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人羣見之再次鼎沸。五皇子宣親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手筆!
樑允挑釁地看向了樑凨璿。雖不知他與皮二月是什麼關係,只是他竟到場,已叫樑允心中生出不快。
樑凨璿看過那些賀禮卻是面色不動。他身後,西虹上前一步。小二月立即熱情捧起西虹的手來,親切喚道:“姐姐你來啦。”
“嗯。答應了妹妹的,可惜妹妹送的衣裳……髒了。”西虹說着,面上微微一紅。那夜,樑凨璿粗暴,不小心扯壞了那件衣裳。憶起那事,西虹心下還很是麻癢。
“無妨,姐姐這身也好看。”小二月瞧着,西虹現在穿着的這身衣裳料子可也不俗,似宮中貢品。再瞧西虹面上赧紅,不由壞笑瞅了樑凨璿一眼。
今日二人相伴來此,或是已經守得雲開?
“咳!”留意到小二月意味深長的探尋目光,樑凨璿下意識目光閃躲了一下,不敢直視小二月雙眼,清了清嗓子,纔是對西虹道,“你不是也備了禮來。”
“妹妹不嫌,姐姐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便想着獻歌一曲,給妹妹店鋪開業助興。”西虹說着,身後一丫鬟上前,懷中抱着西虹慣用的箏。
此時,人羣中有人認出了西虹,大叫道:“是星月樓的琴娘西虹!”
“哇——”人羣這次喧譁,面上驚羨之餘都帶了某種怪異色彩。
星月樓的娘子皆是容貌冠絕、才藝兼修,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但到底是青樓女子出身。人們難免帶着異色看待西虹,隨之,瞧着樑凨璿和小二月的視線都變得曖昧。堂堂四皇子和親王殿下是怎地同西虹走得如此近?這官家小姐出身,又是極大面子請來如此多的皇親貴胄前來捧場她店鋪開門,又是怎地同西虹姊妹相稱?人們心中不由各自猜測。
這時,一位書生裝扮男子又道:“星月樓的娘子不是從不外出撐場?”
那男子出身平平,倒也有幸到過星月樓。據他所說,星月樓的規矩,樓中娘子瑰麗只留樓中,無論別人出了多高的價錢,都請不動樓中任何娘子外出助興。這皮二月究竟是有多大面子……
不,能請得動西虹的,怕也只有堂堂四皇子和親王殿下。這下子,人們心中猜測像是得以落實,都認定了西虹和樑凨璿是老相好。
嘖嘖!堂堂四皇子宣親王竟和青樓女子糾纏不休。人們開始小聲議論,像是笑話,樑凨璿不得寵,身爲皇子都可以如此風流。
小二月和西虹都擔憂地看向了樑凨璿,樑凨璿卻毫不在意。甚者樑凨璿面上更有種旁人很難察覺的意氣風發。
他是不得寵,他是風流,他還就是有這麼大面子可以把從不外出助興的星月樓娘子西虹請到這兒來。旁人議論,不過都是出於羨妒。他有何可氣?
人羣中也有人議論,看不出面紗之下西虹容貌究竟是如何的國色天香,但猜她絕對有那本事抓牢了樑凨璿的心,說不定有朝一日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咯。
不同於樑凨璿,西虹眼中還是有一瞬動搖。小二月忙是緊了緊抓着西虹的手。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好像是一道跨不過的鴻溝,但她能下定決心並已一步踏出,就覺悟,不悔。西虹回頭衝着小二月笑笑,那眼裡又恢復了百般的堅毅。風言風語必有之,她全不怕!
這時,被久晾在一邊的樑允卻是暗自來氣,覺着小二月的關注全被樑凨璿和西虹奪去。怎的,他和她的哥哥,還比不上樑凨璿和一個青樓女子?
“二月,這些,你覺着擺在哪裡合適?”樑允主動向小二月搭話,做勢招呼下人這便幫小二月將他那些賀禮搬到合適的去處。
小二月不得不理會樑允,不平不仄道:“多謝宣親王殿下,臣女卻之不恭,但我這店面小,怕是擺不下這些……”
“妹妹。”皮懷禮察覺有異,忙是一步上前,勸說小二月道,“殿下好心一片,給妹妹準備的可都是招財好風水之物。妹妹若是一時想不出擺放在哪裡爲好,不如就叫殿下做主。”
“田剛。”樑允順勢喚道。
他們身後一冠發男子幾步上前,應道:“是,殿下。”
樑允向小二月解釋道:“這位是袁田剛,善風水。妹妹不妨請他給看看,這些個風水寶物擺放在店中何處合適。”
小二月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小聲嘀咕道:“蹬鼻子上臉!”
