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煙與至尊寶一路到得碼頭,上得小船而去,胡壇主帶着一併弟子站在碼頭岸邊,朗聲道:“恭送聖姑與少天師!”他二人略略揮手,也就罷了。
有了開始的陣仗架勢,那船工對兩人唯唯諾諾,划水的時候也透着了小心,如此做作之爲,很快便讓兩人心中不喜起來,眼看到了岸邊,也不叫那小船順着河道去碼頭,便下了船,徒步而行。
走不多遠,忽然便看那河邊樹下,有個半夜支賣的餛飩攤子,有個老婆子正在那滾滾的湯鍋旁邊忙乎,旁邊支着三五木板當做桌子,邊上隨意扯了幾根石凳做椅,噴香撲鼻的味兒直撩肺腑,只把兩人肚裡的饞蟲子勾得上躥下跳,咕咕亂叫…
他倆對看一眼,頓時歡呼起來,嬉笑着衝了過去,也不客氣,拿着筷子便在桌子上敲着,口中直呼:“餓死了!餓死了!大娘,有什麼好吃好喝的,你儘管上,有多少上多少!”
“好嘞!”那大娘一面把餛燉下進鍋裡一面用勺子攪動,口中不住應道:“兩位稍坐,稍坐,餛飩馬上就得,馬上就得唷…”她攪得幾下將勺子放下,又從旁邊取出豆乾、花生,踮着小腳送將上來,滿臉堆笑招呼道:“兩位,先將就吃着點唄,東西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至尊寶立刻便夾起一塊,嗅了嗅,讚道:“香啊,真香…”說着便朝嘴裡塞去——可剛剛舉到嘴邊,忽然旁裡伸出根筷子一擊,啪嗒把他手中的筷子連同豆乾都給敲落在地!
那出手之人卻是玉笙煙!
她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了副肅然之色,滿目蕭瑟,也不跟至尊寶隻言片語的解釋,單單只是朝那桌上一指,對大娘冷冷發問:“大娘,這是什麼?”
那大娘臉色一變,馬上又換得滿臉笑容,“哎呀!這不就是普通的豆乾花生麼?佐酒的。佐酒的——別看着不起眼,那味道吃起來可真是不一般啊!”夾了一筷子送到至尊寶碗裡,殷切的勸道:“來,嚐嚐,快些嚐嚐…”
倘若剛纔這般,那至尊寶說不定便吃了,可現在有了這玉笙煙的阻攔,他自然不會枉然而動,只是將那手中筷子朝着東西一扒拉,擡頭道:“大娘。哼。你還是先回答我朋友的問題吧。至於嘗那小菜,可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他口中如此說,可其實心中甚是疑惑——在留意之下,他已經感覺到了身邊那說不出的陰寒之氣。刺骨冰冷,分明這大娘便是個鬼魂,可不知怎地,自己居然沒了那平日間的能力,看不出三火,亦看不出這鬼魂和人的差別…
可是不等至尊寶多想,那大娘臉上的笑容突如那潮水般的消退而去,整個人猛然朝後躍出一步,累累疊疊無數褶子的臉皮猙獰着。陰森森的開口:
“咻咻!怎地,你們嫌棄我老婆子的小菜不好吃?咻咻,難道非要吃吃這人肉餛飩麼?”
隨着這聲喊,周圍景色忽然便是一變,整個兒河岸柳樹、桌椅板凳、攤子餛飩盡消失無蹤。黑漆漆的夜色中這只是個荒蕪的宅子,就傍着那河邊而建,殘磚斷壁之中有株高大的槐樹,枝葉若蓋,無邊無際的從半空中垂了下來。
地上破爛磚石支着口破鍋,裡面黑乎乎的
那老婆子就站在樹下,喋喋怪笑着,慢慢伸手抓住麪皮的下端,用力一扯,頓時那麪皮便被扯了下來,露出張血肉模糊的肉臉,滿布着血管青筋,血水順着腮頰不住淌落下來!
這一幕要換了旁人必然被駭得魂飛魄散,縱不當場暈倒也是抱頭鼠竄,可偏巧這兩位並不是旁人,而是嫡系正宗的法門弟子,當時非但沒怕,反而對看一眼沒來由的笑了起來!
那鬼婆子一愣,也不明白那其中的意思,只道自己這模樣不甚嚇人,當時鬼眼一眨,整個破宅中頓時陰風陣陣掠過,無數鬼影憧憧而現,平白又加了幾分鬼祟恐怖的景象…
鬼婆子拼死拼活的折騰,在那兩人眼中只若跳樑小醜般,毫無趣味可言,玉笙煙忽然收起臉上的笑容,右手在懷內一摸,頓時取出根赤紅色的法繩來,那繩身之上無數白鐵蓮花,叮叮噹噹響作一片,脆生生的在夜空中傳出去老遠。
白蓮千萬串,神鬼一線牽!
那鬼婆子一見此物,立刻發出一聲淒厲之極的叫喊,顧不上別的,拔身向上,猛然之間就消失在了槐樹華蓋樹冠之中,無影無蹤,找也找不着了。
“想跑?”玉笙煙冷冷一笑,口中道:“豈不知有句俗話說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這伎倆有怎能瞞得過我?”口中說着,那法繩直直便扔了出去,在槐樹樹幹上一繞,啪啪三支線香就穿過那法繩插在了樹上。
線香無火自燃,頓時便冒出了青煙縷縷,扶搖而上。
玉笙煙不待那青煙飛散,右手已劍指而出,用手指將那青煙一繞——說也奇怪,這青煙竟然若那絲線般隨着指頭翻轉,絲絲縷縷的繞在了指頭之上,有型有實,無可枉斷。
“敕令!”
