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洪智有和佳慧子同時的一聲喘息,雜亂的琴聲戛然而止。
“別動!
“讓我再緩緩。”
佳慧子喊住了想推開她的洪智有。
“我想記住今天這一刻,也許這是我餘生再也無法擁有的快樂。”
洪智有從背後摟着她柔軟的腰肢,輕笑道:“夫人,差不多得了,不要欺負老實人,馬廳長知道了會崩潰的。”
佳慧子輕聲笑了笑,聲音裡帶着一絲嘲弄和解脫:
“沒有兒子他纔會崩潰。
“他父親是個保皇派老古董,三番五次以死相逼,非要他爲桃村家傳承香火。”
佳慧子轉過身,手指輕輕劃過洪智有的胸膛:“桃村家的人知道些我過去在東京的事,一直把生不出孩子的責任算在我頭上。
“可他們哪裡知道,根本就是馬文棟不行。
“他在外面也找過別的女人,到現在不也一個香火都沒留下嗎?
“在這種事上,吃虧受辱的,永遠都是我們女人。”
洪智有心想,這倆奇葩一個早些年玩得太野傷了身子,一箇中看不中用,能有孩子才真是見了鬼。
他臉上掛着壞笑,故意問道:“老馬到底怎麼個不行法?”
佳慧子湊過去,吐氣如蘭:“他?你掰着手指頭數數的功夫吧。”
洪智有捏了捏她的臉蛋:“你不覺得自己很賤嗎?
“人前端莊賢惠,人後就跟我躺在一張牀上,說自己老公不行。
“果然是東京特色啊。”
“你真討厭!”佳慧子掐了他一下,媚眼橫生,“淨挑人家的不是。”
洪智有親了她一口,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現在這個纔是真實的你。
“我怕待會兒一提上褲子,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佳慧子輕輕推開了他,從牀上坐起,慢條斯理地整理着凌亂的和服:“洪桑,我當然會懷念、會記掛你。
“但你別太指望我會向着你。
“我們都代表着各自的利益,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我就知道你是日後的陌生人!”洪智有在她翹臀上狠狠掐了一把。
“也行。”
洪智有站起身,開始穿衣服。
“老邱的事,還望夫人多上心。”
佳慧子看着他,忽然問道:“你不會真是紅票吧?”
“你覺得呢?
“我什麼也不用幹,就算我取代關大帥,光憑我叔叔的家產和地位,就足夠我在哈爾濱吃香喝辣,大富大貴了。
“還有你這樣的貴婦,爭着搶着要跟我睡覺。
“我特麼有病嗎?放着好日子不過,上山去吃土啃樹皮?
“但老邱就不同了。”
洪智有走到她面前,俯視着她。
“他本來就是紅票出身,在山上又待了整整三年。
“你要是不想讓家裡那個快槍手完蛋,就抓緊點。
“別忘了,他可是盤算着要私自去見石井四郎。”
佳慧子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知道了,我會跟他商量這件事。”
她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問道:“你……有藥嗎?我還是希望一郎能好起來,哪怕只是好一點點,有你十分之一也好。”
“呵呵,我的十分之一,這叫一點點?
“那是多少男人的夢想好嗎?
“要有那種藥,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怨婦了。”
洪智有聳了聳肩,送給了他幾個字:“一句話,菜就多練。”
佳慧子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他練的還算勤,可還是……”
“那就沒辦法了。”
洪智有攤開手。
“可能他是天生的綠巨人吧。”
佳慧子一臉詫異:“綠巨人?”
洪智有沒再解釋。
“琴彈完了,我該走了。”
他彎下腰,又抱着佳慧子,結結實實地來了一個法式長吻,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才鬆開。
“能不能有下次再約的機會,全看夫人了。”
他整理好衣領,順手從桌上的果盤裡拿了個橘子,慢悠悠地剝開,任由那股清新的橘子皮氣霧噴在自己身上,掩蓋掉殘存的曖昧氣息。
在佳慧子悵然若失的吁吁聲中,他迅速離去。
佳慧子閉上眼睛,無窮地回味着剛纔的一切,生怕那只是自己一場夢。
她沒有捨得馬上去沐浴洗澡,而是回到了牀上,將雙腿高高地靠在牀頭,擺出一個倒八字。
也許,這是她唯一能懷上孩子的機會。
一想到洪智有那高大、強壯、英俊的模樣,還有那份玩世不恭下的聰明,佳慧子心裡就一陣激動。
這要是種上了,以後自己的孩子,不敢想象會有多優秀。
……
洪智有走到官邸門口,衝着門口的女僕紳士地微笑着點了點頭。
女僕也連忙躬身回禮。
她微微聳動了一下鼻子,隱約聞到洪先生身上,似乎帶着一股夫人身上的香氣。
洪先生和夫人,該不會……
她心念一轉,故意端着一碗剛熬好的湯藥,快步走向裡間。
“夫人,您的湯藥好了。”
琴房裡傳出佳慧子的聲音:“進來吧。”
女僕推門進去,只見佳慧子正端坐在鋼琴旁,優雅地彈奏着一首曲子:“怎麼樣,比昨天如何?”
