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的空地上，攤位僅二十許，畢竟只是百餘人的交換會。
但攤位雖少，但擺出來的貨品卻都是精品，如李玄用，他擺出來的道兵，無不是三境以上，甚至有四境道兵。
其餘攤位也大差不差，黎淵不緊不慢的觀察着，眼底映出一片片的寶光，但他不動聲色，先將所有攤位看了一遍。
“黎師弟，可有看中的？”
似是察覺到黎淵的注視，一消瘦道人起身，拱手笑問。
“師兄如何稱呼？”
黎淵回了一禮。
“鄭玄經，四百三十年前入門的旁聽弟子，比不得師弟，入門即入室。”
那道人笑着介紹自己，但主要還是爲黎淵介紹他攤位上的貨品：
“前段時間，鄭某跟着‘元邯’元師兄探索了幾處異度次元，倒也有些收穫，黎師弟瞧瞧可有看得上的？”
攤位不大，各類物品不過數十件，有靈材、有靈寶，甚至還有幾卷以不知名文字書寫的古卷。
“這些古卷是？”
黎淵有些好奇。
“那些異度次元是咱們的稱呼，實則它們各有各名，內裡種族不一，也有諸般文字，這古捲上的文字名叫‘元影文’，是‘元影界’通行的文字……”
鄭玄經介紹了一句：
“那元影界的生靈誕生於陰影之中，非人非獸，有些類似‘天魔界’那些魔頭……這古卷名爲‘影魔神功’，元邯師兄鑑定過，說是法字級功法，售價三十小功。”
“影魔神功？”
得鄭玄經允許，黎淵翻了翻那本書，只覺其上的墨黑色文字猶如活物般遊走着，很是奇詭。
“元影界的生靈天生就有一到九種天賦神通，當然，那是它們的說法，實則壓根到不了神通的範疇，但也頗有些奇異……”
似是見黎淵很有些興趣，鄭玄經也就多說了兩句，主要是他得到這門影魔神功的過程，以及元影界特殊的修行法。
元影界的人誕生於陰影之中，其修行之終極境界卻是‘純陽’！
“純陽？”
“嗯，純陽，它們畢生都在追尋煉陰化陽，陰法求陽居然還真煉出點東西，元邯師兄當時都遇到些麻煩……”
說到此處，自覺失言的鄭玄經忙轉移話題：“師弟看上哪件就拿那件，三十小功一件。”
“好。”
黎淵點點頭，也不磨嘰，伸手拿起那本‘影魔神功’，以及旁邊一件形如珊瑚般的墨色擺件：
“就這兩件了。”
“好。”
鄭玄經收了小功，卻是問也不問，笑呵呵迎接下一位客人。
黎淵拱手告辭。
他不是撿漏，以洞玄山弟子的眼界認知，也不存在撿漏這一說，但對他而言，這些物品的掌馭效果甚至超過物品本身。
嗡~
他眼底則涌現出如墨黑光。
【元影純陽樹（十二階）】
【……歸墟七層，異度次元‘元影界’中，一位畢生都在追尋純陽境界的元影族老，於壽元大限前，窮索諸般陰影靈材，以畢生修持熔鑄而成之樹……因故殘缺，靈性大跌，幾乎不存……】
【……生於陰卻追於陽……念念不忘，欲得純陽……】
【掌馭條件：影魔神功第四重】
【掌馭效果：十三階：萬化魔影、影魔神功第五重】
這株元影樹，赫然是準神寶級！
黎淵看到這株寶樹時，就知道此樹於玄藤樹而言是極上等的晉升資糧，若再加上那冊古卷，價值還要激增！
【影魔神功（十二階）】
【……元影界的曠世魔功‘元影純陽經’基礎根本法……匯聚着歷代修持此功的元影界修士執念……】
【掌馭條件：影魔神功第一重】
【掌馭效果：
十三階：陰極陽生
十二階：影魔神功第四重】
這影魔神功，干係到一本大經級功法！
將古卷寶樹收入掌兵空間，黎淵眼底的墨色寶光仍未散去，憑藉着掌兵籙，他對這本影魔神功的認知已然超過了鄭玄經。
這本元影界的功法，不是讓人煉的，而是讓‘影子’煉的！
“這幾乎相當於一本‘第二元神法’！”
黎淵心情很好。
洞玄山藏經閣內，是有第二元神法的，但那價格極其之高昂不說，修持也要耗費莫大精力。
但這影魔神功就不一樣了。
只要他能將這門影魔神功修持到第一重，憑藉這本古卷以及寶樹，他就能獲得五重影魔神功的加持！
【萬化魔影：影無根，變幻萬方，萬化無形】
【陰極陽生：陰之極盡，可窺陽生】
這兩大掌馭效果也十分不俗，黎淵稍稍感應，就覺頗爲心動。
