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芬笑得腰都彎了, 最後總結道,“林師兄,如果你是和尚, 那也絕對不是凡品, 肯定是那和楚留香勢均力敵的妙僧無花。”
林嘉偉搖搖頭, 站在原地很是無奈的淺笑, “你們的想象力可真夠豐富的。”
凌雙看在眼裡, 忽然想起古龍對無花的描寫:星月相映下,只見他目如朗星,脣紅齒白, 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溫文, 風采之瀟灑, 卻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擬, 他全身上下,看來一塵不染, 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
再看林嘉偉,果真是一身白衣,和着此情此景,簡直巧合的驚人。
這個聯想一出,她難得的心情愉悅, 暫時從剛纔的煩亂中脫身, 便有了開玩笑的興致, “妙僧無花紅顏知己甚多, 阿芬你是宮南燕, 柳無眉還是獨得君心的長孫紅啊?”
凌雙說完這句,自己也是一愣,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開玩笑都不分場合。偷看去看那兩人,阿芬臉色黯然,想是想起了自己的前男友,而林嘉偉的臉色還算正常,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無措的搓着雙手,不知道怎樣挽回局面,林嘉偉已經開口了,“我說你們二位,聊天能換個地方嗎?再這樣聊下去,我的手臂真的快要沒勁兒了。”
“哦,不說我都忘了,”李紹芬回過神來勉強的笑笑,“出來了這麼久了,我得回去了,盈盈她們還等着我說故事呢,你們聊。”說着就要從林嘉偉手中接過水壺。
“阿芬,你身體剛好,我來吧,”凌雙搶着要提。
林嘉偉不動聲色的微微後退,皺着眉,嘴脣上還殘留着笑容的弧度,“你們不會以爲我是要讓兩位女士當着我的面,自己提着壺回去吧,起碼也要送到宿舍樓門口。”
兩個爭搶的女生同時面露愧色,收回手的時候李紹芬試着調節氣氛,“其實吧,以林師兄的魅力,即使是要上樓去,我相信樓管阿姨也不會攔着的。”
“說的我好像是中老年婦女的偶像。”林嘉偉提着壺邊往回走,邊自嘲的笑。
“哪有,你是老少通殺。”凌雙說話時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心裡卻做了無數次的肯定語氣。
“師妹,原來我的魅力這麼大啊。”林嘉偉扯開脣線,斜着瞟了她一眼,月影橫斜,淡影疏疏,他眼角含笑,春風無限。
凌雙在心底哀叫一聲,她怎麼沒想到,妙僧無花並不是無趣的唐三藏,不管是撫琴,還是作畫,其真面目其實都可以魅惑衆生的。
回頭去看,果然,李紹芬也有些呆了,真是汗顏,誰說紅顏禍水,藍顏照樣誤人。
許是李紹芬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回過神來便有些訕訕的,挽着她的胳膊問,“雙雙,羅錚陽肯要你的錢啦?”
提到這個,她便開始煩惱,點點頭,表情不由得懨懨。
李紹芬眼睛登時睜得大大的,好奇的問,“真的?雙雙你太強了,竟然完成了這麼艱鉅的任務。我們在宿舍都打賭說你要無功而返了。”
“欠人家錢總要還的。”凌雙不想多做解釋,敷衍着不願多說。
“不管怎樣,錢還了還是好的,”林嘉偉看着她,語氣輕鬆,但卻又似乎急切的想要從她的表情裡尋找些什麼。
眼看着就到了宿舍門口,林嘉偉正想着就這麼將壺遞給李紹芬是不是有欠妥當,二樓一個開着的窗戶便傳出一個彪悍的女聲,“哎,我說你洗個臉脫那麼光幹嘛,就怕人不知道你胸大無腦啊!”緊接着又是恐怖的爆笑。
兩個女生聽了都有些赧然,這個聲音她們是認識的,平常在外面文文靜靜的一個女孩兒,誰能想到廬山真面目是這樣。
女生在宿舍可真是沒辦法,什麼都敢說,和在外面簡直是判若兩人。唉,沒辦法,誰都不願意裝,要怪也只能怪中國的男人喜歡做作的女生。
顯然,林嘉偉也聽到了,他順理成章送上歉意的微笑,對着李紹芬說,“嗯,我看我還是不要上去的好。我還想和凌雙說一下會議的事……”
“哦,行,那我先上去了,你們聊。”李紹芬馬上會意,接過他手中的水壺,走進去。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推讓讓的也沒什麼意思,凌雙站在臺階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李紹芬撇下自己,先行一步,然後轉身,不得不面對林嘉偉。
一晚上對着兩個男人,還都是希望自己能有所表示的男人,說不費勁那是騙人的,最關鍵的是不管是誰,她現在都不想要回應。
林嘉偉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而是轉身向宿舍樓前的報刊欄走過去,凌雙也只能跟過去。
在報刊欄前站定,他提了一下肩上有些滑落的包帶,微微低着頭看她,“吃飯了嗎?”
