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常識
這一夜，沈彤睡得很不安穩。
老方見他們冒着風霜雨雪跑過來，擔心他們受寒，除了讓他們泡了熱水澡，還把炕頭燒得很熱。
活了兩世，沈彤都是在南邊長大的，她睡不慣熱炕。半夜醒了喝了半壺涼透的茶水，這才舒服一些。
可是再回到炕上，她卻睡不着了。
冬日夜長，屋裡沒有沙漏，估摸着快天亮時，沈彤聽到外面有了動靜。
門外就是棺材鋪後面的院子，想來是夥計們已經起來忙碌了。
沈彤坐起身來，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這是老毛病了，晚上吃得多，早上就餓得更早，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毛病。
她拿起放在炕尾的衣裳，居然還沒有乾透。
木板打開，一股涼意撲面而來，沈彤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外面天還黑着，一個人就站在她的門外。
蕭韌一本正經地說道，說得很有道理。
......
京城的包子吃多了，閒（鹹）的。
她點亮炕邊的小燈，穿着中衣下炕，又覺得有點冷，便把被子折了折裹在身上，走到門邊，她想找夥計要個火盆，把衣裳烘乾。
她謝過老方，關門換了衣裳。
沈彤走進去，入目便是一具具嶄新的棺木。
蕭韌閉上眼睛，待到老方從外面把棺蓋釘上後，蕭韌又睜開了眼睛，他對沈彤道：“如果要開棺，你就到我腳底下待着。”
“小兄弟，這有兩身衣裳，你換上吧，昨兒個穿回來的那身交給我，這衣裳不能留，要趕緊燒了。”
沈彤明白了，原來蕭韌出現在門外，不是巧合，他是在埋伏，守株待兔，等她逃走。
兩個夥計不知道她問這個幹嘛，倒也沒有瞞她，指指對面的廂房：“那兩間屋裡放的都是壽材，有客人來的時候，就領到裡面看。”
她醒來時，天光大亮，她拿開窗子，雨和雪都停了，今天是個大晴天。
沈彤在庫房裡走了一圈兒，最後在一具黑漆棺木前停下。
兩個夥計有點不好意思，其中一個抓抓腦袋，笑着說：“咱們這是棺材店，不是家裡要辦喪事的，一般人都不敢進來，哥兒還是回屋待着，免得給嚇着。”
當她和蕭韌一起躺進棺材裡時，她又吸了吸鼻子，這一次的木料沒有香味，她有些小小遺憾。
“哦，昨天我來的時候，只看到紙人紙馬，沒有看到棺材，有打好的新棺材嗎？”沈彤問道。
“啥？”沈彤被他用珠子照得火起，聽他說得沒頭沒腦，只覺小孩子真是煩啊。
“你太小，小孩用的是小棺材，讓人看到一個小孩躺在大棺材裡，會露餡的。”
“爲什麼要讓我到你腳底下去，你到我腳底下不行嗎？”沈彤不滿地道。
昨天他們回來時街上早就宵禁，也不知老方是從哪兒買的。
“七少，那位小哥進了放棺木的倉庫！”
衣裳簇新，湖藍色的棉袍子，寶藍色的棉斗篷，很合身，應是按照她的身量連夜買來的成衣。
“哦，好的，那我進去看看。”沒等兩個夥計反應過來，沈彤已經快步走了過去。
木門砰的關上，把蕭韌關在了門外。
沈彤正直挺挺躺在棺材裡。
看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蠶繭的沈彤，他皺眉：“你連被子也捲走？”
這兩天又是下雪又是下雨，屋子裡潮氣重，這會兒天晴了，庫房的門窗全都打開着，正在散潮。
“七少，那位小哥鑽進棺材裡了！”
“你不想活了？”蕭韌嘲諷地問道。
蕭韌大步流星走進庫房，棺蓋從裡面拉上，就被蕭韌一把推開。
“我說就這副吧，我覺得這副挺好的，木頭還有香味。”沈彤吸吸鼻子，也不知這是什麼木頭，買棺材的死人真有福氣，住進墳墓裡還能香氣繚繞。
換好衣裳，洗漱妥當，用了夥計送來的早點，沈彤走到院子裡，立刻就有兩個夥計放下手裡的活計跟上來，沈彤笑嘻嘻地對他們說道：“我不跑。”
蕭韌居高臨下，俯視着棺材裡的那張粉糰子似的臉蛋，冷冷地說道：“我不喜歡，換一副。”
這裡是西北軍在京城的聯絡點，守衛一定嚴密，沈彤凝神看去，藉着屋裡微弱的燈光，她看清楚了，門外站着的居然是蕭韌。
“七少......”
“什麼啊？”這個臭小孩又在耍什麼花樣，她要幹什麼？
她不懂木材，也分不了這些棺木孰好孰壞，她是隨便選了一具。
蕭韌和沈彤都還是孩子，身量尚未長成。這麼大的棺木，兩人可以並排躺下，可是從沒有兩個人合用一個棺材的道理，若是被人查到，露出來的也只能是一個腦袋。
木料很沉，她費了些力氣才把棺蓋移開，然後就從移開的縫隙裡鑽了進去......
沈彤看到他手裡捧着的除了一個包袱以外，還有另外一身衣裳，捆衣裳的那根孝帶子尤其顯眼，這是蕭韌的衣裳，和她那身一模一樣，是楊家小廝的衣裳。
蕭韌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他也嚇了一跳。
“我的衣裳昨天淋溼了，現在也沒幹透，拜託，給我拿只火盆來，我要烤衣裳。”
他從懷裡掏出那顆珠子，像當鋪朝奉審視物件兒似的，用珠子把沈彤從頭到腳照了一遍。
“就這副吧。”沈彤道。
沈彤果真換了一副。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沈彤重又裹了被子下炕開門，門外站着的是滿臉笑容的老方。
有病吧！
“我說過，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別想活着離開京城。”夜色中，蕭韌語聲冷冷。
直到天亮，火盆也沒有拿過來，好在炕上也沒有那麼熱了，沈彤美美地睡了一個回籠覺。
兩個夥計被她那句“我不跑”給唬住了，這會兒跟也不是，不跟着也不是，只好踮着腳尖伸長脖子，遠遠地看着。
說完，他轉身就走，走得很快也很急，這個臭小孩，什麼都讓她想到了，討厭死了，到西北以後，還是和老蔣說說，把她關進地牢裡吧，免得她玩花樣。
他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猜到我們會利用棺材出城的？”
沈彤閉目養神，嘴裡嘟噥道：“常識。”
常識？
藏在棺材裡出城已經變成常識性的計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