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青青臉頰似美玉無瑕,神情之中隱隱流露一絲疑惑,看向趙倜:“事情當前,趙公子還要如何解釋?”
趙倜見她沒有拔劍相向,不由微微鬆了口氣:“諸葛姑娘,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在下確實不會武功。”
“不會武功?”諸葛青青眼睛瞅去那隻左手,左手正在把玩裝糖水的葫蘆,也不知它手指怎麼動的,竟然將葫蘆在指間旋轉如風,十分攢勁好看。
諸葛青青不由面色一冷,氣道:“趙公子還說自己不會武嗎?”
趙倜這時也瞅向左手,嘴角抽了抽,那股力量還在,胳膊不全聽自己指揮,控制不了這手瀟灑地玩耍小葫蘆。
他伸出右手,去制止左手,出奇地左手並沒有反抗,被他一把將小葫蘆搶了過來,接着左手緩緩垂下,裡面的力量逐漸消失。
趙倜此刻自己控制手臂,卻與正常之時一樣,並無任何不同,知道剛纔不過是那天魔斷手力量佔據了上風,此刻已然全部撤走。
他搖了搖頭:“諸葛姑娘,我真的不會武,剛纔舉動並非我意,實在是我這胳臂之中進入了一個東西,會控制我的手掌,自行動作,非我本心所願,我對其也無可奈何……”
諸葛青青聞言顰眉道:“趙公子的手臂內……進去一個東西?”
“正是如此!”趙倜語氣堅定肯定,但隨後又露出猶豫神色,天魔之類的不太好與對方說起,畢竟這時世上多半已沒有此物記載,而且從頭來講也未免太過繁瑣獵奇。
“公子不會是在騙我吧?”諸葛青青睫毛撲閃:“怎麼會有物體進入到公子的手臂之內呢?”
趙倜心中斟酌言辭,開口緩緩道:“諸葛姑娘可知世上有妖族?”
“妖族?”諸葛青青露出驚訝目光:“我自然知曉,公子從哪裡得知此事的?妖族可不是山川大江裡的那些妖怪,而是個巨大無比的種族,並不在大幹境內,而是在一個遙遠險惡的地方。”
趙倜點頭,諸葛青青知道妖族就好,那麼便能側面佐證一下自己所言的真實程度,自然……烏鴉此刻是要賣掉了,不然沒法分說。
“妖族自不是指山中妖怪,水內精靈,而是遙遠地方一個龐大的種族,我知道此事,自然緣於前幾天遇見了一名妖族……”
“嘎,嘎……”空中忽然傳來幾聲烏鴉的尖叫。
額……趙倜擡頭望了望夕陽中的天幕,烏鴉在晚霞邊若隱若現。
“公子遇見了妖族?”諸葛青青面露震驚神色,妖族存在這種大秘在世家中也並非人人知曉,必須嫡系不說,甚至要嫡系內的菁英,不然不會被告訴此事的,這時趙倜提起妖族,她心中已然信了九分。
“正是,我也不知道那妖族爲何找上在下,可能是看在下會做幾句詩詞?”趙倜摸了摸額角,不好編啊實在不好編:“總之找到了在下,叫在下幫一個忙。”
諸葛青青眸子眨動:“請公子幫一個忙?不知是哪種妖族?”
“哪種妖族……”這時空中又傳來“嘎”地一聲尖鳴,趙倜嘴角抽了抽,烏鴉這是不叫自己道出其身份?那隻好隨意編造一隻妖了。
“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飛禽,體型不算很大,也就鷹隼一般,頭頂彩纓,圓眼黑目,喙大彎曲,披五彩之羽,豔麗奪目,如彩虹落凡間,開口便能人言,神異不知其名……”
“這是……這是妖譜上所載的鸚鵡妖啊!”諸葛青青立時說道。
趙倜聞言怔了怔,難道真有這麼一種妖物嗎?自己隨口一說竟說出了一種罕見的妖怪?
“鸚鵡妖?”
