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的滑出直行道,向路邊的Q大校門靠近。
本來大學的校門都建的十分寬闊,足以容納進出的車輛行人,但Q大由於校園裡還有一所附小,平時放學上課小孩子蜂擁而出,開車接送的家長們又多,總是造成每天總有那麼一段時間校園裡堵得水泄不通,爲此,校領導和學生們都頭痛不已。
後來便想出了這麼個辦法,將校門用路障分隔,成兩個窄窄的通道,剛剛夠兩個方向的車輛進出,且要求辦理通行證,要不然進出都要交錢。這樣一來,校園內的車輛果然少了很多,但也出現了現在這種狀況。
出租車,私家車乃至公用車都擠在校門口,等待出入,檢查通行證的時間,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龍,更不用說四周的空地還停着不少等待顧客的空車,坐在車裡等的人真是煩躁不安。
難怪她們系裡一個不得志的老教師憤憤不平的抱怨,“咱學校就是缺乏大氣,好好的大門非要弄成狗洞!”
當然,這話未免偏激,他們當時聽了也一笑置之,可這個時侯被堵在這裡,車裡的兩人又是這種尷尬境地,凌雙都忍不住要發出類似的感慨。
車龍好不容易有了動靜,卻不料橫着插進來一輛出租車,想要穿過去,卻又被前面的車擋住,就停在了他們的車前面,她不禁嘆了口氣,看來這種尷尬還要持續很久。沒想到,一邊的羅錚陽比她還急,皺着眉頭,臉上神情頗不耐,單手按住方向盤上的按鈕,持續不斷地鳴笛。
現在交通這麼雜亂,本來四處都是這種讓人心煩意亂的鳴笛聲,而羅錚陽那樣持之以恆的方式更是讓她不能忍受,她幾乎以爲自己會因此而落下耳鳴的毛病,所以捂了耳朵,無奈的推了他一把,羅錚陽看了她一眼,只好鬆手。
前面那出租車司機卻扭頭怪異的看了他們一眼,似乎爲沒能讓他們如願感到自豪,這下又惹怒了羅錚陽。他伸手在置物櫃裡不知摸出了什麼裝置,開門探出身安在車頂,對着揚聲器說了什麼,車子立刻響起了和某位領導視察基層時開道車的那種囂張聲響,四周的人俱是將眼光集中於他們身上,害得她使勁縮進座位,想要避開行人的視線。
羅錚陽終於注意到了這些,扭過頭來看她,臉上竟然有笑意,大概是她的狼狽又取悅了他,“這玻璃設計的很好,外面看不到的。”
她這才訕訕的坐好,又不太好意思被看穿了心思,心裡像被貓抓毛了一般,忘了此時兩人的尷尬關係,反脣相譏,“是啊,這樣變態的設計就是爲了滿足你們有錢人喜歡窺探別人,又喜歡隱在暗處的陰暗心理。”
這下羅錚陽笑得更開心了,爲了凌雙終於恢復了和他爭吵的習慣,也不急着開車,挑着眉斜瞄着她,“你說對了一半,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用途。”
凌雙不屑的“切”了一聲,並不多做表示,羅錚陽倒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那也是爲了別人好,你想啊,在這樣的密閉空間裡,人說不定想幹點什麼事,萬一那樣的私密被別人看見了,大家都落得不好看,豈不有傷大雅?”
凌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覺的應了一句,“什麼事,怎麼有傷大雅?”
羅錚陽似乎沒有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問,畢竟胡說八道慣了的成年人,大家嘴上一說,眼神一到,都自覺自動的往歪裡想,幾斤幾兩馬上就明白了。現在他竟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不是他裝清高,是現在他兩這不上不下的微妙關係不適合開這樣的玩笑,開不好是會壞事的。
他右手食指抵着太陽穴支吾了半天,而一邊凌雙還是一副好奇寶寶的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他,間或的眨一下,兩把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動,讓他不禁聯想到她的座椅如果放倒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景緻。
“靠!”羅錚陽低聲咒罵了一聲,自己還真是禽獸,這樣就有了反應。
一邊的凌雙疑惑的皺起細眉,對他不明所以的暴躁表示質疑。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幹嘛還一個人踹小心啊,羅錚陽憤恨的這樣想着,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調整了下坐姿,目不斜視,低聲哼哼,“就是男女有益身心的私密互動唄。”
“你說什麼?”他說的太低,凌雙沒有聽大清楚,反問了一句,可看到羅錚陽忽然變紅的側臉和耳朵,結合之前他的反應,才恍然大悟,頓時恨得牙癢癢,咬牙切齒的來了一句,“流氓。”靠回座椅,不再搭理他。
“哎……”不明不白的被罵,羅錚陽有些鬱悶,正準備回嘴,前面那出租車司機被他們的揚聲器嚇住,看了一眼這車誇張的車牌,不知怎麼扭蹭的,還真鑽出了縫隙,給他們讓開一條道,而學校的保安早已經注意了這邊,也極快的疏散了前面的車輛,這會兒,他們前面一條大道暢通無阻。
好男不跟女鬥,羅錚陽心裡暗自嘀咕,跨擋啓動,車子快速的穿過校門,向宿舍區駛去。
她們研究生宿舍在宿舍區的最後面,所以離校門還是有一段路程的。校園裡比起外面,安靜多了,也沒有那麼多的燈紅酒綠,可越是這樣,越讓車裡的兩個人覺得彆扭。
這幾分鐘裡,車裡的氣氛已經不單單用尷尬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凝重加詭異。
羅錚陽簡直就是悔不當初,好不容易兩人冷靜下來可以正常面對,他無聊的要去開那種玩笑幹嗎,真是……得不償失。
凌雙住的九號樓已經能看見了,羅錚陽故意放慢車速,斟酌着語句,“那個,雙雙,剛纔我開玩笑的,隨口亂掰,你不要往心裡去,不要當真……”越說越不對勁,像是越描越黑,最後卡在那兒,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凌雙一直在自我反省,剛纔的反應是不是過激了,不要說他們之間以前這種玩笑也沒少開,就說現在,人大了,實驗室裡的同學也搞不好開個小玩笑,帶點顏色也是很正常的,自己最多也是笑笑不說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誇張。自己越是這樣豈不越是表示他對於自己是特殊的,不同與他人的?那不是落入他的圈套,讓他如願了嗎?
