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也速該心中疑惑,只好隨着兩個人走向會所。
一進會所,也速該就吃了一驚。大廳里人滿爲患,幾乎整個部落的人都到齊了。前面的臺子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正在大聲演講:“當他決定帶着漢軍的將軍回到我們部落時,我就當場反對過,我指出了他們會象金人一樣壓迫我們的!但他居然不顧一切的帶着漢軍的將軍回來了!整個部落現在正處在死亡的威脅中!”
“帖木爾不花,你幹什麼?”也速該感覺不妙,剛纔這幾句明明說的是他自己。帖木爾不花的確在他決定帶着衛青回來時反對過,但他並沒有當做大事,自他當上部落頭領以來,他說的話、做的決定雖然時有人反對,但一旦他決定下來了,還沒有人不執行的,何況衛青曾經是與整個部落並肩作戰過,他沒想到這個帖木爾不花居然聚集起全部落的人公開煽動大家反對自己,反對衛青。
帖木爾不花中止了講話,看着也速該:“你來了?好的很,由於你的所做所爲威脅了全部落的生存,我們決定投票表決,廢除你的頭領地位!”
也速該心中一陣吃驚。
帖木爾不花本是部落老頭領的兒子,老頭領被狼殺死,按照部落規定,新頭領必須由老頭領指定,但老頭領意外被殺,沒來得及指定新頭領,部落一度陷於混亂之中。那時,他提出:誰殺死的狼最多誰當頭領,這個提議得到部落成員的認可。
私下裡,他自己也認爲,自己的確用了一點“手腕”, 結果,他如願以償,當上了部落頭領。但帖木爾不花十分不滿,老頭領的威信極高,又是被狼殺死,人們對老頭領的尊重轉到了帖木爾不花的身上,所以帖木爾不花雖然只是個小頭目,但一直很得人心,帖木爾不花也多次露出過想當頭領的口風。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今天,帖木爾不花是想要奪權了!
也速該在頭腦中迅速的計算了一下自己的贏面。結論是,想贏夠難。
貼木爾不花是老頭領的兒子,而他自己在這幾年當頭領的過程中得罪了不少人,近來許多人對他的決定頗有不滿,這方面,貼木爾不花得分。
他獨自控制血毒箭的製造秘密,每年只給手下分八百支,其實由於血毒由他一人制造,能力所限,他一年總共也只能製造一千支,但他爲了自己的威望而一直不說這個事實,導致手下對他很不滿,特別是有幾個手下因缺少血毒箭被惡狼殺掉後,手下的不滿更大。這方面,貼木爾不花得分。
那麼他自己還有什麼能得分的地方?答案是,沒有。
他心中觫然而驚。自己什麼時候這麼狂妄自大了?居然達到衆叛親離的程度!
“都回去,我是頭領,我沒有決定召開部落大會!”他果斷決定運用自己頭領的權威。
沒人動。
“你不再是頭領了。”貼木爾不花冷笑着說,“你的所做所爲已經讓人們無法擁戴你。”
也速該與同樣報以冷笑:“你以爲你自己說自己是頭領就是頭領了?”
貼木爾不花手一揮:“你們,”他指着臺下的人問到,“究竟擁護誰做頭領?我,或者是也速該?”
人羣中突然暴發出一陣歡呼:“貼木爾不花,我們擁護你!”“我支持貼木爾不花!”“貼木爾不花纔是真正的頭領!”
也速該的心中一片冰冷。他沒想到自己連一個支持者都沒有。這幾年裡他的確有些飛揚跋扈,但他絕對不是一點實事沒做。這個部落會所,原本不過是一個能容納百十人的屋子,在他的帶領下擴展成了今天的規模,部落的燃料儲備比以前要豐富許多,現在已經不再爲漫長的冬季如何取暖的問題發愁了,然而他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在生活越來越好的情況下反而不支持自己了。
其實也速該沒想到,人的慾望是永遠向前發展的。沒燃料時,誰能讓他暖和起來誰是英雄,但一旦取暖的問題解決了,新的慾望就會產生。他只想到了讓部落的人“富起來”,卻忘記了富起來之後,人們還想要“說出來”的權力和“決定下來”的權力。
他心裡很清楚,貼木爾不花根本不是當頭領的料,除了嘴上能說的天花亂墜,真的讓他辦點什麼事情,一定辦的一塌糊塗,而部落的人都是簡單的想到自己的眼前,至於整個部落的發展,怎麼做纔是真的有利於他們,這些他們是考慮不明白的。問題是,他們需要這種權力,也速該以爲自己做的已經夠好了,但無論你做的有多好,只要不讓人們有決定權,他們就會不滿。這與你做的好不好無關。如果你讓他們自己決定,無論做的多糟,也是他們自己的決定,如果你不讓他們自己決定,無論做的多好,他們也認爲自己受到了損害。
貼木爾不花正是利用了人們的這種心理才成功的發動了今天的奪權行動。
也速該長嘆了一聲。“好吧,貼木爾不花,你贏了。既然大家擁護你做頭領,那麼,我不再擔任頭領。但是,”他轉身面向人羣,“請你們記住,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如果這個選擇錯了,你們要自己承擔後果!”