“依公子所形容特徵,必然是鸚鵡妖無疑,此妖上古時玄黃之地存有,後來隨着妖族遷徙而離開,人族天下便再不得見此物了,小女在家中妖譜之上見過此妖描述,也有圖畫繪製,必然爲此妖了。”諸葛青青篤定說道。
既然真有那便更好了,趙倜喜道:“我倒不知這妖名稱,看來便是諸葛姑娘說的鸚鵡妖。”
“這妖找公子究竟何事,竟然叫異物進入公子臂中?”諸葛青青道,此刻就算趙倜沒有說出後續緣由,也已是十分的信了。
趙倜道:“諸葛姑娘聽我慢慢講,我初見這妖之時卻是嚇了一跳的……”
他將飛來塔之事,換了個地點,換了個名稱,娓娓說起,只說鸚鵡妖求他取得妖族物品。
招妖幡說是一件妖族寶貝,天魔斷手給改成一隻古妖之手,羽靈屍身則沒有提。
至於經過則差不多,被古妖之手沾染了生機,進入自己臂內,但應該沒什麼危險,只要殘餘的妖性慢慢磨盡,或者時間久了那被吸入的生機耗沒了,也就沒事了。
但這手初時活躍,時不時做出些非他所願的舉動,自己控制不了,剛纔去抓葫蘆的動作便是,想來過一段時間便會改變。
諸葛青青聽完,露出沉思之色,片刻道:“原來如此,我以前倒是聽家中宿老講過類似的事情,死物沾染人的生機後,短時間內展出靈異,還有黑貓跳過靈前棺柩叫死人詐屍,但大都不會對其本身帶來傷害,可公子還是要小心謹慎爲上。”
趙倜道:“多謝諸葛姑娘關心,剛纔卻是叫姑娘受驚了。”
諸葛青青莞爾一笑:“沒什麼,本來並非公子所願,公子也是受害者。”
趙倜聞言徹底放下心來,不想對方竟是這般通情達理,他看了眼手中空了的小葫蘆,既然對方的糖水已經被左手潑空,那也沒繼續待下去的道理,便想着如何開口回家。
這時諸葛青青走上前來,打量了一下前方橫石,並沒有沾染糖水的痕跡,坐下道:“公子,繼續說詩吧。”
趙倜:“啊,好吧……”
他無奈之下只好跟着重新坐定,然後講起那首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詩句。
這詩本來是趙父和楊簡說起綠蟻還有燒刀子等酒之時,他心有所感作出來的,此刻便將當時情景,由來原因統統說了一遍,又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對詞句的感悟再道了道。
諸葛青青聽完之後若有所思:“沒想公子讀書竟然不是爲了將來得做高官,或者成就大儒,竟然想要帶兵打仗,戍衛邊境,開疆拓土?”
趙倜搖頭:“諸葛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並非此意,高官在下期之,大儒在下待之,領兵打仗在下也望之。”
諸葛青青驚訝道:“公子……竟然全都要做?不是隻爭其一?”
趙倜笑了笑,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做什麼選擇呢,要就全要,怎會擇一而取?這並不是貪心,而是能力及之,必然全都拿來。
就在這時,他心中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彷彿琉璃打碎般的脆響,不知道什麼破了,叫他腦海裡“呼”地一下霎時清明,但剎那之後這清明卻又消失。
怎麼回事?剛纔是怎麼了?雖然只是須臾之間,但趙倜卻感覺到龐大的信息,似乎是屬於自己的信息,可這信息瞬間便逝,叫自己根本沒有來得及仔細感受。
究竟是怎麼回事?趙倜心中驚疑不定,可這感覺一閃即消,他再想尋找,卻了無痕跡。
“自然不是隻爭其一……”他口中回覆諸葛青青的話語,心內對剛纔腦中的情景卻十分迷惑不解。諸葛青青道:“公子眼下只展現詩才文華,別的才學還未露出,內政外事,治民軍伍,難道公子全都有所涉獵嗎?”
趙倜道:“確有涉獵,猶在學中,勤奮不輟,雖不知將會學的如何,但青雲之志不可墜,未來抱負不可歇。”
諸葛青青想了想道:“公子想要從軍實是出小女意料之外,兵法韜略就不說了,但公子理應同時習武纔是,家中不少哥兒們都從小練武,尤其想要從軍的,至少弓馬之類都練得嫺熟。”
趙倜沉吟:“武自然是要學的,只不過……”
“公子是想文有成後再習武嗎?”諸葛青青忽然道:“公子憂慮分心,想要專心致志讀書,金榜高中後再練武?”
趙倜看向對方,沒想對方竟然一下就猜出自己心中所想。
“只是那時再習武,已經略晚,恐怕再難有大成就了。”諸葛青青輕輕道。
趙倜盯着對方眼睛,兩眸相對,諸葛青青頰邊飛起紅暈,嬌嗔道:“公子看什麼?”
趙倜觀其嬌美無雙,世間難見,又露出小女兒之態,未免心中一蕩,笑道:“諸葛姑娘冰雪聰明,一猜就中,我也正是在思索此事其中利弊,未做抉擇呢。”
諸葛青青垂首道:“小女覺得公子該此刻習武,若無那妖手之事倒無妨再考思量二三,但那手在臂中,想要儘早磨去妖性,乃至使其消失,習武卻是個好辦法。”
“竟是如此嗎?”趙倜道:“練武能儘早祛除這妖手?還有這樣的說法?”