不,不能這樣,要像對待普通朋友那樣,要不在乎,甚至自己也可以談笑自如的開個這樣的玩笑。
所以,凌雙緩和了表情,露出一絲笑容,“沒關係,我們開這種玩笑也多了去了……”本來想來個比如以示自己的鎮定,看他認真的轉頭看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只好,又笑了下,然後閉上嘴。
好在宿舍樓到了,分別的時刻不需要這樣的玩笑來調節氣氛,羅錚陽心情也大好,一顆心落回了原處,只是,聽到那句“我們開這種玩笑也多了去了”時,心情略有不爽,這丫頭和別的男人這種玩笑也是亂開的?憋了憋,責問還是沒說出口。
熄了火,宿舍樓前的槐樹下,一個挺拔的身影再次讓他腦子亂了。
林嘉偉,你還真來勁了。
轉頭去看凌雙,她眼神也明顯關注着他說的那個目標。他心裡那個不痛快啊,剛纔的牛角尖又蹭蹭的往上冒,怎麼,那種玩笑是不是也經常和他開?這丫頭也太單純了,太不瞭解男人了,這不明擺着司馬懿之心,路人皆知嘛。
看看吧,我們不講理的羅錚陽同志,此時那小心肝扭曲的呀,簡直是——豬還笑話烏鴉黑。
一邊的凌雙並不會領悟到這一層,但是意外總是有的,平時,林嘉偉從來不會不到招呼就直接來找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或者實驗室有事?
想到在健身館發生的一切,她又開始頭疼,怎麼對老師,同學交代她和羅錚陽的熟稔。還有的她不敢想,球桌上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只要是個人就能感覺到,現在又碰到一塊兒……
想到這裡,凌雙對待羅錚陽的態度更冷了幾分,投過來的眼神接近零下一度。手裡解着安全帶,嘴裡不冷不熱的道別,“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說着就要下車。
羅錚陽當然接收到了她眼神裡的警告含義,心裡一凜,但轉念尋思,男子漢大丈夫,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這會兒,就算凌雙拿刀子架他脖子上,情敵面前丟錢丟人不能丟氣勢。所以,他動作麻利的開門下車,心裡默唸: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人已經繞到另一邊的車門。
凌雙已經把手伸出去準備推,門卻忽然被從外面大力打開,動作僵在那裡。這不明擺着要繼續讓誤會加深嘛,不知該下車還是乾脆坐在原地讓他下不來臺,看着他的眼神也慢慢從詫異換做怨怒。
羅錚陽假裝沒看到她眼中的火焰,索性眼睛看着她的下巴,出言辯解時仍忍不住臉頰抽搐了一下,才露出適宜的微笑,“請吧,我的教養不允許讓女士獨自下車。”說着竟微微傾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動作優雅到極致,幾乎再次迷惑到她。
繼續呆着車裡,還不知道他會使出什麼絕招讓她出來,太過危險的事情她自動放棄,垂下眼簾,忽略他的清貴不凡,避過他的手,自己下了車站起身。
宿舍樓下的老槐樹下,路燈打下淡淡的光暈,光暈的中心林嘉偉筆直的站在那裡,看到他們走過來,轉過身靜靜地微笑,夜風習習,幾片細小的葉子悠悠盪盪的落下來,停在他白襯衣的肩上。也吹起了他額上的一縷頭髮,露出下面炯炯有神的眼睛,閃着柔和的光,更顯得整個人溫潤如玉。
真是美好的人,凌雙在心裡慨嘆,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她會更有心情欣賞這花好月圓夜,儒雅美男圖,只可惜……
三個人漸漸接近,凌雙的心卻是越跳越快,默默地深呼吸了無數次,彷彿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