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漢的一番話,像是一盆涼水,當頭澆下,讓幾個手持利刃的千牛衛頓時面面相覷。
自家是禁軍,負責護衛宮禁。
家中又是權貴出身。
若是對上一兩個黔首,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別說是挑釁,對峙了。就算是尋常二者之間說話,那也是一個高高在上,一個畏畏縮縮,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平等。
不欺壓你就不錯了,還敢跟老子頂嘴?
但凡是敢露出一點苗頭,手中帶鞘的環首刀,就能抽你個滿臉開花。
可那是長安,是其他地方。
就算是大唐有法律的存在,一些小事兒,也管不到他們頭上,自然可以肆意妄爲。
但是這裡不同。
正如這老漢所說,這裡乃是仙人領地,是帝君修行的地方。
如果誰敢在這裡胡作非爲,別說之藍田國有自己維持治安的軍隊,就算是身後的皇上,怕是也不會放過自己。
這不但是給自己惹禍,甚至是給家中招災。
聽老漢這麼一罵,一羣人手持鋼刀,頓時騎虎難下,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全都一臉爲難的看着前方的尉遲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尉遲恭現在也是進退兩難。
本來就是自家理虧的事兒,別人不賣的話,自家退讓不就完了?
誰知道身後的這幫護衛,會不知所謂的衝了出來?
拍老子馬屁,有你們這麼拍的嗎?
若是真有什麼意外,你們這些人加起來,也不夠老子一鞭抽的,裝什麼大瓣兒蒜?
難道是老子的訓練不夠,讓你們這些小東西,有力氣在外面作妖?
左右爲難之間,後方,李世民已經氣喘吁吁的,沿着田埂跑了過來。
他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
“住手!”
“不可放肆!”
皇上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瞬間解救了尉遲恭身後的一衆千牛衛。
這些人連忙收刀入鞘,齊刷刷的站在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死人一般。
只留尉遲恭一人,在哪裡臭着臉,擡起袖子,擦拭臉上,頭上的污穢,不斷的“呸呸呸”吐着口水。
可就算是再怎麼擦,身上的臭味卻依然揮之不去。
李世民走到近前之後,這種味道,瞬間鑽入了鼻腔之中,讓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難免埋怨的看了這位吳國公一眼。
不過是去採買兩個玉米棒子而已,怎麼會弄的這麼狼狽?還沾染了一身糞水?
難道是這尉遲恭離開民間太久,有些不食人間煙火,這纔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這些臣屬,起家時也不是什麼富貴滔天的人家,怎麼短短時間,就忘了如何和百姓打交道呢?
看來,這想要吃上一個玉米棒子,最終還是要看自己的。
當下,李世民正了正衣冠,整理了下跑亂的衣服,收斂笑容,一臉鄭重的向前兩步,行了個禮道。
“可是我這位部下,驚擾了老丈?還請老丈海涵。”
“他也是好心,因爲見我實在是饞這玉米,這纔不告而取。”
“不過老丈放心,我等也不是什麼無賴人家,吃您多少玉米,自會付多少的銀錢,不會讓您有所損傷。”
說罷,李世民一抹袖口,發現自己沒有帶一文銅錢。
可身爲皇上,他會缺錢嗎?
隨即目光往身後一掃,那些站立一旁,裝死人的千牛衛立刻聞絃歌而知雅意,各自連忙往懷中掏了掏,不過片刻功夫,就掏出了一大堆的銀錢,交到了李世民的手中。
而李世民,這才捧着這些銀錢,略帶歉意的說道。
“這些錢,就當是我們吃食的費用了。”
說罷,順手往前一遞。
隨後,卻見那老漢謔笑一聲,身後神色一肅,立刻伸手一攔,阻止了李世民接下來的動作。
然後,這才冷哼一聲,一臉不忿的說道。
“老漢我還是那句話!”
“想要吃,一粒沒有。”
“我家的玉米,也不是種來給你吃的。”
“現在,拿上你的臭錢,快給我滾。”
“再不走,老漢我喊人來,押着你們,上藍田的衙門,關上三五日再說。”
說罷,一揮手中的鋤頭,像是驅趕蒼蠅一樣,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走,快給我走!”
“咯嘣!”一聲。
李世民額頭上的青筋冒起,怒火中燒。
他身爲皇上,能張口道歉,就已經算的上是禮賢下士了,什麼時候,竟然被治下的百姓這樣拒絕過?
雖然此地,現在已經是藍田國了。但是皇上,依舊是天下的共主。怎麼能容忍這些無知百姓欺辱?
原本他以爲是尉遲恭失禮,才惹惱了這些百姓。現在看來,這老漢,纔是刁民。
彷彿不敢想象一般,李世民忍者心頭的怒火,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繼續問道。
“你說什麼?”
話才問出口,藏在老漢背後的孫子,覺察到了這些人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根本不敢傷害自己。當下,直接從祖父身後跑出,做了個鬼臉,吐着舌頭說道。
“略略略……”
“我爺爺說了,這玉米不賣。”
“想要吃,回家吃矢吧!”
說罷,一溜煙跑到了自己之前,提着的那個大木桶之前,隨手又舀了一瓢,高聲說道。
“快走。”
“再不走,我拿臭水潑你!”
聽小孩這麼一說,李世民頓時驚的不住的後退了幾步。
吳國公身上的味道,已經讓他心有餘悸了。若是自己真的被這小兔崽子潑上一頭臭水,可就真的“一臭萬年”了。
肯定有好事的文人,會在史書上,給自己記上一筆。
這讓李世民連罵都不敢罵了。
再說了,身爲皇上,目標是聖人,總不能因爲被別人馬上幾句,就殺人泄憤吧。
這算什麼聖人?
李世民氣的滿臉通紅,一身的怨氣也不知道朝哪裡出,身後的老道岐暉,這才慢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他心中一陣暗爽,私底下不斷的竊笑。
“叫你打我,叫你給我添麻煩,這回,自己也吃癟了吧!”
尤其聞着尉遲恭身上的淡臭,更是讓他猶如盛夏時節,喝了冰鎮的蜜水一樣甘甜。
岐暉差點沒有笑出聲來,不長一段田埂,硬生生走了好半天,然後這才平息下抽搐的臉頰,面無表情的說道。
“皇上,這十里八鄉的玉米,乃是帝君之物。”
“沒人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