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邊的親兵,一個個的倒下,看着孫傳庭帶領的斥候營的軍士,迸發出來的暴怒,轉化爲無盡的殺戮,馬應守清楚,他已經逃不走了。
自動崇禎元年起事以來,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事情,雖然朝廷派出來不少的軍隊,多次的圍剿,但他總能夠安然無恙,就說去年在山西,朝廷調集了那麼多的大軍,自己還不是如魚得水,什麼事情都沒有,可這一次,沒有那麼幸運了。
馬應守終於清楚了,紫金樑爲什麼會被生擒,一萬多的弟兄,爲什麼敗在了不到五千人的江寧營的手裡。
大禍臨頭了,他反而顯得輕鬆了,六年的奔波,吃了多少的苦,也該好好歇歇了,這次是徹底的解脫了,冥冥之中,他覺得,這一天,遲早都是要來的。
“弟兄們,不要抵抗了。”
多年征戰的他,是明智的,如今的情況下,沒有必要抵抗了,那樣招致的,是無情的殺戮,在他的眼裡,蘇天成是惡魔的化身,不僅僅是自己,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今後都有可能栽在這個蘇天成的手裡,江寧營太令人恐懼了,這是一羣不怕死的將士,必將是起義軍最大的對手和剋星。
衆多的親兵看向馬應守,感覺到他們的首領突然衰老了,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彷彿看破了紅塵,坦然面對眼前的一切了。
“大帥,留得青山在。您先走,我們拼死也要護着您衝出去。。。”
這個親兵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一支響箭穿透了他的下巴。
“好了,我說了,不要抵抗了,混蛋,都放下武器。”
馬應守突然發怒了,扔下了手裡的鋼刀,翻身下馬了。
很快,孫傳庭帶着幾名軍士。將他圍在了中間。
主帥束手就擒了,其餘的親兵,失去了抵抗的意義了,開始四散逃開了。
看着斥候營的將士,準備繼續追殺,馬應守開口了。
“諸位大人,我已經束手就擒了。請你們放過我的這些兄弟。”
孫傳庭看了看馬應守,猶豫不決,這些親兵,有着不錯的戰鬥力,放過了,也是禍害啊。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下達停止進攻的命令。
“好了,既然老回回已經束手就擒了,那就停手吧。”
蘇天成的話語聲傳過來了,孫傳庭連忙命令斥候營的軍士。停止追殺,任由剩下的親兵逃走。
看見蘇天成過來。馬應守雙目噴火,這次的戰鬥,失敗了,敗得很慘,他承認失敗,承認蘇天成的厲害,承認江寧營的無敵,但蘇天成說出來的那邪,他不能夠接受,他從來沒有勾結後金,絕不會出賣民族利益,再說了,當初謀反,也是因爲上面的軍官,貪污腐化,不顧軍士的死活,無奈之下謀反的,征戰這些年,他從來沒有胡來,有些時候,張獻忠等人,剿殺官吏,他還時常勸阻,叫大家不要過分了。
“老回回,怎麼了,看着我,有什麼不服氣的嗎?”
“打不贏你,我敗得服氣,江寧營的戰鬥力,天下無敵,可你先前說的那邪,我不會承認,被人冤枉,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蘇天成的笑容消失了,他下馬,走到了馬應守的對面。
“老回回,戰場上,無所不用其極,我先前說的那邪,有些是真實的想法,有些是爲了打擊你們的士氣,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我是真心敬佩你的,若是你沒有造反,我們說不定會成爲莫逆之交。”
馬應守大爲吃驚,不知道蘇天成爲什麼這樣說,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可能知道,蘇天成是穿越人士,對歷史是很熟悉的。
歷史上的老回回,被農民起義軍稱作謀主,帶領軍士,轉戰各地,飄忽不定,常常以智謀聲,或者是反敗爲勝,對軍士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不準騷擾百姓,最爲主要的是,他的氣節是很不錯的,從不向敵人投降,不屑於詐降那一套,在起義軍中,威信很高。
這次,老回回帶領軍士,公開和蘇天成叫板,估計也是真心想着,爲紫金樑報仇,若是能夠擊敗蘇天成,擊敗江寧營,對於鼓舞起義軍的士氣,是非同小可的。
至於起義軍內部的爭鬥,那是正常的情況,朝廷裡面,這類事情,比比皆是。
