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均心中低喝剛落，面前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鎏金小字。
【預支成功。】
【天下主法相需滿足三點需求，因此消耗大道武書三處槽位。】
伴隨着這面前小字浮現而出，原本九條潰散的龍形地氣突然凝爲實質，如鎖鏈般纏繞住覆海大聖的龍爪。
天地間響起洪鐘大呂般的嗡鳴，神京城上空雲層如受敕令，竟自發凝結成十二旒冠冕的虛影！
而在凝聚‘天下主’法相的瞬間，鄭均的感知如洪流般席捲天地。
九竅靈臺與地脈共鳴，十二旒冠冕的虛影在頭頂凝實剎那，他彷彿聽見山河萬靈在俯首稱頌。
關中麥浪的起伏化作呼吸，直隸河川的奔流成爲血脈，連神京城磚縫裡蟄伏的螻蟻都在他神識中纖毫畢現！
天子氣如烈陽焚霄，青金真元蛻變爲紫金帝氣。
原本需要刻意調動的龍脈之力，此刻竟如臂使指。
擡手間雲霞自動列成華蓋，落腳時地氣自然鋪就御道。
那覆海大聖的龍爪被無形偉力禁錮在半空，龍鱗上幽藍寒芒如遇天敵般劇烈顫抖，竟是被硬生生壓制成慘淡的螢火！
鄭均低頭審視自己虛握的右掌，指縫間流淌着肉眼可見的規則絲線，這是比刀意更本質的力量。
鄭均也忽然明悟爲何‘天下主’被稱爲法相至強。
此刻自己站立的方寸之地，便是天道欽定的‘王土’，目光所及之處，萬物都要遵循‘天子不悅，春雷噤聲’的法則。
就連覆海大聖法相級數的龍威，靠近鄭均周身三丈之內便消散不見，彷彿整片天地都在對這位妖族大聖說‘爾乃僭越’！
最玄妙的是丹田變化。
元丹巔峰的修爲未改，但每一縷真元都浸透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霸道。
鄭均甚至有種錯覺。
此刻若下令讓江河倒流，恐怕雲夢大澤也會在明日干涸成桑田。
這種執掌乾坤的權柄感，讓鄭均不由得有些如癡如醉，甚至可以說是舒爽至極。
這就是法相，天下主！
“所謂天下主……”
鄭均向前踏出一步，足尖落下時背後十二道冕旒無風自動：“就是讓天地都變成朕的儀仗！”
一瞬間，鄭均不怒自威！
“這是……？！”
覆海大聖的龍瞳驟然收縮成線。
他能夠感到爪下之人氣息陡然劇變，方纔還只是元丹巔峰的威壓，此刻竟如浩瀚天威般節節攀升，眨眼間衝破元丹桎梏，直達法相之境！
“老泥鰍，朕等你多時了！”
鄭均長笑一聲，周身浮現出九重青金光輪。
每一重光輪皆刻滿山河社稷之紋，轉動間竟有萬千黎民虛影跪拜誦唱。
皇城地脈轟然沸騰，磅礴的帝王紫氣自四面八方涌來，在鄭均背後凝聚成一尊頂天立地的帝王法相！
法相，天下主！
那虛影頭戴十二旒冠冕，身着玄色袞服，左手託山河鼎，右手持鎮國劍。
甫一現身，整座神京的磚瓦樑柱皆泛起金光，彷彿整座城池都成了法相的一部分！
“不可能！”
覆海大聖的咆哮震碎百里雲靄，他的內心極度驚詫、極度驚恐：“十年修成法相？！天下尚未歸於一統，你憑什麼凝聚成‘天下主’？！你憑什麼能夠凝聚‘天下主’？！”
覆海大聖內心的驚詫已經可以說是翻天覆地，眼前的這一幕直接衝擊了他的世界觀！
衆所周知，‘天下主’的凝聚方式有三。
需以帝王命格爲基，地脈龍氣爲引，萬民願力爲火，最終在‘祭天大典’上完成‘山河加冕’。
鑄帝王命格，享受天下臣民敬仰，吞服‘紫薇帝心丹’，煉化一尊鎮國法器。
完成這一步之後，則是要納三十地脈，聚山河之力。
就算是鄭均在不知不覺之前，完成了先前的要求，煉製了‘紫薇帝心丹’，煉化了一尊鎮國法器，也神不知鬼不覺的搞了‘祭壇’，受萬民敬仰。