沒人理他。人們都在向貼木爾不花歡呼。好象他們已經被損害很久了,終於解放了一樣。
貼木爾不花揮手止住人們的歡呼,他趾高氣揚的質問也速該:“你的血毒箭是怎麼製造的?我現在命令你交出製造方法來!”
也速該心中大怒!
“貼木爾不花!”他厲聲說,“血毒箭是我自己的發明,我有權保持自己的東西!”
“這涉及整個部落的的安全!”貼木爾不花寸步不讓,“你必須交出製造方法來!”
也速該冷笑:“你不是常常說,一個部落的普通成員沒有必要爲整個部落做貢獻嗎?我現在已經是普通成員,我爲什麼一定要爲整個部落的安全負責?”
貼木爾不花一時語塞。他的確這樣說過,但那是在他沒當頭領之前,現在他的身份變了,既然已經成了頭領,爲了大家的擁護,他只能自食其言。
“我讓你交出來你就得交出來!別忘記我現在是部落頭領!我是爲整個部落的安全着想!”人羣裡發出一陣竊竊私語聲。也速該雖然專橫,但還沒有專橫到如此地步,至少做什麼事情還聽一聽大家的意見,想讓誰做什麼事還解釋個理由,但貼木爾不花剛一上臺就來了個“因爲我是部落頭領所以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幹法可和原來貼木爾不花的說法大不相同,他可是一直呼籲部落的大事由全體部落成員決定的。然而血毒箭的確是每個人都十分渴望的東西,所以他們也不能說在這件事上堅決支持也速該。
貼木爾不花剛剛上臺,決心用報復也速該的方式豎立自己的威信,但沒想到也速該居然不肯屈服,他大感臉上無光,現在他已經沒有退路,如果上臺後第一個命令就沒有執行,以後他還怎麼當頭領?
“如果你不交出血毒箭的製造方法,我就把你逐出部落!”貼木爾不花發出威脅。
“如果你把我逐出了部落,你們就永遠得不到血毒箭的製造方法!”也速該對這種威脅毫不畏懼。
貼木爾不花氣的滿臉通紅,他大聲發佈命令:“沒收他的房子!把他關起來!和那兩個漢人關到一起,直到他們都被餓死爲止!”
人羣中哄的發出一陣驚歎聲。
“貼木爾不花頭領,”也速該的手下,一個叫烏爾多圖音的小頭目站了起來,“他沒有攻擊我們任何人,沒收他的房子、讓他活活餓死是違反我們的習俗的。”許多人紛紛點頭。
貼木爾不花直視着烏爾多圖音,目光陰冷:“你一直是也速該的死黨,爲了你自己的利益就幫他說好話,我寬大爲懷,不處理你了。但如果你再敢爲他說話,我會把你也關到那裡去!”
烏爾多圖音恨恨的坐下了。他雖然認爲貼木爾不花的做法是錯誤的,但他也真怕自己被活活餓死。
也速該痛苦的閉上眼睛。他沒想到,這個平和的部落,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千百年延續的傳統,只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被貼木爾不花打的粉碎。
他決定交出血毒箭的製造方法,雖然這樣做的後果實在是嚴重的可怕,但他別無選擇。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房子就這樣被沒收,不能從此獨自一人流浪,在這個世界裡,獨自一人是無法生存的,而他又絕不願意離開這大漠。
“血毒箭的製造方法是這樣的,”也速該說話了,“用赤血花混和人的血,就會得到血毒。但赤血花只有扎格爾部落纔有,每年只開一次,所以,每年能夠製造的血毒只夠一千支血毒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