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睡的正香，被小宮女叫醒了。
“殿下，醒醒。”
朱允熥睜開眼縫，燈光如豆，迷迷糊糊地問道：
“喝藥？”
小宮女噗嗤笑了，
“殿下，要去上學了。”
朱允熥瞬間清醒了，今天要去上學了。
小宮女將他攙扶了起來。
看看外面漆黑的夜，忍不住哀嚎，
“本王不想上學！”
當年高考就是披星戴月，那種噩夢一般的生活，他不想再來一遍。
小宮女動作遲疑了，
“殿下，要請病假嗎？”
朱允熥眼睛一亮，
“這也行？”
小宮女猛點頭，
“殿下以前不是經常這麼幹嗎？頭疼，肚子疼，腿疼，腳疼……”
朱允熥汗顏，
過去的“自己”這麼有趣的嗎。
想到老朱一個旨意，自己就要起個大早，朱允熥心生感慨，進宮十天了，還沒見過這位洪武大帝。
但是老朱對他的影響卻無處不在，從上次郭寧妃來探視，到今天去上學。
豈止是他，整個大明也在老朱的影響之下。
東宮看似呂氏一手遮天，其實她不過是大一點的嗎嘍。
朱元璋隨時可以廢了她，給大兒子換一個太子妃。
洪武之下皆嗎嘍！
朱允熥忍不住嘀咕道：
“陛下肯定睡的正香。”
小宮女卻搖搖頭，
“陛下早就起牀了。聽董嬤嬤說，陛下一般寅時末起牀。現在都卯時中了。”
嘶！
這麼早！
朱允熥吃了一驚，
他已經瞭解了現在的計時，
寅時末，大約是五點；
卯時中，大約是六點。
老朱是個狠人！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羣臣百姓是他的牛馬，他是大明的牛馬。
老朱都兒孫成羣了還這麼拼，我一個少年還有什麼資格抱怨！
不就是上學嗎！
本王去了！
朱允熥瞬間就做好了心理建設。
~
朱允熥不再猶豫，直接撩開被子下了地。
“穿衣服吧！”
別鬧！
奪嫡呢！
發發牢騷也就罷了，學堂還是要去的。
和老朱逆着來，就只能去造反了。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
短短十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需要請安，不用讀書。
人變白了，還胖了一點。
似乎喜歡上了這種豬一般的生活，
朱允熥頓時心生警惕。
安樂的生活讓人墮落。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古人誠不我欺。
是該跳出舒適區了，
現在的主線任務，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給老朱一個好印象。
~
朱允熥換了衣服，正準備用早膳。
江都郡主的嬤嬤來了，
“郡主讓老奴來看看，殿下起牀了嗎？”
“哎吆，殿下起的真早！”
“老奴給殿下請安！”
嬤嬤轉了一圈，笑眯眯地回去了。
三殿下竟然這麼早去進學，真難得啊！
擱在往常，哪天不是趕着點出發。
老奴得趕緊回去稟報郡主，她肯定很開心，早膳能多吃幾口。
朱允熥心裡很暖，本來早起沒什麼胃口，現在也有了食慾。
剛吃了兩口，守門太監來稟報，
“殿下，鄭嬤嬤來了。”
鄭嬤嬤正在院子外朝裡看，屋裡燈火通明，有飯菜的香味，那人在用早膳。
竟然起這麼早，從來未有的事吶！
雖然她們希望朱允熥去上學，但是如此積極，還是讓鄭嬤嬤不舒服。
“也就頭一天的熱乎勁！”鄭嬤嬤冷哼一聲。
等他被先生打板子、被同學揍幾頓，就該請病假、逃學了。
錢嬤嬤忙道：
“殿下，奴婢去迎一下。”
按照規矩，鄭嬤嬤既然來了，要進來請安。
錢嬤嬤出了門，看到了鄭嬤嬤，急忙快步迎了過去。
鄭嬤嬤冷哼一聲，直接轉頭走了。
錢嬤嬤只好回屋，有些尷尬地回道：
“殿下，鄭嬤嬤她，她走了。”
鄭嬤嬤被太子妃信任，驕橫跋扈慣了，又很憎惡三殿下，今天這樣無禮，錢嬤嬤絲毫不意外。
錢嬤嬤只是拿不準，三殿下會如何處置。
擱在往常，他只會生悶氣。
她的問題馬上有了答案。
朱允熥已經下令：
“叫她來！”
宮人都低下頭，鄭嬤嬤可是太子妃的心腹，沒人敢去。
錢嬤嬤也愣了一下，殿下要懲罰鄭嬤嬤？
“本王親自去？”朱允熥冷哼一聲。
雖然是個少年，但是衆人都嚇得一哆嗦，三殿下發起火不僅嚇人，還傷人。
錢嬤嬤急忙示意一個太監去傳令。