“憑藉這兩大掌馭加持，五重的影魔神功，說不準三境之前，我就能將自己的影子煉成第二元神！”
黎淵平復心情，走向其他攤位。
這些攤位中的東西，對於他的價值遠超其他任何人，因爲其中足有小半的靈寶，古卷之類，是有着掌馭加持效果的！
若非囊中羞澀，又怕動靜太大，他真想將所有攤位包圓。
“最好的這幾件可不能錯過！”
黎淵也不怕露富，新入門弟子可領百年俸祿之事人人皆知，入門才三年的他，在其他洞玄山弟子眼裡本就是個有錢的。
他不說，誰又知道他短短三年就將百年俸祿花出去大半？
……
‘元影界’、‘北辰界’、‘幻元界’、‘龍遺界’、‘城頭界’、‘厚土界’、‘萬獸界’……
一個個攤位走過，黎淵自然不會放過打探情報的機會，只覺對於異度次元的認知都有大幅度提升。
異度次元，只存在於歸墟深處的世界，其或大或小，有着種種異獸異族，大多數都有着自己的傳承與文明。
甚至許多都在彼此爭伐，甚至想要殺出歸墟，降臨現世！
事實上，早在太古之前，這些異度次元就一度在現世降臨過，哪怕到了現在，也有諸多痕跡留下來。
比如‘天魔大界’。
天魔大界，是一方不遜於‘巫神大界’的強大次元，相傳其中存在着無可估量的恐怖魔頭，神通詭異，兇殘可怖。
黎淵甚至買到一卷天魔錄，上面記錄着數萬種天魔界中的魔頭，其中很有一些可怖的，甚至能夠準確尋到正在晉升修煉的修士，隔空降臨！
“異度次元中往往蘊含着諸般造化，可惜太過兇險，聽說前段時間‘元洞天’的一位真傳隕落在‘玄黃界’……”
“聽說了，據說是元洞天，九凰洞的真傳，據說九凰道君都被驚動了，隔空鎮殺了玄黃界中的一尊強大存在，甚至有人看到了玄黃世界樹……”
“玄黃界啊，那可是歸墟十三層內的大界，即便不如天魔大界、巫神大界，卻也是排得上號的，那位真傳着實膽大……”
“旁聽掛名界面裡早就有人討論了……”
交換小會是個好地方，黎淵時而就能聽到一些通識球中都沒有記錄的情報，他或旁聽，或問兩句，將所有情報記在心裡。
‘旁聽弟子界面……’
黎淵心中腹誹，他也是才知道，一衆旁聽、掛名弟子間是有交流渠道的，但他身爲入室弟子，自然不在裡面。
至於入室弟子的交流渠道，他入門太晚，又沒見過師尊，也不在其中……
好在黎道爺心胸寬廣，也沒在意這個，仍是遊走在各個攤位之間，聽一干師兄閒聊，時而問些問題。
他也不白問，問完之後，多半會在攤位上買一件東西，故而許多擺攤的師兄也樂於回答。
“不能再買了！”
半晌後，買下一本殘破的‘真形圖’後，黎淵果斷收手，倒不是怕引起誰人注意，委實是善功不夠了。
這兩年裡，他修爲突飛猛進，消耗的靈丹也不在少數，加上培養道兵、借閱書籍等等之類，善功花的如水流。
“只剩二百二十個小功了！”
攥着那捲真形圖，黎淵剋制住繼續購買的慾望，這是他留着採買上品神紋的善功。
一衆攤位走遍，他也沒少打聽，遺憾的是並未買到上品神紋，倒不是沒人賣，只是不是他需要的神紋。
“等真傳講法後，去天市垣碰碰運氣，順便，再祭蒼天，希望祖師爺庇佑……”
黎淵離開擺攤區，在山谷外尋了一處清靜所在，盤腿坐下，開始清點收穫。
元影純陽樹、影魔神功外，他又買了十三件物品，其中或完整、或殘破的古卷秘籍四本，寶物類四件。
其他五件，則是滋養神境，或者玄藤樹晉升所需之資糧。
其中，他認爲最有價值的，是兩本古卷以及那四件可以與之搭配的寶物。
【九嬰真形圖（十二階）】
【……北極黑帝冥淵經蘊含的九大真形圖之一，內蘊含書寫此卷真形圖之人的執念……】
……
黎淵感知着掌兵空間內的一卷真形圖。
黑帝冥淵經並非洞玄山秘傳，至少其內蘊含的真形圖不是，如他的鯤鵬真形圖，就得自於八方廟。
這卷九嬰真形圖，是一位師兄探索一處四境詭地所得，因爲殘缺，故而只要十五個小功。
與其搭配的四件寶物，則明顯也是那詭地之主所留，可以滿足掌馭九嬰真形圖的條件，而效果，則是九嬰之形！
“神宮境有九重天，對應九大靈相，理論上，一重天也可鑄金丹，但想要謀求上品金丹，至少也得是神宮七重天……”
