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酒店已經查清楚了是誤報,還是有很多人慌慌張張地跑到了樓下,我們從樓梯下來,他們三個依然呈拱衛之勢包着我,直到上了車。
馬超苒跟我坐到了後排,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我一下道:“行啊老劉,幾天不見成‘救世主’了。”
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槍,馬超苒把槍插進後腰,有點窘迫道:“沒想到我是六處的吧,至於這個……”
我說:“理解,哪有記者出來採訪不帶槍的。”
馬超苒:“荷荷荷荷荷。”
海豚一邊開車一邊感慨道:“好久沒聽到這個笑聲了。”
馬超苒問我:“不生我氣吧?”
我故意板着臉道:“除非你告訴我我是怎麼暴露的。”其實生啥氣啊,六處自誕生那天起就是爲了查黑洞的,海豚他們四個“伏擊”我和馬超苒扮成記者接近我都是爲了工作,咱沒那麼玻璃心。
馬超苒也看出我在開玩笑,但還是說:“你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你說了啥嗎?”
“咱倆第一次見……應該是在醫院的大廳吧?”嚴格意義上來說那都不叫見面,互聞其聲罷了。
“沒錯,當時你說黃焦明‘這老傢伙真不要臉’。”
“就這麼……就暴露啦?”
馬超苒道:“按正常邏輯來說,你即使看不慣,無非說一句窮嘚瑟,‘不要臉’的評價說明你知道些什麼內情。不過我當時沒多想,黃焦明把那張圖公之於衆,六處鑑定結果是AI所爲,我和六爺那天就是去調查他的。”
難怪六爺那天也出現在了醫院。
“黃焦明那老傢伙一口咬定圖是他畫的,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說,當然,我們現在明白他其實是什麼也不知道,然後我們就開始就那張圖擴大範圍調查,所有有可能接觸到它的人都被我們篩了一遍,包括參加過會診的專家、大夫、護士、甚至醫院的清潔工,其實直到這會我們都沒往你想。”
嗯,這就是劉振華說的“我身家清白”,一個賣水果的,帶着老師的囑託領着孩子去送書包,有句話叫“八竿子打不着”,我就屬於那種把杆子拴在跑車上繞地球一圈照樣打不着的。
“後來怎麼想到我了?”
“調查陷入死局,我越想你那句話越覺得有意思,就調了咱們見面那天醫院的監控,找到了說‘不要臉’的人,然後你的光輝事蹟就再也藏不住了,在急診室,勒令值班大夫把鹽水換成葡萄糖,這事兒現在還是一個傳說。”
海豚默默道:“後來的接觸就越來越不對了,我們一羣特工,開車跟不住,打架打不過,再啥也查不出來六處也就不用幹了。”
我嘆氣道:“一切都是因爲一句話沒說對。”原本我是進入不了六處的視野的,全憑一句“不要臉”讓馬超苒覺得不對勁,結果一查發現這人是陳子涵同學的家長,一般打靶都是先有靶子再開槍,到我這屬於是先發現一個彈孔,然後圍繞這個彈孔畫靶子,那還跑得了嗎?
鯊魚道:“特工的工作就是這樣的。”
我抽了自己一個小嘴巴道:“我這個嘴是真賤。”
馬超苒笑道:“對,你那天也這麼說了。”她忽然抽了抽鼻子,皺眉道,“車裡怎麼一股蒜味,你們誰吃蒜了?”
鯊魚道:“都吃了。”
馬超苒意外地看着海豚道:“你不是從來不吃蒜嗎?”
海豚道:“今天破例。”
“爲什麼?”
“因爲是元元剝的。”
……
我們的車一路順暢地回到了棉紡廠,進了大廳之後,我們發現六爺他們正圍坐在投影牆邊,黃焦明的記者招待會正在現場直播。
一個女記者道:“黃教授,這是您發表道歉聲明後第一次公開露面,關於那張手術的思維導圖,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黃焦明表現出了滿臉的不耐煩和無奈,他攤手道:“開這個招待會實非我本意,實在是最近的謠言甚囂塵上,連我欺世盜名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那我重申一遍吧,那張圖是我親手所畫。”
下面的記者們頓時聳動起來。
女記者道:“那您爲什麼要發那個道歉聲明呢?”
黃焦明哀嘆一聲道:“清者自清,我只是不想佔用公共資源,沒想到這麼一件小事給大家造成了這麼大的困擾。”
我們後進來的四個默默坐了下來。
鯊魚指着那個女記者對馬超苒道:“她那個位置本來是你的。”
馬超苒道:“別廢話,聽他怎麼說。”
六爺看了我一眼問:“成了?”
我點了點頭。
女記者道:“怎麼證明呢?”
黃焦明沒有多說,把那張思維導圖放在了投影儀下,用一支筆指指點點地講解了起來,從患者受創的位置到他第一時間做出的推斷,以及手術中可能遇到的問題,全程只用了不到三分鐘。他看看臺下沉默的記者們問:“都聽懂了嗎?”
記者們下意識地集體搖頭。
黃焦明一笑道:“聽不懂沒關係,我相信看直播的人裡有能聽懂的,這是我全部推導的過程,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同行,有什麼問題可以儘快提出來,我會給予詳細解答,不過只限24小時內,過了這個時間,恕我不再對這件事做任何迴應。”
我偷眼看了一下劉振華,劉振華比了一個大拇指,既是對我的肯定,也是對黃焦明的表現給了高分,老頭不愧是專家,這麼快就整理出瞭解題步驟,劉振華都點頭了,看來是天衣無縫了。
女記者道:“您之前爲什麼不這麼做呢?”
黃焦明淡淡道:“我這個人對名聲看得很輕,只想把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放在治病救人上,我奉勸有些所謂的學者,也把注意力放在做學問上,不要只想着挑弄是非,那樣只會暴露你坐井觀天、不學無術的嘴臉——我說的誰,你們應該也清楚,大家可以‘圈’他們一下。”
記者們發笑,紛紛拍照。
黃焦明擺擺手道:“這個會就到這吧,下午我還有門診,哎,浪費的這些時間又夠我看兩個病人的。”說罷,老頭翩然離席,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六爺一邊鼓掌一邊道:“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