“練習武功,會使自身強大,自身強大了自然百邪難侵,小女估計因爲公子文弱,所以那手纔會沾染到生機,然後進入公子體內,若公子一直都有武功在身,恐怕當時那手便難進入了,而公子現在習武也不晚,修習武功,祛除陰物,與這妖手之事殊途同歸,必然會早日將其練化的,雖然那手多不會傷害到公子自身,可也不好……”諸葛青青低聲說道。
“有道理。”趙倜點了點頭,此刻兩人靠得極近,他只覺對方身上香氣隱約傳來,十分好聞,是蘭花香摻雜着女兒香,叫他不由得心跳加快,身上有些發熱起來。
就在這時,那之前被奪去小葫蘆,一直老老實實安靜呆着的左手突然之間暴起,沒有任何的徵兆,快若閃電般朝向諸葛青青懷中抓去。
“啊?”趙倜頓時大驚失色,想要開口提醒卻根本來不及,這手居然比當時硬喂對方喝糖水的速度還要快,眨眼已經伸到了諸葛青青的胸前。
諸葛青青此刻也反應過來,但哪裡來得及躲避,就算身體迅速向後面仰閃,可卻還是被這手抓了個正着。
趙倜只感覺腦內嗡地一聲,頓時便是一片空白,手上之感傳遞至心內,渾身熱血都沸騰起來。
“嗯……”諸葛青青身子後仰,可並沒有躲過去左手,被一把抓住後不由發出嚶嚀之音。
她又羞又氣,雙手急忙往胸前推去,卻不料那左手十分無賴,居然微微用勁,接着似乎還揉了揉。
諸葛青青頓覺渾身上下無力,彷彿化成一團水般,怒憤之中微帶呢喃道:“趙公子你,你……”
“在下……”趙倜臉色酡紅,氣血賁張,手上傳來的感覺令他心都快跳出體外。
簡直混蛋啊,這簡直就是小人所爲,魔頭行徑啊,調戲輕薄不說,而且還用偷襲的手段,這左手根本就是個混賬。
他氣得眼前直冒金星,可是左手不聽自家使喚,還做出一些叫他羞愧難當的小動作,他根本指揮收不回來,無可奈何下,只好伸出右手去拉左手。
這左手不聽他運使,是因爲上面大力加持,他無法操縱這大力,但右手抓過去扣在左手腕上往後拉拽,這左手卻似乎明白了命令一般,立刻便鬆懈了力氣,叫右手給扯了回來。
趙倜退後兩步,擦了一把額頭上不知因爲着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滲出的汗水,急忙看向前面的諸葛青青,訥訥地道:“諸葛姑娘……”
諸葛青青本來身子半仰過去,這時用一隻手支住背後青石,慢慢直了起來。
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有臉頰耳邊殘留的紅暈,顯示了剛纔所發生的尷尬之事,並非什麼幻覺夢境。
“諸葛姑娘,你沒事吧?”趙倜神情窘迫,訥訥地道。
“趙公子,你,你剛纔心中想了什麼,才叫這左手突然動起來的?”諸葛青青聲音清淡,聽不出喜怒。
趙倜看她沉靜,並未立時着惱,微微放下了些心。
他回憶起左手暴起之前心內所念,不由一陣羞愧,暗道絕不能說,雖然只是心中所想,但也並非君子所爲。
“我,在下並沒有想什麼……”
諸葛青青聞言緊盯着他,片刻後柔聲道:“公子,剛纔有一件事情小女沒有說明,那沾染生機的死物若有詭異舉動,大抵多半數都是被主身的想法所影響支配……”
趙倜聞言不由呆了呆,沒有說話。
諸葛青青道:“之前那妖手過來抓推糖水葫蘆,就是公子心中想讓我快些喝完,然後好回家是嗎?”
“這個……”趙倜頓時露出尷尬之色。
“公子不用解釋,而剛剛那妖手突起輕薄,也必然是公子心中想了些什麼事情,所以這手方纔做出那種動作的,是如此吧?”
“我……”趙倜心想這可不行,自己雖然想了些,但卻根本沒想斷手那樣的輕薄舉動,自己不能背這個黑鍋。
“公子不用說了。”諸葛青青從青石上站起,來至趙倜身前,給他整了整衣袖,撫平褶皺,然後輕輕地道:“公子記得,以後看見別的女子時,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雖說秀色可餐,但莫忘記自家可是有一隻妖手在體內呢。”
“諸葛姑娘,在下沒有……”趙倜呆了呆道。
“公子勿須解釋……”諸葛青青臉頰紅暈愈濃,低聲道:“尤其記得看見羅敷之時……”
“我……”趙倜一時頭大如鬥,哪怕滿腹經綸,此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諸葛青青撕下一塊紗袖,重新矇住面部,道:“小女明日便離開玉州,會爲公子尋找解決妖手之法的,公子若是能夠習武,也請儘早習武,武功對這妖手會有掌控剋制之效……”
她說完之後,再看了趙倜一眼,然後身形迴轉,便往林深之處掠去。
“諸葛姑娘,你……”趙倜看向對方,還未待話音落下,卻瞧香風杳杳,對方已是失去了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