那最後的容納三十州地脈，聚山河之力是怎麼做到的？！
鄭均麾下，滿打滿算只有肅州、博州、嵐州、隴州、涼州、宣州、關中、直隸、神京九處地脈，足足還差二十一處地脈，都不到三分之一！
這一點纔是最重要的，前面的什麼紫薇帝心丹、鎮國法器、社稷壇都是虛的。
只有這地脈纔是真的。
只有凝聚了這地脈，才能算得上是真正凝聚‘天下主’法相！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覆海大聖驚駭不已，此刻的他已經無比確信鄭均絕對是域外道主託生轉世，若是本界之人，又怎麼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手段，在沒能一統天下之時，便能夠凝聚‘天下主’法相！
不，不對。
覆海大聖深吸一口氣，儘可能讓自己的氣息平穩。
還有一種可能……
鄭均，本就是‘天下主’法相的持有者！
如此這般，便不需要再吸納一遍這三十處地脈！
想到這裡，覆海大聖內心之中又萌生出一個巨大的猜想，這個猜想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恐怖了。
這鄭均，是神武皇帝假扮的！
那神武皇帝假死脫身，化名鄭均，重新建立了一個大漢王朝！
畢竟若是如此，確實不需要重新容納三十州地脈了，因爲他本身就是‘天下主’法相的持有者！
而神武皇帝這麼做的話，原由是什麼呢？
他，定是發現了什麼能夠使‘天下主’法相晉升道主的途徑！
想到這裡，覆海大聖愈發愈覺得鄭均深不可測了起來，當即張口呼嘯道：“周神武，你……”
話音未落，鄭均法相已擡手按落。
鄭均壓根不知道覆海大聖在瞎猜什麼東西，他只知道如今自己強悍無比，而面前的這覆海大聖可以說是外強中乾。
合該被自己斬殺！
“什麼狗屁周神武？你這老泥鰍被那神武皇帝打的頭腦發漲了？”鄭均冷哼一聲，紫金帝氣順勢而上！
而覆海大聖的龍爪被紫金帝氣禁錮的剎那，整片天穹突然泛起血色。
神京城上空雲層如被無形大手攪動，化作直徑千里的漩渦，漩渦中心正是那尊漆黑龍影。
覆海大聖臉色暗沉，他聽到了鄭均的話語之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鄭均到底是什麼底細。
不過無所謂了。
他與神武皇帝當年並肩作戰，對於神武皇帝無比熟悉。
若鄭均真的是神武皇帝化身，待會兒交手之時，他也能有所察覺！
“鄭均！”
一念至此，覆海大聖當即咆哮一聲，震得護城河水面炸起百丈浪花：“縱使你凝聚法相，今日也要讓你知曉何爲萬年龍威！”
龍吟聲中，覆海大聖背後的千丈龍軀徹底顯形。
覆海大聖如今以人類形態對敵，那雲霧之中的千丈龍軀，便是‘瀚龍君’法相的具象化。
不同於尋常龍族的威武莊嚴，這尊‘瀚龍君’法相混身佈滿猙獰骨刺，龍鱗縫隙間流淌着幽藍冥火，腹下竟生着十二隻扭曲龍爪！
“嘩啦！”
十二龍爪同時撕扯虛空，鄭均周身的空間如鏡面般碎裂。
漆黑裂縫中涌出北海玄冥真水，每一滴都重若山嶽，轉眼間便在皇城上空匯成滅世洪潮！
面對此情此景，在場的文武百官不由得驚世駭俗，一陣恍惚。
盧承弼、陳敬仲等人甚至以爲自己在做夢。
或者說，
自己目前正處於突破瓶頸的關鍵時刻，引來了心魔，這一切都是幻覺。
如夢又似幻。
不僅僅是盧承弼、陳敬仲幾人，就連那些外罡員外郎都有些恍恍惚惚，他們仰望着天穹之上那兩道如神如魔的身影，只覺神魂俱震，彷彿置身於上古神話之中。
“這……這就是法相之威？”
