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動情

<蘆葦花白茫一片,愛過你短暫停留的容顏,

南方的冬天>

“我不要!”“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給你買別的。”“我什麼都不要,你聽不懂嗎?”“可是我……”“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再這樣恐怕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了。”這一天由於媽媽去了阿姨家,所以中午我提前來到了教室。出乎意料的是,我看見教室兩個人正爲一件禮物爭執不休。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小木與木毅。木毅似乎不肯就此罷休,小木越是反抗他越是不肯屈服,他直接將買來的禮物從後面放到了小木的懷裡。小木一個起身,禮物便從她懷裡滑落,掉到了地上。一陣迸裂的聲音,是的,禮物碎了。而此時木毅的表情,也似乎因爲東西摔碎而變得蒼白起來。小木也幾乎同時的被嚇到,連忙轉身向木毅解釋說:“啊!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是易碎物品我……”這時,木毅竟不由分說地衝過去,抱緊小木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沒關係我可以等,你要多久我就等多久。”我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呆了,直到小木大聲抗議,我才急中生智喊了聲“老師好!”這才唬得木毅鬆開了手。小木得了空,便飛奔出了教室。

“宣萱,你說。爲什麼夏天還枝繁葉茂的樹到了秋天就要掉落的只剩枯黃的樹幹呢?”“那是爲了來年長出更新,更美的葉子啊!”“可是,我和他還有來年嗎?”“小木,你別這樣。”“宣萱,不好意思。我把你扯出來淨說些無聊的話。”小木從教室出來便拉着我一路飛奔到了實驗樓前的的涼亭裡,仰着頭望着前面的一棵大梧桐暗暗神傷。儘管這樣,當她再把頭收回來看着我時還是有一棵淚珠順着她的臉頰滴落到了我的手心。那股冰涼只透人心,“宣萱,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只把他當作好朋友。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他會提出要超出友情……”

“我是體育特長生,和你們不一樣,我們要提前一個月來學校報到。也就是是七月的時候。除了同爲童樂小學的米晴兒,我在這兒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木毅。他一直在跑道邊的梧桐樹下站着,也就是我眼前的這棵。所以我一直很奇怪,爲什麼他從來就沒有訓練。終於,在一次休息的時間,我與他談起了話。‘同學你好,我叫藍小木。請問你是?’‘木毅。’他只是冷冷的答了一句。‘但即使這樣,我還是不想就此罷休,於是便打趣地說:‘好巧啊!我們的名字裡都有木誒!我想你是皇城小學來的?’‘我只聽易翔談起過它。’‘易翔?易翔是誰?’‘我就是爲了他纔來的……’接着他開始說起他來這兒的原因。其實他家在上海,因爲什麼別的原因纔來的這兒,我記不清了。所以他不是在我們這兒讀的小學。易翔和他是在他第一次來這個學校時認識的朋友。他不願一直和家人待在一起,便想尋個理由出來。於是就來看易翔訓練。‘原來如此……’我想了想,覺得讓他一直幹站在這兒也不是那麼回事,‘你有沒有什麼擅長的體育運動啊?我們都在訓練,你好歹也動動啊!’雖然他後來同樣沒有運動,但是卻買了兩瓶水。一瓶給易翔,另一瓶則給了我。從那開始我們三個便經常在一起玩耍。易翔的父母在這個學校任教,所以他帶着我們幾乎跑完了學校的各個角落,而我呢,靠着稍廣的人脈帶着他們到處‘走親訪友’。他們也用這個機會結交了不少兄弟。說起來,有一次我在山上差點踩到一條竹葉青,還好木毅及時地拽住了我。易翔在一旁嚇得使勁地罵我。還說:’你個豬頭!走路都不看腳下的啊!‘切!其實他自己纔是豬頭呢!雖然這麼說,但他那副氣急敗壞的表情與言語,我現在想起來都很感動。總之那段時間我們玩得很開心:我們一起吃飯,一起跑步。去爬山,去K歌。說起來木毅唱歌還真是好聽呢!特別是那首張芸京的《偏愛》。”小木邊說着,嘴角露出了滿足而又幸福的微笑。然而這種美麗的表情很快就被陰霾所替代,“可惜這種快樂也許再也回不來了吧。”“難道你之前就沒有一絲感覺?感覺木毅……”此時不由得我不想起易翔之前在運動會上向小木投射出的特別的目光,現在我必須盡力避開不談這件事,“他對你有特殊的地方?”“是我不好,現在才反應過來。或許他早就給過我暗示。可是那些暗示我到現在才明白過來。”小木又繼續開始了她的回憶。