“嗯?”樑允可是聽清了的,卻裝作不懂。
小二月忙是重又擺起笑臉,對着袁田剛一禮,道:“那就請先生做主了。”說着,小二月多看了幾眼那墨染煙玉算盤。
樑凨璿一眼瞧出,小二月可是喜歡了那算盤,纔是勉爲其難也收下樑允其它賀禮。
很快地,袁田剛進店中走上一拳,掐指算着,便是指導出那幾件物品合適擺放。
這時,該來的人也都來了,吉時也到。
“噼啪!噼啪!噼裡啪啦!”火紅的爆竹聲響。
因樑允和樑凨璿這兩位貴客到,小二月可有面子,請了二人同她一同剪綵。三把剪刀齊剪下,紅綢斷爲了四節。
人羣跟着再次熱烈。不管怎麼說,皮二月這間店鋪開業,都是好大的排場。幾多路人又何曾見過,哪間店鋪開業有兩位皇子親自到場幫忙剪綵,諸多官服之人和大商賈都在旁觀禮?他們都急着進入店中看看,瞧瞧這新開的綢緞鋪子究竟是幾斤幾兩。
瞧着手中那小半截紅布,小二月忽然有一瞬恍惚。但很快,隨着皮曲氏等人幫着招呼,許多人已涌入店中。小二月猛地回過神來,忙也閃身讓開大門,入店招呼客人。
門口櫃檯前,那座叼寶碧璽貔貅好似守門的石獅,確叫人一進這店門便覺這店中不俗。櫃檯另一側,臨時打理出了一塊空地,擺放上高一臺階的臺子,供西虹在上架琴演奏。
今兒西虹不似在星月樓中,慣常彈奏的都是清幽緩慢的曲子。這會兒她指尖流動,撥出的琴音律動歡快,催促着人們心中熱血雀躍。不多時,已有很多人看中了店中幾樣錦綢吆喝結賬。
小二月已站在了櫃檯後。檯面上,那枚她一眼歡喜的算盤被不斷撥弄出清脆圓潤聲響。隨着結賬的人排起長龍,小二月笑容越是甜美燦爛。
這時,店中一處角落,樑凨璿湊近了樑允,輕聲道:“二月小姐似跟皇弟不甚相熟,皇弟稱呼還是不要太過親近罷。”樑允橫眉看向了樑凨璿,駁道:“皇兄怎知我與二月妹妹不熟?”不待樑凨璿答,又道,“皇兄纔是,二月店鋪開業,竟叫了青樓女子來賀,實是……”說着,樑允搖了搖頭,褒貶之詞不表,面上卻十足表現出了不苟同。
涉及西虹顏面,樑凨璿閉口不言,一雙劍眉卻忍不住皺起。
西虹本是清白女子,樑凨璿最是清楚。不過是因命運不公,纔是淪落青樓,這本也是莫可奈何。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是他的女人。樑凨璿很不喜樑允,或是任何人貶低了西虹。
一時間,樑允和樑凨璿雙目相撞,各不相讓,竟起劍拔弩張。
可能原本因爲二位身份,店中客人多數平民都自覺退避。二人所在角落空曠,也就更引人注目。二人間氣氛不對,很快便有很多人覺察。就連在門前櫃檯的小二月都覺察到了。
嘖!小二月暗歎一聲,瞧着許多人面上已起揣測,忙是招呼皮曲氏接管櫃檯算賬,自個兒向着二人而去。
“兩位殿下可是覺着我這店中有何處不妥?”小二月客氣問詢道。
樑凨璿忙道:“並無不妥。”率先調轉開同樑允針鋒視線。
小二月衝着樑凨璿一笑。
瞧着小二月對樑凨璿笑,樑允心中不快,卻是指着一處櫃檯問道:“怎的這店中還賣胭脂?”
小二月順着樑允所指看了一眼,回答道:“回殿下,我這店中確是兼賣胭脂。”說着,小二月又指向另一側櫃檯,道,“殿下可見,那處櫃檯還空着,不過是暫時沒能談攏貨源,也想兼賣年輕女兒家歡喜首飾。”
“哦?”樑凨璿聽了心下一動,正要誇獎小二月才思獨到。
不想,樑允搶先斥道:“術業有專攻,這店裡雜七雜八的什麼都賣,不免落了檔次,還怕厚此薄彼。”
小二月沒好氣地瞟了樑允一眼。他不懂得她心思,她也懶得跟他多做解釋。
樑凨璿這才得空說道:“小姐好心思,可是想專門針對年輕女兒家,做出這一間店面,可方便小姐們一次買足所需?”