而一直在神京休養，擔任兵部尚書的獨孤景死死攥着腰間刀柄，指節發白。
他此刻才知道自己錯的有點離譜了。獨孤景自投降之後，其實內心一直都有一種想要光復獨孤氏的願景，並且在暗自努力着。
元丹武聖，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壓力十足。
而法相真君，更是擊潰了他內心的想法。
面對這等存在，他怎麼可能會光復獨孤氏呢？
他的想法與此刻相比簡直如同兒戲，那覆海大聖隨意掀起的玄冥真水，每一滴都讓他這個通竅武者感到窒息般的壓迫。
同時，他的內心也略有疑慮。
陛下，是怎麼成就法相的？
眼見面前玄冥真水如銀河浩瀚，從天穹隕落而下，朝着他們瘋狂涌來，鄭均卻紋絲不動，背後帝王法相只是輕輕擡了擡鎮國劍。
“朕說，此水當凝。”
言出法隨！
奔涌的玄冥真水突然靜止，繼而詭異地倒捲回裂縫。
覆海大聖驚怒交加地發現，自己苦修萬年的本命真水竟在抗拒自己的召喚！
“不能在此地與這鄭均交手！”
覆海大聖怒目圓睜，身後的‘瀚龍君’法相猙獰而起，千丈龍軀風馳電掣，天邊再度烏雲密佈了起來，朝着鄭均轟然波及而去，同時在心中暗忖：“其已凝聚‘天下主’，若在神京與之交戰，能夠令其藉助地脈之力，源源不斷，必敗無疑！”
這就是‘天下主’法相的變態之處。
只要立足於其吸納地脈之氣所在地，便能源源不斷的抽走地脈之力，憑藉‘天下主’之力鎮殺一切法相真君。
如果出了疆域範圍，倒是沒有那麼多地脈之力可供供給，實力便也就和尋常法相沒有什麼不同了。
一念至此，覆海大聖當即騰雲駕霧而起，準備朝着東北方向飛馳而去，前往北戎一帶。
在那裡，與鄭均一戰！
雖然先前短暫接觸，覆海大聖覺得鄭均的氣息不是很熟悉，與大周神武皇帝有很大的不同之處，但覆海大聖仍舊不敢賭，將戰場定在今州、彭州這種地方，而是選擇了神武皇帝從未觸及過的北戎。
覆海大聖的龍影如墨雷撕裂長空，所過之處雲層崩裂，在蒼穹上犁出千丈寬的真空軌跡。
鄭均腳踏紫金帝氣緊隨其後，背後‘天下主’法相每一次邁步，都震得下方山川地脈共鳴。
兩股法相級數的威壓如天傾般碾過五州之地，驚得億萬生靈瑟瑟發抖！
一時之間，這兩尊法相真君橫跨直隸、肅州、宣州、博州、雲州，無數人都看到了兩人追擊的磅礴氣勢，驚駭萬分！
直隸邊境，正在押送糧草的龍武衛突然集體跪倒，拉車的龍血馬哀鳴着匍匐在地。
營指揮使王栓子剛擡頭，就見兩道虹光掠過天際，餘威震得他七竅滲血，驚駭莫名。
肅州大營，肅州都督徐世茂正在沙盤前推演，突然帳外親兵癱軟如泥，他衝出營帳時，正看見漆黑龍影與紫金帝氣碰撞的餘波將百里外的山巒削成平地！
而宣州城內，盧正林手中的酒壺突然炸裂，這位元丹中期，壽元無多的盧家老祖猛地站起，衣袍無風自動：“天下主法相？！這怎麼可能！”
一念至此，盧正林臉色陰沉，壯着膽子，神識掃過天穹，正捕捉到鄭均擡手間引動地脈鎮壓龍影的畫面，頓時如遭雷擊，驚愕萬分。
“這……這……”
盧正林顯然是有些震驚，他自然認得鄭均的身影，但他震驚的是……
鄭均怎麼就凝聚法相了？
怎麼就凝聚天下主法相了？！
天下主法相，可是需要三十處地脈，要將整個中原都給囊入其中啊！
一時之間，盧正林大腦有些短路，不明所以。
而博州都督府，蔡抗亦是如此，通竅巔峰的蔡靜宸緊隨其後。
父子二人望着掠過天際的紫金洪流，一時之間，也是驚爲天人。
雖然蔡抗乃是新晉元丹，但他也清楚想要凝聚‘天下主’的要求是什麼。
雖然蔡抗也從未懷疑過鄭均最終會成爲這整個天下的主人，凝聚出‘天下主’法相。
但現在就凝聚出來，未免有點太嚇人了。
這是什麼怪物？