木毅似乎天生具有一種超強的凝聚力。只過了一個月,木毅便結識了許多的好友,甚至成爲了這個城市初中生的混混頭。小木第一天才對他提到過小學經常欠她錢的成仁,第二天木毅便領着他上門道歉並將欠小木的錢一概還清;有一次她登山崴了腳,木毅便把她從山頂一路背了下來;小木說想吃大龍蝦,他便將她帶到了酒店吃大餐……“還錢那件事,我認爲是出於朋友義氣;登山那次要不是易翔揹着一個裝滿工具和食物的登山包他也說要揹我,所以我也沒覺得什麼;至於龍蝦,他明明說是因爲他自己生日請客呀!可是現在想起來,難道都不是因爲朋友的原因,而是喜歡我?”小木又是嘆息又是皺眉,顯得苦惱不已。“也許一開始只是當朋友吧,小木你別想這麼多了。”我只說了這一句,便再也沒試圖安慰小木些什麼。雖然我無法感同身受,卻還是有一種陌名的悲哀襲上心頭。

也許是因爲白天發生的事太過吸引我的注意,晚自習的休息時間(幽蘭中學照例在夏運會後開始實行在校晚自習和半月假。)我獨自一個人漫步在熱鬧而又幽暗的操場。喜歡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人爲什麼要去喜歡?路邊的燈靜靜的開着,隨着我的靠近慢慢的變亮,再隨着我的背離緩緩消散;池塘上的假山靜默地屹立在湖畔,彷彿也在尋找這迷題的答案;不只哪來的一羣精靈用自己細小的腳丫急速地穿越湖面土壤;在湖面踩出一個個漩渦,在土壤灑落一滴滴汗。

“下雨啦!快跑啊!”遠處傳來一位女同學的驚叫聲。這聲尖叫打斷了我的思緒,也打破了湖面的安詳。湖面開始波濤洶涌起來。是的,這是一場突然襲來的暴雨。我正準備朝前面的涼亭飛奔,卻有一把傘擋在了我的頭頂:“走吧。”又是這種冷冷的,但並不讓人討厭的口氣。裡面總蘊藏着一種讓我不得不服從的力量。我輕聲地“哦”了一聲便同他一起走到了傘下。我們一路上很有默契的各自無語。這會兒的天很暗,但是藉着路燈我還是細細的將他端詳了一番。一米七的個頭和幾乎不到50公斤的體型,使原本不那麼高的他顯得又細又長。由於我們是新生還沒有發校服,所以各自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而他則身着黑色薄襯衫和一條休閒牛仔褲,襯衫的前兩個釦子散開,露出漂亮的鎖骨和潔白細長的脖子。嘴巴看不出任何不悅或者欣喜的弧度,堅挺的鼻樑彷彿註定了他的倔強,然而一雙秀氣的雙眼和眉宇之間那股淡淡的儒雅之氣很難讓我把這樣一個人與混混頭以及他今中午強迫小木時所做的行爲掛鉤。也許人真的不可貌相吧。我暗想,若他是與他的外表極其相稱的人,我蠻可以覺得我會因爲看過他一眼就滿臉緋紅。可惜,現在看來他並不是,於是我也並沒有那種現象。我甚至覺得他的靈魂是從別的什麼地方借來的。而他呢?也是一直看着路,至少表面是這樣。

我們就這樣一路走到了教室前的走廊。我想,也許該和他說些什麼:“你……”“你……”我們幾乎同時發出了一樣的音節,而比我們慢兩秒是鈴聲。還沒有開始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整個晚自**家都默默無語的,彷彿都在努力學習。只有在一邊不停做鬼臉的易翔(他的座位和我之間只有一條狹長過道。),以及我看到後被逗樂的笑聲證明這裡其實並不平靜。在下課時木毅卻塞了張紙條給我。 “Q:549634128.”

549634128:“她好嗎”

萱草:“她只是想讓你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這樣簡短的問話,甚至連標點也不打。一個新申請的QQ號,就連網名也沒取。就像他的資料一樣空白,只講求結果的對話方式,他的心思讓人無法揣測。他似乎總想以最快的方式達到想要的目的或找到問題的答案。要不是他才爲我撐傘,我果真會覺得他冷血自私了。

經過一夜暴雨的洗禮,小城連續幾周都是晴好的天氣。萬里無雲的天空到了夜晚更是星光璀璨。我和七月相約每天在晚自習後繞着操場跑圈。 今天還是同往常一樣,但七月突然告訴我她要“報復”什麼人。其實這所謂的報復也只是整蠱而已。

她拉我到家屬區內,躲在圍牆下。“你到底要整誰?”“噓……小聲點,他來了。”七月緊張十分,身體越壓越低蓄勢待發。遠遠的我只看見一個高高的人影出現在亮白的路燈下,是個男生,隨着他的走近我看清了,他不是別人正是易翔。“嘿!”七月突然高呼一聲跳到易翔面前,別說是他,我在旁邊也已被嚇得半死不活。易翔下意識的想要破口大罵,大喊了一聲:“夏七月!”但他似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沒有再說話。只是錚錚的看了七月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這顯然沒有達到七月預想的效果,易翔走的那一刻她的表情說明了這點:“哈哈!這一次總算讓他見識到我的厲害了!”轉過身來,七月則大笑着宣佈自己的成功。“會不會有點過分?”“切!你是不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七月開始跟我大談特談他與她之間有多少的“血海深仇”,其實那些惡作劇幾乎就是易翔的名片,他對所有人特別是女生都喜歡做這些惱人的小動作。只是七月對此十分在乎,便把它看作是不能原諒的事。一路上七月都滔滔不絕地談論着,說是很氣憤但其實眼裡一直帶着笑意。我只得隨聲附和,心裡也自有一樁心事。

