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元一聲騙子，讓李世民臉色大變。
這人可是軍器監的大匠，是鍊鐵這一行的頂尖之人。
儘管他不懂化學，可就算如此，依然在鍊鐵之上，有別人難以企及的能力。
這一聲騙子，直接否定了李淳風說的一切。
讓李世民的心拔涼拔涼。
若是這李淳風，不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這石炭鍊鐵，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算是有仙人站他身後，也讓人難以置信。
畢竟，不是仙人親自出手，如今的李淳風還太過年輕。
聽到這一聲“騙子”的控訴，李世民連忙壓下心中的驚慌，高聲問道。
“爲什麼？”
“爲什麼說他是騙子？”
“你可有什麼證據？趕緊拿出來給朕看看！”
李世民說的聲色俱厲，就像是已經火冒三丈了一般。
可這個時候的齊元，非常反常的，心中並沒有多少驚恐。
一輩子的手藝人，說的自己擅長的領域，根本就不容他人質疑。
當下，他憤憤不平的說道。
“年前軍器監，就出過軍備不合格的事情。直到現在，他們還在牢裡關着呢。”
“最終，監中的調查結果，說的是用了渭南縣的石炭。可這渭南縣，根本就沒有什麼石炭。”
“歸根結底，用的還是這裡的石炭。”
“長安城中，有現成的例子放着。你居然還說，可以直接用這裡的石炭鍊鐵。”
“你這不是騙子是什麼？”
見齊元罵的義憤填膺，可李淳風卻依然是風輕雲淡，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
只見他笑了笑，搖着頭說道。
“齊大匠說的，非常在理。可你畢竟不懂化學，只是憑藉前人流傳下來的經驗在幹活。”
“若是一直墨守成規的話，幹起活兒來，雖然說是好不到哪裡去，但是肯定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可這中間的物料，若是稍有變故的話，你積累的經驗，就完全沒有用了。”
“甚至是還沒有一個新人，一個學徒，來的有用。”
“畢竟，學徒的腦子，還沒有被幾十年的經驗所束縛。”
“能夠很快接受新知識。”
李淳風的一番話，氣的齊元三尸神暴跳，整個胸腔都快要炸了開來。
我堂堂一個軍器監的大匠，你居然說我還沒有一個學徒好用？
這是人話嗎？
通篇的話聽下來，一直就在嘲諷我沒有知識。可我要是能拜仙人爲師的話，就未必沒有你強。
氣的有些眩暈的齊元，扶住了腦門，喘了好幾口粗氣，這纔像扯風箱一樣說道。
“化學，又是化學。”
“我就是不懂化學了，可理就在哪裡放着。”
“你總不能強詞奪理吧。”
“那你來告訴我，軍器監爲甚會失敗，那你又爲什麼能成功？”
李淳風的話，讓李世民也吃了一驚。
他居然又掌握了我沒有學過的科學。
唉！一步慢步步慢。現在就算是嫉妒也沒有什麼用。
好歹這人，是在幫自己幹活。
長嘆一聲，李世民笑着問道。
“不知這其中，又有什麼樣的化學，不知李道長可否方便，跟朕說說？”
李淳風可以對齊元不屑一顧。
因爲他掌握的知識，可以讓他能從更高的層面之上，俯視所有人。
可是李世民不行。皇上的權利，在如今的大唐，能碾壓除了仙人之外的一切。
當下，他連忙拱手行禮，說道。
“回皇上話，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說罷，轉頭再度面對齊元，輕聲問道。
“你們軍器監鍊鐵，所用的石炭，有沒有煉成焦炭？”
“焦炭？”
齊元一頭霧水，這焦炭又是什麼東西？
李淳風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繼續問道。
“那鍊鐵的過程之中，你們軍器監，有沒有往高爐之中，加生石灰？”
“生石灰？”
“鍊鐵爲什麼要加生石灰？”
齊元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着陸然，高聲說道。
“我鍊鐵幾十年，就從來沒見過有人往爐子當中加生石灰。”
“你這哪裡來的狗屁不通的道理？”
齊元一生的經驗，在這一刻，全都被李淳風的一番話，給推翻了，一點不剩。
現在的他，徹底的看不懂，眼前的這人，究竟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說瞎話。
他口中的化學，到底是什麼？
能讓亂七八糟的一份操作，變的真正的有意義的事兒？
而問過這些問題的李淳風，卻沒有回答齊元的任何問題，轉身向李世民行了個禮道。
“陛下有所不知，這石炭和木炭相比，在地下埋了萬年，百萬年，甚至是上千萬年。”
“不管最早的時候，是如何的乾淨，可最終難免會混進去一些雜質。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如今此地的石炭，經過了師尊的勘探，雖然說含硫磷的雜質較少，但依然還有。”
說到這裡，他蹲在了地上，撿起了一塊石炭，又從懷中掏出了另外一塊焦炭，繼續說道。
“陛下請看，這塊是纔出土的石炭。”
“這塊，是師尊教微臣煉焦之後，燒製的焦炭。”
“你看看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區別。”
聽了這話，李世民連忙接過了李淳風手中的兩塊炭，仔細的查看了一會兒之後，這纔有些遲疑的說道。
“這焦炭要比石炭，稍微輕上那麼一些。而且上面多了許多的小孔。”
“正是如此！”
李淳風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天下間萬物，像金銀這樣，純潔如一的，幾乎沒有。”
“如何把這混雜一起的東西分開？便是另外的一門科學了。一個辦法是用水，把物體放入水中。有的溶入水中，不溶的自然留下，過濾即可。有的重於水，有的輕於水，分開即可。”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像煉焦一樣，將爐子封閉起來，用大火燒。被燒得熱了，有的化氣逸出，有的留在裡面，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道士煉丹，多用此法，硫磺也是這樣煅燒，讓氣從上方溢出，然後冷凝刮取。”
“這焦炭，正是用這個原理，將其中的雜質燒出。讓存在其中的硫磷，也減少一部分。”
“進而留存更多的炭，讓高爐之中的火力，燒起來更大，更加方便鍊鐵。”
聽到這裡，李世民恍然大悟，就連齊元也是有些明白了一樣，點了點頭。
可儘管如此，這焦炭之中，依然還有硫磷啊！
那應該怎麼除去？
李世民正想發問，卻聽李淳風直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