買下此卷自然是爲了神宮境修行，九嬰真形圖出自黑帝冥淵經，自然是上上之選，黎淵沒有猶豫，就買下此殘圖，以及配套的四件寶物。
另一卷真形圖也差不多，只是那捲真形圖卻不是來自於冥淵經，而是西極白帝乾金經！
【乾金白虎真形圖（十二階）】
【……西極白帝乾金經內蘊含的九大真形圖之一……】
【掌馭條件：百虎之形、神虎之形、乾金之氣、金河流沙勁】
【掌馭效果：乾金白虎真形】
“九嬰真形，乃水火之形，修成九嬰真形後，或許可以以此接觸‘南極赤帝火凰經’……”
黎淵心中自語。
自知曉青帝長生經，黑帝冥淵經等五大經來自‘混元五極道’後，他就已經在籌謀着這門傳說中的‘道字級’根本法了。
雖然目前他完整到手的只有東極青帝長生經，但這並不妨礙他謀求這門大道功法。
“神功九重天，理論上可以修九大靈相……五本大經，最好平均些分配，鯤鵬真形、九嬰真形、乾金白虎真形……”
“青帝長生經內也有九大真形圖，選哪種好些？青鸞真形圖，還是東極青龍？亦或者是九劫蟠龍真形圖……”
“兼修多門真形，是否有改易稟賦之能？據說，神魔級稟賦之上……”
黎道爺正在規劃以後的修行路線，突然聽到一陣喧譁，睜眼看去，就看到了熟悉的素紗女修。
引起喧譁的，赫然是玉還真。
身爲當代入室第五人，玉還真的名聲地位遠不是入門三年的黎淵可比，幾乎所有掛名旁聽弟子都在向她問好。
後者則掛着淡淡的笑容，一一回應。
‘這位玉師姐的心情不大好啊。’
黎淵心中瞭然。
兩年多不間斷的聆音，哪怕受限於藏形法術，他也是有些收穫的，比如關於這位玉師姐數次探索煉魔之地失敗的聆音。
“那煉魔之地可不是善地，玉還真遣派的幾人都是三四境的境界，也有四境道兵護身，卻還是死了兩個……”
遠遠看着，黎淵壓根沒有湊熱鬧的心思，將近一半死亡率的地方，他素來是敬而遠之的。
“黎淵。”
玉還真瞥了一眼黎淵，數次探索煉魔之地失敗後，她的心思卻是淡了不少。
她原本只是以爲那煉魔之地難度大，卻沒想到比她預想的要危險的多，四次探索折了一半人，這種情況下，黎淵就不是適合人選了。
新入門的入室小師弟，連師尊的面都沒見過，要是被她坑死了，即便是她，怕是也要吃瓜落。
……
山谷外的交換小會持續了六天時間。
六天裡，又來了一些師兄弟，入室弟子們也陸續到了。
除了玉還真外，黎淵還看到了九色煙羅繞身的方九安，至於那位聲名赫赫的入室第一於望仙則沒看到。
倒是那位兼修水木大經的古玄升來了，那是個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只是神色清冷，讓人不敢靠近。
幾位入室弟子到來後並未擺攤，也很少買什麼東西，見禮後彼此交談着什麼。
黎淵發現，旁聽掛名弟子與入室弟子之間，看似並無不妥，卻隱隱有種涇渭分明，互不逾越的線。
而他……
“入室，入室，只有真正拜見過那位師尊後，我纔算是入室弟子……”
黎淵哪邊也沒去湊，只是與幾個較爲熟悉的師兄交流了幾句，就尋了處角落的蒲團坐下，靜等真傳講法。
他也沒浪費時間，一心多用，聆音釣魚，修煉法術，參悟剛到手的兩卷真形圖，什麼都不耽誤。
“泥丸有九宮，理論上，可以凝練九大神境，以九大神境養九大靈相，老龐雖然沒有此類傳承，卻也參悟到了這個道理……”
“但洞玄山有更詳盡完善的道路……”
“可以熔九大神境於一體，也可以分別凝練九大神境，神境化爲神宮，用以承載靈相法術……”
“但更好的路子，是神爐！”
“鑄就神爐一口，熔鍊諸般法術玄妙，對於日後鑄就上品金丹、法環有着頗大助益，但這一步，需要上品法力……”
……
黎淵任由思維發散，除卻行功之外，他很喜歡放飛雜念，偶爾的思維碰撞，會有些靈感迸發。
又是一天過去，山谷外攤位早已收起，所有弟子，無論入室亦或者旁聽掛名，紛紛走入山谷。
山谷內的蒲團並無明確歸屬，但入室弟子多數在前，旁聽在後，掛名在最後，隱隱間也是有着規矩的。
“黎師弟，你要去前三排……”
黎淵心中一動，聽到了李玄用的傳音，後者提醒他山谷內的蒲團座次也是有些說法的。
“多謝師兄提醒。”