~
很快，鄭嬤嬤來了，不情不願的，拉着長臉，面帶寒霜，
進了房門，懶懶散散地行了個禮，冷冷地說道：
“老奴拜見三殿下。三殿下有何吩咐？”
自從上次和呂氏開撕，小院子的宮人都叫“殿下”了。
十天了，突然有人叫“三殿下”，聽着有點刺耳。
鄭嬤嬤繼續傲慢地說道：
“三殿下，老奴還要回去伺候太子妃娘娘。”
“如果沒其他事，老奴告退了。”
說着話，她竟然自己站起身，轉身就走。
宮人都看呆了，鄭嬤嬤這麼飄的嗎？
“去外面跪着！”朱允熥頭也不擡，繼續吃飯。
鄭嬤嬤瞪着朱允熥，質問道：
“三殿下，憑什麼？”
朱允熥看向錢嬤嬤，
“掌嘴十記！”
鄭嬤嬤心裡有些慌亂，大吼道，“老奴是太子妃的人，要打也是太子妃下令。”
“再加十記！”
鄭嬤嬤：
“……”
她明智地閉嘴了。
錢嬤嬤點了幾個太監，對鄭嬤嬤歉意地說道：
“姐姐，多包涵！”
鄭嬤嬤直接唾她臉上，
“賤婢！”
錢嬤嬤漠然地看看她，擡袖子擦了，沒說什麼。
太監將鄭嬤嬤拖了出去。
鄭嬤嬤只是看了看他們，他們的腰就彎了。
巴掌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聲音響亮，卻幾乎是蹭蹭癢。
等他們打完了，想進屋稟報。
卻發現朱允熥已經站在了房門外，正平靜地看着他們。
“打的不合格！重來！”
鄭嬤嬤要崩潰了，白打了？
“三殿下，老奴錯了！您放過老奴吧！”鄭嬤嬤急忙彎腰求饒。
朱允熥沒有理會。
太監們的臉垮了下來，用力打，被鄭嬤嬤記恨；
不用力，被三殿下記恨。
朱允熥對錢嬤嬤道：
“這幾個狗才再敢放水，直接亂棍打死！”
行刑的太監齊齊打了個寒顫，立刻行刑。
第二次行刑勁道十足，聲音沉悶。
朱允熥就站在那兒，平靜地看着他們，讓他們如芒在背。
幾巴掌下去，鄭嬤嬤的兩腮就腫了起來。
二十巴掌打完，臉被打破了，牙齒掉了幾顆。
“行刑的太監，每人領十板子！”
“鄭嬤嬤再不守規矩，拉出院外打死！”
朱允熥回屋繼續吃飯。
錢嬤嬤躬身領命，又吩咐人去太子妃那稟報。
外面很快傳來打板子的聲音，和太監的哀嚎。
鄭嬤嬤規規矩矩地跪下，再也沒有了初來的囂張。
錢嬤嬤心中冷笑，不打不舒服，真是賤婢。
不過，畢竟都是呂氏的人，她還上前問了鄭嬤嬤幾句，然後進屋稟報，
“殿下，鄭嬤嬤是奉太子妃懿旨，來催殿下去上學的。”
“知道了。”
~
朱允熥吃了早膳，
準備出發了。
又來了客人，
竟然是郭寧妃身邊的衛嬤嬤。
衛嬤嬤看了一眼跪着的鄭嬤嬤，大聲道：
“寧妃娘娘懿旨！”
“三殿下今日務必進學！”
朱允熥接了懿旨，送走了衛嬤嬤。
朱允熥有些撓頭，
今天是什麼日子？
宜上學？
姐姐、寧妃派人來，他能理解；
呂氏派人來催就有些奇怪了，總讓人感覺居心叵測。
朱允熥撓撓頭，問周圍的人，
“以前，本王很不喜歡學習嗎？”
宮人們有的抿嘴偷笑，有的神情古怪。
朱允熥聳聳肩，明白了，自己過去是個學渣。
他反而鬆了口氣，
“學渣？非常好！”
學渣哪怕有一丁點進步，老師都會欣喜異常，頒發優秀進步獎。
要是學霸，突然成績下墜，那纔要命呢。
四書五經，自己也就知道個書名。
不理會宮人的疑惑，朱允熥擡腳朝外走，
“上學去！”
一個瘦弱的伴學太監提着學籃緊隨其後，籃子裡裝着筆墨紙硯，零食、水杯。
錢嬤嬤急忙追上來，問道：
“殿下，那鄭嬤嬤怎麼辦？”
朱允熥揮揮手，“讓她滾！”
~
晨風凜冽。
天色灰濛濛的，東方隱約有亮光。
朱允熥穿着貂裘，沒用肩輿，
江都說大本堂不遠，走路不過盞茶時間。
可是，朱允熥走了一陣子，有些疑惑，盞茶時間不過十分鐘，現在走了有半個小時了。
他四處看看，都是花草樹木，紅牆黃瓦，遠處隱隱露出飛檐斗拱，
哪裡有大本堂？
伴學太監悶着頭帶路，又拐了一個彎，
朱允熥看看前面，更加荒涼。
他明悟了，太監在帶他兜圈子。
出發的時間是算好的，差不多提前到一刻鐘，喘口氣，翻開書，就可以準備上課了。
現在已然天光放亮，要遲到了。
說不定，已經遲到了。
傷愈後第一天上學，結果起個大早，趕個晚集？
據說大本堂學紀嚴格，遲到會被懲罰，而且懲罰會被記錄在案，呈送給陛下。
朱允熥看了看年輕的伴學太監，心生疑惑，
他爲何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