“正是!”對上懂得她心思的樑凨璿,小二月頓又甜笑燦爛,解釋道,“京中原本綢緞商鋪幾間,已是分去了大半城中生意。我再開一間,難免搶了別人家生意,或搶不過。爲能取勝,總要有點新意。我年紀輕,自個兒也更懂得年輕女兒家心思。我這店裡頭賣的,大多就都是與我同齡女兒家該會歡喜之物。別出心裁能夠引領潮流的衣衫樣式、淺淡和鮮豔適合初用的胭脂、乖巧別緻又不甚貴重的首飾。這些個,若能一次買齊,省得許多女兒家不常得出門,還要費時尋覓,走了許多店家或還不得。”
“所以你還特意請了梅紅堂中幾位學子來?”樑凨璿一語道破。
小二月俏皮地衝着樑凨璿眨了眨眼。確實,那幾位交好的同學其實是她特意派人給送了請帖。不然,堂中學習繁忙,學生們本無空暇多關注市井。她這店鋪開業,她們怕也不得而知。
順着小二月視線瞧去。只見那幾位小姐也都分別在櫃檯挑揀。只要是她們拿起過的樣子,無論最終她們買或不買,都有人立即將那樣式搶購一空。看來,梅紅堂的學子眼光如何,當真對他人影響頗大。這第一日,纈彩坊開業就能引來梅紅堂中的學子,這招牌該是不日就能打響。
這時,樑允忽然道:“你那首飾櫃檯的貨源還沒談攏,巧我名下一間玉石鋪子……”
不等樑允說完,樑凨璿也道:“父皇剛賜我城外一座礦場,不如你我二人合作。”
“請殿下隨我入內詳談。”小二月說着引樑凨璿向店後走去。
樑允一下子傻了眼,幾欲舉步跟上,終礙不下面子,只得眼睜睜看着二人一路相談甚歡步入了店鋪後身,都沒有回頭多看他一眼。好似他不存在似的。
小二月跟他不熟,是他自作多情,喚人過分親密了。樑允又怎是不知,可被樑凨璿一語戳破。甚者,樑允再是遲鈍,此時也終是看出,小二月似特別不喜他。爲何?
帶着這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樑允尷尬獨自在店中踹步。他一路看過全部櫃檯上貨物樣式,不得不在心下承認。小二月眼光獨到,這些貨物不說十成十,該也是十成九都正中年輕女兒家歡心。只要是體貼自家女兒心思的,長輩們幫來挑選,也樂意買些物什回家討女兒歡心。
正巧聽到一旁兩名中年男子議論。
“嗨呀,從前我都不敢幫女兒買東西。明明都是花了大價錢買了的,店家也說女兒家一定歡喜。可是回去,我那女兒卻總嫌棄我眼光太老。女兒是說死也不穿。末了剛做好的衣裳又要改,只能給我那婆娘穿了。”
“這店裡的衣裳或可買上一兩件先回去給我們女兒瞅瞅,說不定當真歡喜。畢竟我瞅那掌櫃的年紀跟我女兒差不多,這店裡賣的樣式跟她自個兒穿的也差不多。她穿着好看,我女兒穿着該也好看。”
“喲!這店裡還賣胭脂。”
“我瞅瞅。嗯……”這男子拿起幾盒胭脂樣子瞅着點了點頭,嘆道,“我那女兒纔剛學人塗抹胭脂,自個兒不曉得在哪個街邊小攤買了幾盒。我和夫人一問價錢,就知道她是被人騙了。夫人說,粉質那麼粗陋的胭脂,又怎值那麼高的價錢。最壞的,我女兒塗上那胭脂跟眼睛被人打腫了似的,說她太豔了她還不聽。”
“這胭脂好啊!”另一個男子用手指捻了一點粉,兩指揉了揉,說,“挺細的,而且顏色淡,可叫我那女兒塗了看看。”
說罷,兩名男子皆挑了兩盒顏色可淡的嫩粉胭脂。而且兩名男子相視一笑,笑容都有些賊。
樑允瞧着他們挑中的胭脂顏色,心想,塗了怕是跟沒塗似的。哦!樑允恍悟。這當父親的,其實都不喜自家女兒濃妝豔抹。這店裡賣的胭脂大多清淡,可不就討了老父親的歡心,都樂意做主給自家女兒買回去試試。省得女兒在外頭被人騙了,還胡抹瞎抹的,把自個兒塗成了個大花貓,狐媚精子似的。
樑允微眯了眼睛,目光一閃。看來小二月心思當真精妙周全,甚至還爲年輕的女兒家考慮好了家中父母的歡喜。要知,好些女兒家無論自己歡喜,多還要看家中父母長輩臉色。這店裡頭賣的,不但能叫女兒家歡喜,還能討了她們家中父母長輩同意歡喜,真可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