那是發生在國慶節間的一件事。我和媽媽逛過步行街正走回家,半路上卻聽見有一羣和我一般大的初中學生在叫罵,隨時都要動起手來。而那中間卻有一個熟悉的面孔——葉冉。他曾經是我的同學,我太瞭解他是個怎樣的人,便只想避之不理。只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媽媽就已經跑到了人羣中說了些什麼,人羣便都散去了。“畢竟還是學生,家長他們還是怕的。”媽媽一回來我便自顧自地發表起評論來。“我只說了句我是阿萱的媽媽。葉冉便瞧了你一眼領着其他的孩子散開了,”媽媽顯得十分得意,轉而又惋惜的說,“只是李鈺晗一個女孩子還和這些男孩子一起瞎胡鬧,唉。”我心裡覺得奇怪,便回頭望了一眼。葉冉正把手搭在李鈺晗的臉上,我回頭的時候他也正好回頭並衝着我哈哈笑。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鄭霄不太可能會被腳踩兩隻船吧。

我正想怎樣準確無誤不偏絲毫地將這件事告訴七月,卻在沿河岸的涼亭裡看見了木毅,便向他打起了招呼,他則是以他招牌的冷笑算是迴應了我。“夏七月!”此時後面突然傳來一個男生的怒吼,七月正準備回頭,不想木毅卻突然高聲喊道:“你褲襠開了!”七月驚叫一聲馬上背朝着木毅底下頭檢查了起來。我分明的看見一顆石頭就在七月低頭的那一刻飛了過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就差沒有叫出來。我驚恐而又憤怒的將目光鎖在後面的兩個男生身上,我確信我從未見過他們。但從他們眼中的怒火,我感覺七月就彷彿做了什麼特別虧欠他們的事。難道七月竟也惹上了社會上的閒雜人等?我正準備對七月說快跑,卻被木毅一把拽住,接着他又平平淡淡,彷彿那顆石子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不好意思,開個小玩笑。”“你幹嘛騙我?”七月有些生氣地看了一眼木毅,然後又轉向後面兩個人。我深知這樣做的危險性,便想拉住七月要她不要過去,可我正往前邁了一步卻被木毅迎面堵住。我深是不解便望向他,然而木毅並沒有看我,而是轉頭對着七月和兩個男生那邊。我便也急切的望過去。“啊……我們只是聽說你叫夏七月,覺得……覺得這名字很好聽。所以就隨口叫叫……”其中一個男生回答道,說完還不忘捅捅旁邊的一個正目光呆滯的看着木毅的男生,那個男生便收回目光,只跟着最後一句話說了聲:“對,隨口叫叫。”這樣的理由牽強而又彆扭實在難以讓人信服“就這樣?沒別的事麼?”七月幾乎被他們這樣的理由弄得有點摸不着頭腦。“是……是啊!就這樣我們先走了啊!”還是那個反應快的男生搶先答道,然後拽着另一個男生逃生般的飛奔,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別和她提這件事,原因明天告訴你。”木毅只留下了這樣一句話,在兩個男生走後,他便也走了。只是相比之下他就只是普通的散步了。在昏暗路燈的幫襯下,他的背影被拖得很長,顯得那樣愁惋而又神秘。留給我的則是一長串的問號與歎號。

“你對她說了對她沒有一點好處,只會給她留下陰影。”“至少她以後可以萬事小心啊!”木毅說話時不冷不熱的態度實在讓我無法忍受。我幾乎一直都是在對他怒吼,而他至始至終言辭都十分平淡。彷彿除了小木沒人能讓他提起十分之一的熱情。“在這個學校,她以後都不會再遇到這類事了。”“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只是你已經相信我了。”“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又氣又惱,氣的是他不把事情說清楚就這樣要我不明不白的隱瞞事實真相,惱的是他那自以爲是又盛氣凌人的態度。“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就別知道。”他一邊說着這句話一邊雙手插着口袋離開了走廊進了教室。這一天天氣驟冷,我穿着一件毛衣加薄外套也難抵秋風的侵襲。回想木毅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況且那連個男生明顯就是混混。昨天看樣子是被木毅使了什麼眼色警告之類的,所以後來落荒而逃。再說這件事,我只是看見就已經有些膽顫了,如果真的讓七月知道了,會給她留下怎樣的陰影也未可知。爲今之計也只能是保持緘默了。我這樣想,後來也是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