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賭另一件事。”白不信說道,“現在我們離吐魯番七百里,而且放出了神鷹,那麼我想,吐魯番的烏孫軍應當知道我們在哈密了。按我們以前的走法,一天五十里,要走半個月才能到哈密。那麼,至少七八天內,烏孫軍是不會想到我們發動突襲的。”白不信說道。
阿布裡和魏其阿同時張大嘴巴。
七八天內對七百里外的哈密發動突襲?怎麼發動?
“選五千人,”白不信繼續說他的辦法,“每人帶上兩頭駱駝,兩匹馬和充足的水,連續強行軍,八天之內抵達吐魯番,擊敗烏孫軍,然後再帶上水返回,救援全軍,大軍不妨慢慢往前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白不信說完。
阿布裡和魏其阿都呆住。
“萬一,萬一你那五千人無法擊敗敵軍怎麼辦?萬一擊敗敵軍後無法及時返回怎麼辦?”阿布裡連續發問。
“你說過,吐魯番綠洲只有哈密綠洲一半大,”白不信慢慢的分析道,“那麼,他至多隻能安置一萬五千到二萬五千人,我以五千人發起突襲,如果能夠攻其不備,這一戰是可勝的。既然是突襲,當然會速戰速決,所以應當能夠救援及時。如果真的發生了意外,”白不信突然一笑,“那就賭命吧,誰命大誰活着。”
兩個時辰後,五千士兵出發了。魏其阿做這支突襲軍的嚮導,白不信、陳慶之、馬超三人分別做主帥和副帥。
衛青和花木蘭並肩而立,看着這五千士兵遠去,心中暗暗祈禱,希望白不信這一計能夠成功。
二十萬條性命,就要看這五千人的了。
“出發了~~~”阿布裡在不遠處大聲吆喝着。
主力部隊各隊也慢慢的整隊,慢慢的向前行進着。
現在他們行進的目的已經不是儘早趕到吐魯番綠洲,而是儘可能縮短突襲部隊回程救援的距離,這個距離哪怕縮短了一里,也可能是生與死的差別。
“衛青,”花木蘭突然直呼衛青的名字,“如果我死了,你會陪我一起死嗎?”
衛青一時張口結舌。
他怎麼能陪花木蘭一起死?他有父母,有江小玉、有二十萬大軍要照料。他的生命不僅僅屬於他自己。
花木蘭笑了笑,笑容中有一絲酸楚:“我真傻,問這樣的傻問題。”說罷在駱駝上打了一鞭,駱駝加快腳步走遠了。
衛青看着花木蘭的背影,心中暗自發痛。
入夜時分,大軍停了下來。這一天只走了四十里。但人人都渴的要命。這一天,每人得到的水只有平常的十分之一。那一點點可憐的水,只夠潤一下喉嚨的。士兵們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起,卻已經沒有了說笑聲,那嘶啞的喉嚨、乾裂的嘴脣都緊閉着。
不遠處,幾個士兵居然天真的想從地上挖出水來,輪流用鐵鍬往下面挖着。才挖上幾尺,四周的沙子就流進了坑中,把坑填滿了。幾個士兵無助的坐了下去,不再動彈。
衛青也是十分的乾渴。他看着自己這支部隊,心中十分難過。
這支部隊曾經是多麼強大,多麼威武!但現在,這就好象一羣難民在逃難一樣,哪裡還有一點部隊的樣子?
“傳令,”衛青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明日起,早上走兩個時辰,晚上走兩個時辰,其他時間休息。”
第二天,按照衛青的命令,早上走兩個時辰,晚上走兩個時辰,整整一天,又走了三十里。雖然行軍強度已經大大減輕,但缺水卻是所有人的大敵,已經有數名士兵因受不了乾渴而倒下。
第三天,大軍走了二十五里。
第四天,只走了二十里。
第五天,士卒們已經不是在走,而是在往前掙扎了。乾渴折磨着每一個人,不斷有士卒暈倒,整整一天只走了十五里。
第六天,衛青不得不下令停止前進。五天,只走了一百三十里,離吐魯番綠洲還有五百七十里,這是一個過於遙遠的距離。
所有士卒都呆呆的坐在沙漠裡,聽任太陽烘烤着自己。有的人坐着坐着就慢慢倒了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阿布裡靜靜的站在一輛大車旁,按着劍。他的眼睛赤紅,嘴脣上皮膚都已經開裂,但眼神卻仍然精神,時時警惕的看看四周。
他不是在防範敵人,而是在防範乾渴的士卒們。因爲他身邊的大車裡,裝滿了水囊。
前面有人叫了一聲,一匹駱駝一下子摔倒,有人被從駱駝背上甩了出去。幾個士兵急忙上前去救助。
那摔倒的人是劉七。
阿布裡並不着急。這鬆軟的沙地上是摔不壞人的,至多吃上一嘴的沙子。
劉七滿嘴的沙子從地上爬起。
他回頭去看那駱駝,那駱駝已經死了。
他想張嘴說話,卻只發出了一聲嘶啞的乾咳。
衛青慢慢走了過來。雖然驕陽如火,他的臉上卻沒有一滴汗水,水份早都被曬乾了。
“還有多少水?”衛青問。
阿布裡四下看看,低聲答道:“按昨天的數量,我們還能再支撐兩天。”
衛青的眼中一下子充滿恐懼。
兩天,兩天後怎麼辦?現在是第六天,白不信即使夠快,現在也纔到達吐魯番綠洲,加上作戰和返回,雖然返回的距離縮短了一百三十里,但最少也要六天之後。而他們要在完全無水的情形下支撐六天甚至更多的時間!
