逐漸壯大的經歷。
還有一塊浮雕上刻繪的是商王討伐天帝, 自立爲帝的故事。
他心中微動,道: “這裡可能是大商天庭! ”
這時, 他又看到一處浮雕, 卻是大商天庭戰敗,背井離鄉的故事。
“我們走快點, 否則追不上鍾無妄! ”楊弼的聲音自前面傳來。
陳實又打量那塊浮雕幾眼,快步跟上楊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浮雕中的畫面。
大商天庭戰敗的場面中,有三位道人,腦後掛着炫目的光暈。
“會是三清麼?”他心中暗道。
根據大商的傳說,三清就是在那時崛起,扶持昊天上帝,奪取大商的天帝之位。
他們看到更多的殘破建築,還發現了許多破碎的仙器,依舊散發驚人的威力。除此之外,他們還發現了一塊殘破大陸上居然還有一株仙樹,樹已結果, 掛着幾顆紅彤彤的果實,香氣迷人。
兩隻巨大的海中魔怪在那株仙樹旁邊,大打出手,打得天崩地裂, 應該是爲了爭奪這些果實。
楊弼道: “此地的大道規則扭曲,仙樹上結出的果實,只怕也不是什麼好果子。服下後不知會出現什麼問題。”
陳實望向下方,只見那裡的獸骨堆積如山,想來是吃下果實的海中魔怪, 已經變成了這些枯骨。
“天地大道扭曲,仙果也變成了奪命毒物,玄黃海發生了什麼事?”他微微皺眉。
兩人又有發現, 那是一尊巨大的神骨, 倒在一座建築下, 面朝地, 胸口被什麼東西洞穿, 留下一個大洞。
楊弼道: “這神骨應該是大商的祖先神,死在此地化作枯骨。他骨頭上的烙印,絕非天仙指的巫祭道紋! ”
他繼續向前走去。
“等一下! ”陳實喚道。
楊弼停步。
陳實仔細打量那具商祖神骨的傷口,骨骼斷面浮現出很多巫祭道紋,想來戰鬥發生時,這位商祖調動巫祭道紋阻擋敵人的攻擊,但還是被敵人洞穿身軀,奪走一切生機。
陳實伸手觸摸骨骼斷面,斷面處的許多巫祭道紋呈現破碎的狀態,讓他心中一驚。
巫祭道紋承載着大商時代的最高智慧,是大道的紋理,蘊藏道的奧妙。
打碎巫祭道紋,表明出手之人可以破碎商人的智慧凝聚而成的大道!
他快步跟上楊弼,只見楊弼呆呆地站在前方, 陳實來到他的身邊, 向前看去,也不由呆住。
一片波瀾壯闊的天庭, 凌亂的掛在天空上,天外真神雙眸散發的陽光灑下,照耀在這些破碎的陸地上,亭臺樓榭,殘破不堪,一具具大商祖先神的屍骨,七零八落的散佈在破碎的天庭中。
楊弼喃喃道: “那個時代, 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實定了定神, 道: “我家娘子說,日月被血肉掩蓋,天地就突然邪變了。想來那個時代,有一股強大而邪惡的力量入侵了這裡,造成大商天庭的隕落。”
他根據自己得到的信息,推斷道:“祖先神無須合道,因此受到的影響最小,反而是大商仙人, 受到的影響最大。因此祖先神去尋找邪變源頭,並且與邪源發生決戰。”
他頓了頓, 道: “顯然, 他們戰敗了。 ”
楊弼默默點頭,心中有些愴然, 道:“如此強大天庭, 尚且戰敗, 陳真王, 我們有希望嗎?”
陳實笑道: “楊弼,待我成仙, 我會讓你看到希望!天地來合我道時,這天地將改變! ”
楊弼似被他豪情感染,心潮澎湃,但突然想到陳實邪裡邪氣,不像好人,便有些踟躕。
他們繼續追蹤鍾無妄的天祿寶輦,漸漸深入大商天庭,二人感應到天祿寶輦就在不遠處,當即放慢腳步。
這裡,天庭破碎得更加徹底,到處都是碎片,幾乎沒有完整的天庭建築。
“哈哈, 果然還有! ”
鍾無妄的聲音傳來,歡喜溢於言表。
陳實與楊弼對視一眼。
鍾無妄手中抓着一截枯骨,突然有所覺察, 喝道: “什麼人藏在那裡?”
他不假思索催動玄功,頃刻間便將氣勢提升到極致,只見兩個蒙面人一前一後向他撲來, 當即催動天仙指, 冷笑道:“陳實,你竟跟過來了! ”
他天仙指剛剛施展,突然對面那蒙面人也自施展出天仙指,二人指力碰撞的一瞬間,後方那人已然竄出, 同樣也是天仙指,點在他手持枯骨的手腕處!
鍾無妄腦中轟然,一片空白, 手掌無力,被第二蒙面人將枯骨奪走。
“得手!走! ”第二個蒙面人叫道。
兩個蒙面人立刻飛身後退。
鍾無妄勃然大怒,祭出先天道胎,喝道: “陳實!楊弼!既然來了,何必藏頭縮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