“哦,吃過了。”她老老實實的回答,儘量一語帶過。
“和他吃的?”問了後他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樣的問題不用想答案也是肯定的。今七點多他就開始聯繫凌雙,沒有聽到她的答覆,他便開始惴惴不安,最後決定一個人出來靜靜心,卻不知不覺的又轉到她們樓下,在那一盞昏黃的路燈下徘徊不去,彷彿着魔了一般,完全不受意志的支配,而這樣只不過是希望好運降臨,想要一個偶然的邂逅,哪怕那漂亮的雙眸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也好。
直到遇見出來打水的李紹芬,天知道當他聽到她隨着羅錚陽走了後心情又多糟糕。他恨不得立刻發作,將她從那個人手中奪過來。
所以,他沒有馬上走,而是和李紹芬在閒聊,以便同時可以等着她。
可現在她回來了,就站在他面前,他的修養甚至不允許他面露慍色,卻又面帶笑容的問出這些蠢問題。
斜挎包背得久了,帶子硌得他肩膀生疼,這種時斷時續的疼痛令他惶惶不安。
“林師兄?師兄?”凌雙的呼喚將他從冥想中拽了回來。
“啊,什麼?”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再次的失態,所愛之人當前,真是夠糗的。
“我想看一下會議資料。”凌雙笑笑。
“哦,在這兒。”林嘉偉趕緊從包裡取出一疊厚厚的紙張,有些不甘心,貌似無意的問,“剛纔想起件事,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要是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那個會議的資料我拿回去看看。”不知道剛纔自己的點頭他有沒有看見,沒看見更好,正好趁機開溜,她指指宿舍樓,“不早了,阿姨快要鎖門了。”然後趁着林嘉偉看着宿舍樓發呆的空擋,頭也不回的走掉。
眼看着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內,林嘉偉快速調出手機發件箱裡早就編好的短信,果斷的發出去。
凌雙聽到短信的聲音,邊走路邊低頭看,新到消息顯示是“林嘉偉”。
她不禁停下腳步,疑惑的回頭去看,光亮外,重重黑暗中,林嘉偉潔白的身影矗立在原地。
他沒有說什麼,仍舊淡淡的微笑,擡起手,朝她亮了亮手中的手機。
她重新回過頭去,打開閱讀,然後快速將手機捏在手中,擡腿,跑了。
看凌雙像個小白兔一樣急着蹦回去,林嘉偉渾身充滿挫敗感。
忘了身上的白色襯衫是昨晚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洗乾淨的,他直直的向後靠在落滿灰塵的報刊欄上。
天哪,他的鎮定自若,他的淡然處之都到哪裡去了?
不經意間擡頭,藍絲絨般的天空中,月兒彎彎,在絲絲雲霧中穿行,皎皎的月光竟然又驚現凌雙嬌中帶怯的笑臉。低下頭,無奈的揉揉額頭,大概都跑到月宮裡去了。
那條短信只有一句話:任何時候只要你回頭,我都會在。
回了宿舍,並沒有預想中的盤問,清清抱着電話甜甜的笑,阿芬已經躺在牀上敷面膜,而盈盈則一個人杵在陽臺不知在幹什麼。
她鬆了口氣,草草洗漱,路過阿芬的牀時,她猛然坐起來,嘴裡唸唸有詞,“剛纔你問我想當誰,現在我想到了,其實,我最想做的是李紅袖。”
凌雙被嚇了一跳,撫着心口瞪着她那張沒有表情,雪白的大餅臉,阿芬卻並不看她,重新躺下,繼續享受她的美白補水。
這樣的場景太詭異,以至於短時間內,凌雙一直以爲自己是幻聽。
夏天的夜晚熱的人心慌,連睡意也被炎熱一掃而空,凌雙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睡不着,索性也鑽到陽臺,想要吹吹夜風。
旁邊盈盈剛剛放下電話,看她進來,朝她笑笑。
“趙利齊的電話?”凌雙隨口問問。
盈盈點點頭,“問我喜不喜歡今天他送我的錢夾。”
“哦,”凌雙沒料到她會開口解釋,反應過來又笑笑,幸福的情侶總是有很多值得分享的甜蜜,“那你怎麼說,說你喜歡得不得了?即使不喜歡包,想想等價交換的現金也難免心花怒放。”
“本來我也覺得應該是,”盈盈趴在欄杆上,託着腮,並沒有應有的喜悅,“可是我卻想着陳新,想起我們戀愛一週年,他送我的玩具豬。”
“那時候,他站在出站口,一個大男人,抱着一個不大不小的粉色麥兜,真傻啊。”盈盈臉上帶着笑,聲音卻已經哽咽。
無法言狀的哀傷籠罩着這一方小小的陽臺,凌雙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走過去,伸手輕輕攬住好友,“盈盈……”
盈盈轉過頭來,淚水佈滿臉頰,她悽然的看着凌雙,無助的低語,“雙雙,我們當初到底是爲什麼要分手?”
她一時語塞,是啊,到底仍然愛的兩個人會因爲什麼分手呢?盈盈想不明白,她又何嘗搞得清楚。
滄海桑田間,是誰將流年偷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