衛青舔了舔乾裂的嘴脣,“還有別的辦法嗎?”他嘴裡雖然發問,心中卻已經絕望。如果有別的辦法,阿布裡也不會站在這裡一愁莫展了。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阿布裡答道,“殺掉馬和駱駝,喝他們的血。”
衛青的心中掠過一陣寒意。
如果殺掉馬和駱駝,雖然可一時緩解,但以後怎麼辦?現在離吐魯番還有五百七十里,從吐魯番到博斯騰湖還有四百里,這近千里的路怎麼走?當面對敵人時又如何作戰?這辦法就好象割破手腕喝自己的血一樣,只是把痛苦延長了,卻救不得命。
他輕輕搖了搖頭。
阿布裡也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個辦法不行,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突然間,四周起了一片**!
“水!那裡有水!”士卒們紛紛叫了起來,許多士卒不待命令就拼命向前衝去。
衛青和阿布裡同時向前看去,只見前面數裡,突然出現了一大片湖泊。綠樹掩映,碧波盪漾,水岸邊還隱隱有一些人在休息。
衛青大吃一驚。
這湖是哪裡來的?方纔還是一片沙漠,現在卻出現了這麼一個湖,真是奇蹟!
他正在去看個究竟,阿布裡卻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去,那是假的!”
“什麼?”衛青一時不明所以。
“這是海市蜃樓!”阿布裡說道。
衛青呆住。
海市蜃樓他是知道的。因爲這種情形在海里也經常出現。在平靜無風的海面航行或在海邊瞭望,往往會看到空中映現出遠方船舶、島嶼或城廓樓臺的影像;在沙漠旅行的人有時也會突然發現,在遙遠的沙漠裡有一片湖水,湖畔樹影搖曳,令人嚮往。可是當大風一起,這些景象突然消逝了。原來這是一種幻景,就是海市蜃樓,或稱蜃景。
史書上關於這種情形的記載也不少,比如《史記》中就有:“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白銀爲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
萊陽太守也記載過:“萊陽董樵雲:登州海市,不止幻樓臺殿閣之形,一日見戰艦百餘,旌仗森然,且有金鼓聲。頃之,脫入水。又云,樵赴登州,知府肖魚小試,適門吏報海市。蓋其俗,遇海市必擊鼓報官也。肖率諸童子往觀,見北門外長山忽穴其中,如城門然。水自內出,頃之上沸,斷山爲二。自辰至午始復故。又云,涉海者雲,嘗從海中望岸上,亦有樓觀人物,如岸上所見者。”
記載最詳細的要數登州太守了:“餘建牙東牟,歲華三易。每欲寓目海市,竟爲機務纓纏,罔克一覲。甲子春,方得旨予告,因整理諸事之未集,又兩閱月,始鹹結局,於是乃有暇晷。仲夏念一日,偶登署中樓,推窗北眺,於平日滄茫浩渺間儼然見一雄城在焉。因遍觀諸島,鹹非故形,卑者抗之,銳者夷之;宮殿樓臺,雜出其中。諦觀之,飛檐列棟,丹堊粉黛,莫不具焉。紛然成形者,或如蓋,如旗,如浮屠,如人偶語,春樹萬家, 參差遠邇,橋樑洲渚,斷續聯絡,時分時合,乍現乍隱,真有畫工之所不能窮其巧者。世傳蓬菜仙島,備諸靈異,其即此是歟?自已歷申,爲時最久,千態萬狀,未易彈述。豈海若緣餘之將去而故示此以酬夙願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