“老回回,我先前說到你勾結後金的事情,這是莫須有的,我知道,你的骨頭硬,不會向異族屈服,至於說流寇中間的爭奪,沒有什麼稀奇的,我認爲很正常,人都是追求權力的,都想着展示自身的能力,你在流寇中間,有着很不錯的威望,你的軍士,不到處劫掠,善待百姓,這是你接觸的地方,你爲了你的理想拼搏,我爲了我的信仰而戰,成王敗寇,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敗了就是敗了,沒有那麼多值得爭辯的,一切都交給歷史去評述吧。”
這幾句話,馬應守聽懂了。
仰天長嘆一聲之後,他開口了。
“蘇天成,你厲害,你真的厲害,我可以相信,諸多的義軍,必將倒在你的手裡,倒在江寧營的手裡,當初造反,我是被逼無奈,朝廷無能,軍官貪腐,不顧及我們的死活,我沒有辦法了,這麼多年,我想的很多,造反不是誰都願意走的路,這是一條絕路,誰不願意過平靜的生活,敗在你的手裡,我無話可說,不過我有兩個請求。”
“說吧。”
“不要將我交給朝廷,讓我自己了斷,不要繼續追殺我的弟兄,他們中間的很多人,都是窮苦人,同樣是沒有辦法,纔跟着我造反的,經過了這次的慘敗,相信他們不會過這樣的日子了,刀口舔血的生活,真的過夠了。”
蘇天成看了看馬應守,點點頭。
他身邊的軍士,立刻過去傳達命令了。
戰打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屠殺,流寇早就失去抵抗的能力了,不少的步卒,跪在地上,高舉雙手,一些騎兵,依舊在零星的抵抗,也有一些流寇,選擇了逃走。
因爲驍騎營的損失慘重,王府護衛心裡,憋着一口氣,下手絲毫不留情。
孫傳庭親自遞給馬應守一把鋼刀。
“蘇天成,這輩子,我們不可能成爲朋友了,若是有來生,我們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用盡全力,喊出來這句話之後,馬應守橫舉鋼刀,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看着鮮血噴出,看着馬應守緩緩倒下,蘇天成的內心,突然有了一絲淒涼的感受,這大概就是惺惺惜惺惺吧。
戰鬥終於結束了。
清點戰果的事宜,很快結束了。
孫元坤紅着眼睛,來到了蘇天成的面前。
“大人,驍騎營三百兄弟,陣亡217人,重傷14人,餘者全部輕傷,王府護衛,陣亡237人,重傷22人,輕傷無數,斥候營輕傷16人,無一陣亡。。。”
孫元坤聲音哽咽,已經有些說不下去了,這三百驍騎營的兄弟,絕大部分都是從峨眉山過來的,是江寧營裡面最爲精銳的軍士了,從來沒有遭遇過如此慘重的損失。
“哐。。。”
蘇天成手裡的鋼刀,掉在了地上,他萬萬想不到,驍騎營損失如此的慘重,幾乎是全軍覆沒。
其實,在廝殺的過程中,驍騎營的兄弟,稍微退讓一下,就不會有這如此慘重的損失,可他們沒有後退一步,以三百血肉之軀,迎戰六千人,沒有皺眉,沒有畏懼,完成了這自殺式的任務,激發了全軍的鬥志。
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了。
這是信仰的力量,志同道合纔會視死如歸,剎那間,剿滅流寇,老回回自殺的喜悅,全部都變得不重要了。
蘇天成忍不住了,淚水越流越多,他感覺到對不起驍騎營的兄弟,如果在先前的戰鬥中,早一孝起總攻,不要想着獲得全勝,就不會造成如此慘重的損失。
站在身後的孫傳庭,也流淚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流淚,但他感覺到了一股氣勢,這種戰至一兵一卒也不後退的行爲,值得任何人敬佩。
“傳我的命令,軍中掛白旗,將士全部穿白衣,爲陣亡的兄弟送行,所有陣亡的兄弟,全部帶回江寧營,一個都不要落下。”
“大人,這是迎親的隊伍啊。。。”
“按照我說的去做。”
朱審馨帶頭換衣服,大紅的衣服收起來了,穿上了素白的衣服。
一時間找不到那麼多的素白衣服,所有的將士,頭上纏着白頭巾,旗幡上面,一律都蒙着白布。
護送的王府護衛,心情也發生了變化,能夠進入江寧營的護衛,感覺到了光榮。完成任務之後,要回到晉王府的護衛,也感覺到了光榮,他們曾經和江寧營並肩作戰,這是一支無敵的軍隊。
孫傳庭更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進入江寧營,和蘇天成交談的過程中,他已經明白了,自己進入江寧營,可能成爲最高指揮,面對着這樣的一支鐵血軍隊,他感受到的,是榮耀,有了這樣的一支軍隊,還有什麼不能夠戰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