衆人還未全部落座，黎淵感謝後也就換了位置，並不引人注目。
“嗡~”
未多時，穹天之上陡然有神音迴盪，實質的音波層層擴散。
“來了！”
黎淵心中一震，收斂思緒，見一衆師兄紛紛起身，也有樣學樣，拱手作揖：
“我等，拜見師兄！”
“嗡~”
一衆洞玄山弟子無不垂眸行禮，旋即，天穹外的神音降臨此間，只聽得一聲顫鳴，石臺上已多出一道人影。
黎淵餘光掃去，只見山谷內外，霞光如織，神光如瀑，更有靈禽靈鳥輕鳴。
這方小洞天都在輕輕顫動，甚至有諸般奇景隨之衍化而出……
“這就是真傳的排場啊！”
黎淵心中咋舌，他發現哪怕是玉還真，此刻也頗爲恭謹的行禮。
“諸位師弟不必多禮！”
“入座吧！”
石臺上傳來的聲音，諸多弟子齊道‘多謝師兄’，這才紛紛落座蒲團。
也直到此時，黎淵纔看到這位真傳師兄。
那是個中年人模樣的道士，着九雲法袍，戴玄天道冠，有四位道童列於身後，或捧拂塵，或捧如意，或捧法劍、幡旗。
“這是……”
黎淵瞳孔都是一縮。
這位真傳師兄顯然是修持有極上等的藏形法術的，身上寶光交織卻看不清晰，但那四個道童手裡的寶光，卻讓他看的清清楚楚！
【煉魔陷仙劍（十五階）】
【？？？】
【煉魔萬法幡（十五階）】
【？？？】
【三玄玉如意（十五階）】
【？？？】
【玄清拂塵（十五階）】
【？？？】
不止是十五階，這隻怕是四口準道寶！
黎淵差點被寶光晃花了眼，心中咋舌不已，真傳弟子的身家着實太厚了些，他猜測這位真傳師兄必然有着一件道寶！
因爲他體內有着一道更爲耀目的寶光，只是看不清楚。
“貧道大多數時間在探索歸墟，少有回山，或有新師弟認不得我？”
石臺上，那中年道人說着，目光卻是落在黎淵身上道：
“貧道俗名法無赦，道號浮法。”
“唰！”
這一剎，黎淵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這些師兄境界無不比他高出一大截，哪怕只是審視，也讓他有些頭皮發麻。
他趕忙起身行禮：
“師弟黎淵，拜見浮法師兄。”
同時，他也知曉了這位是誰。
浮法道人！
八百四十年前拜入洞玄山，當代第一位得師尊賜予道號的真傳，早五百年前就煉就法天的驚世人物！
“坐下吧。”
浮法道人也沒多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讓他坐下。
臺下卻是一片沉寂，一衆洞玄山弟子或有對視，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驚、錯愕之色。
他們中多數人是聽過這位真傳師兄講法的，不少人甚至聽過四五次。
但能讓他介紹自己的，這之前只有兩個人，而那兩人，正是登上維天演武榜的維天於望仙、元邯二人！
也是衆人公認的，準真傳！
黎淵，是第三人……
“這？”
玉還真心中驚疑不定。
她是當代入室第五人，與五位真傳都相識，比在場衆人更清楚這一幕的意義！
浮法道人是誰？
當代入門最早的真傳大師兄，於五境時持煉魔陷仙劍殺入天魔界，以千萬天魔血祭自身，與生死之間逆反先天。
以先天劍體晉升法天的驚世天驕！
‘難道這位小師弟有真傳之資？’
‘浮法師兄似乎很看重這小子，上一個得他看重的還是於望仙，但於望仙可是逆轉先天之人……’
‘區區二境，怎麼看出的真傳之資？就因爲他是以接引神火入門的？’
玉還真心中驚疑，而其餘入室弟子也都頗爲驚異，他們的情報來源比起旁聽掛名弟子的要廣的多。
不但知道黎淵是神魔級稟賦，也知道他是以接引神火入的門。
不過對此仍是頗爲震驚，也不免對這位小師弟多看了幾眼。
黎淵自然不知道一衆師兄們的心思，而臺上的浮法道人或許知道，卻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開口道：
“貧道今日講一講‘十方俱滅道’中的一個法門，諸位師弟或可聽一聽，此法，名爲‘煉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