她口中一聲斷喝,手指飛速在那樹幹上疾書而畫,頓時便看那青煙在樹幹上形成了個圖案,成型之時在那上面一拍,啪嗒一聲,不知何處所來的流蘇浩然出現,流水般沿着樹枝脈絡四處而去,整個槐樹頓時熠熠出現了乳白光暈!
嗷的一聲慘叫,那槐樹整個開始抖了起來,顫抖中聽得個蒼老的聲音哀求道:“兩位,兩位法師,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饒了我,饒了我吧…”“終於開口了?”玉笙煙哼了一聲,在那樹幹上隨手一拍道:“怎麼,你個槐樹精不給我裝神弄鬼了?”
“我實在不知道是二位法師駕到,不然怎敢如此大膽?”那槐樹精苦苦哀求道:“求你們兩位高擡貴手,饒我一命吧——我在這裡修行了幾百年,好不容易纔能脫胎化形,略施神通…”
“修行?怕不是修行吧?”至尊寶用腳在地上踩了幾下,插嘴發問:“老槐樹,你給我說說,這下面是什麼東西?”
不踩不知道。一踩便感覺腳下有些鬆軟,多踩幾處均是一樣,有些地方還發出了嘎嘎的聲響,就像枯木乾枝一般…此問出口,那老槐樹頓時吱唔起來,可至尊寶毫不客氣,伸手隨意拿了根棍子在地上一扒拉——
頓時,那地上就出現了一副半腐的屍骨,胡亂便埋在了樹下,看樣子就像是新近才死的一般。至尊寶順着那屍骨旁邊挖將過去。一具接一具的屍骨慢慢顯露出來!
那屍骨看着新舊不一。時間長的已變作了皚皚白骨,短的還只是腐爛如泥般的一汪屍液,臭不可聞,可是無論新舊。那屍骨上都無傷痕,而且被一根槐樹的根鬚從頭頂插了進去,整個將屍骨纏繞着,像糉子般的包住!
方圓數丈的槐樹華蓋樹冠之下,密密麻麻竟然全是那些屍骨!
不等那槐樹精開口,至尊寶忽然覺得丹田一動,他知是天吳要出來,便順着其意讓丹田中的內丸在腹中轉動周天,繼而化虛爲實出現在了兩人一鬼的面前——
天吳像個饞嘴的孩子遇上了極喜愛的糖果一般。現身之後立刻就撲到了槐樹上,緊緊抱着,嘴裡叫嚷道:“好啊,好啊!這種靠吸人精魄修煉的老槐樹,想碰上一株還真是不易。沒得想這裡能碰着——寶哥兒,煙姑娘,這東西你們要不然就讓給我吧?”
那槐樹精見到天吳出現,先是一愣,隨後便連那求饒的話都叫不出來了,只是一味的哀聲嚎叫,淒涼悲切,唉唉怨怨,可這靠着吃人滋養的東西,至尊寶和玉笙煙又怎會留它?
原本對這種東西,兩人所想的是用一把火直接燒了便是,可是那燒着的時候可不能將玉笙煙的法繩取下,只能任由一塊兒燒了。那玉笙煙白的便失了根上好的法繩,出門在外也不易重製一根,這倒是心中有些惋惜,可是天吳這一來,那便是給兩人找了個解決的好法子出來!
這便是應了!
見兩人讓天吳對付自己,那槐樹怕也知道大限將至,就連哀嚎的聲音也沒了——至尊寶見的淒涼,想了想,隨後便咬破手指,將那一滴血液滴在了樹上,口中道:“你殺人無數,此時滅亡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我憐你數百年不易,只能送你一滴血了。有了這血,你也不至魂飛魄散,等到最後能夠成個精魂去那陰曹地府,經歷十八煉獄的苦難之後,投胎轉世吧!”
頓時,那槐樹報出一聲驚叫,連聲朝至尊寶道謝,可它開口道謝的時候,那天吳也已經撲了上去,只是頃刻功夫,那槐樹精便聲若遊絲漸漸聽不見了…
可是那月光下、老槐樹的影子中,有點說不清楚的東西在漸漸站了起來,隱隱約約像是個透明的薄霧,橫貫在夜色之中——等那天吳滿意的擡起頭來,那薄霧般的東西也成了形,不多說,只是朝着至尊寶略略鞠躬,頓時破空而去!
二人再無多話,也顧不上腹中飢餓了,這便慢悠悠的朝着那碼頭而去,想尋最初的江船一路而下。到得碼頭,見旁邊有糙梗子米飯與老酒的食肆,這便喊了一尾鹹魚,半盤豆乾,粗粗用些。
那米飯甚是粗糙難嚥,鹹魚又只是合水蒸熟,腥味極重,玉笙煙略略吃了半碗便擱下了碗,那至尊寶卻是不管,西里呼嚕將魚肉米飯盡數吃盡,又飲了兩碗老茶,這才滿意的站起了身子…
剛剛起身,忽然身子一晃,差點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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