我可以接受你一百年凝聚法相，但你十年就凝聚法相，是否有些不對勁兒了？
蔡抗深吸一口氣，突然轉頭對蔡靜宸厲喝道：“即刻調集三軍攻滅五光郡，陳兵雲州邊境，陛下此戰若勝，我大漢當鯨吞天下！”
已經沒有什麼說的了。
鄭均如今已是‘天下主’法相，那麼不出十年，這天下將會重歸於一統。
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既然如此，蔡家需要早點立下軍功，這才能在新朝高看一眼！
光憑皇后母族這一種身份，是無法保證蔡家富貴千萬代的。
聽聞此言，蔡靜宸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起身去辦。
他自然要不是什麼蠢笨之人，也能理解其中道理。
只不過……
自己那女婿，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是如何能夠在地脈尚未集齊的情況下，凝聚‘天下主’法相的？
這舉措，可以說是完完全全打破了所有人的認知。
讓人無法想象。
……
而天上兩道法相氣息，仍在追逐。
覆海大聖的龍瞳中映出越來越近的北戎燕山，突然獰笑着噴出一口本命精血來。
到了此地，他就無所禁忌了。
“鄭均！”
龍吟震碎沿途雲層，覆海大聖呼嘯道：“你真以爲‘天下主’在中土之外還能所向披靡？！”
話音未落，十二隻龍爪同時撕開虛空，萬丈玄冰如荊棘般刺向追兵鄭均。
“到了中土之外，確實無法調動地脈之力……不過斬你，還是十分輕鬆的。”
鄭均身後‘天下主’法相手中的鎮國劍突然化作九鼎虛影，長笑道：“你的‘瀚龍君’法相，早被神武皇帝打殘了吧？”
鼎身‘山河永鎮’四字驟然亮起，竟將漫天玄冰盡數吞沒。
九鼎，代指天下。
這就是‘天下主’法相的妙用。
就算不在中土，中土之地的地脈也會源源不斷的朝着鄭均這邊涌來，給鄭均加持……只不過速度有些慢罷了，有點像是補給線，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涌來。
雖然實力不如處於中土時強悍，但也足夠斬殺這頭法相道基都不穩的覆海大聖了。
只不過……
鄭均還有一個疑惑。
自己初次凝聚法相，其實對法相的情況還不太熟悉，這個時候屬於薄弱期，若是覆海大聖一心要逃，自己斷然是無法追上他乃至斬殺他的。
而他也應該很清楚，與自己邀戰，乃是死路一條。
又緣何要和自己，會戰於北戎？
鄭均有些疑慮。
而覆海大聖此刻則是輕鬆至極。
雖然明知是死，覆海大聖也無所畏懼。
當年他全盛時期，不知天高地厚，鏖戰凝聚了‘天下主’法相的大周神武皇帝，落得個重創自封的下場。
如今道基破損、法相不堪，面對另一尊凝聚‘天下主’法相的鄭均，迎戰斷然無活路了。
但這也足夠。
南山、清虛二人，雖然虛僞至極，但自己以命劫許諾，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們若是不能扶持自己的子嗣凝聚‘瀚龍君’，則亦有命劫彰顯。
而自己雖然與鄭均大戰一番，但卻殺不了他，反而也能夠助他進一步執掌法相，況且自己麾下妖王、子嗣，都去了東夷幫助鄭均兄長征戰東夷，足以讓鄭均也承一分情。
子嗣後裔，自是無憂。
自此，覆海大聖已經無所畏懼。
“與其在燕山山脈之中封印千年然後垂死而去，不若今日與這大漢天子，轉世道主大戰一番，就算是身死道消，重入輪迴，也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