女僕連忙躬身:“很好聽,夫人進步神速。”
佳慧子停下彈奏,冷笑了一聲:“這個時間,似乎不是我喝藥的點。
“你想知道什麼?
“我有沒有跟洪智有偷情?”
她猛地轉過頭,眼神冰冷極了:“你要搞清楚,這個家到底是誰說了算。
“不要在我,也不要在先生面前耍你的小聰明。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覺悟。
“否則,你會見不着明天的太陽。”
女僕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托盤都差點沒端穩,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
“夫人,我知錯!我知錯了。”
“滾吧。”佳慧子冷斥道。
……
濱江省警務總廳。
陳景瑜快步走進馬文棟的辦公室。
“廳長,出事了。”
他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老邱昨晚揹着我,連夜把傅軍從刑訊室轉移走了。”
馬文棟臉色大變。
“什麼?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敢不上報!”
他立刻抓起電話,撥通了老邱辦公室的號碼,沒人接。
又撥了他家裡的號碼,依舊是無人接聽。
陳景瑜在一旁說道:“廳長,老邱現在已經瘋了。
“他一心想要通過刑訊逼供,給洪智有釘上一個勾結紅票的死罪。”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用一種非常謹慎的語氣補充道:“按理來說,他想立功,這倒也不稀奇。
“但是,老邱最近的行事有些躲躲閃閃,像是在刻意隱藏着什麼。”
馬文棟當然知道老邱想隱藏什麼。
那個蠢貨,是想拿細菌戰所謂的真相來當投名狀!
可真相是什麼對馬文棟來說根本不重要。
他一點也不想跟石井四郎那幫瘋子扯上任何關係。
“這個蠢貨!”
馬文棟一拳砸在桌子上,破口大罵。
他看着陳景瑜,下達命令:“你,立刻去查!動用一切力量,給我查清楚老邱把人藏到哪裡去了!
“一有新的消息,立刻電話聯繫我!”
……
南崗,鴻運茶樓後院的柴房裡。
傅軍被五花大綁在一條長凳上,嘴裡被塞着破布。
他曾經的警衛員,如今的叛徒蔣平,正獰笑着一勺一勺地往他口鼻裡灌着辣椒水。
刺鼻辛辣的液體嗆入氣管,傅軍劇烈地掙扎着,發出痛苦的悶哼,眼淚鼻涕混着血水流了滿臉。
柴房外,老邱靠在門框上面無表情地抽着煙。
李紅快步走了出來,看着柴房裡的景象,臉上滿是厭惡和恐懼。
“你是不是瘋了?”她壓低聲音對老邱說。
“好不容易這幾個月紅票鋤奸隊沒來找咱們麻煩,你的官也升了,前途一片大好,你非得自己招個雷過來是吧?”
“你懂個屁!”老邱不耐煩地吐出一口煙。
“要想在哈爾濱真正立穩腳跟,就必須不停地往上爬!
“馬文棟看重我什麼?不就是看重我是一條敢咬人的瘋狗嗎?
“當一條瘋狗不咬人了,他憑什麼還要器重我?
“至於鋤奸隊,也就那樣吧。”
老邱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們真要是那麼厲害,高彬、洪智有他們早死幾百回了!”“咱們跟他們能一樣嗎?”李紅氣急敗壞地說道。
“咱們是叛徒!是叛徒!
“老孃告訴你,我這茶樓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起色,你少給我招惹禍事!馬上帶着你的人和這個燙手山芋給我滾蛋!”她指着門外冷聲道。
“啪!”
老邱狠狠一巴掌扇在李紅的臉上,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閉上你的臭嘴!
“你這些年做了些什麼齷齪事,自己心裡有數,別以爲我特麼不知道!
“過去老子在山上,管不着你!
“現在老子下來了,你再敢不老實,就別怪老子的槍子兒不認人!”
老邱說着,猛地從腰間拔出槍,黑洞洞的槍口死死地抵在了李紅腦門上。
李紅整個人都傻了。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敢用槍指着自己。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傳遍全身。
“姓邱的……算你狠!
“好好好!
“你能耐,有本事!”
她捂着臉,扭頭哭着跑進了屋裡。
老邱看着她扭動的翹臀,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馬拉個巴子的賤貨!”
他收起槍,走進了柴房。
看着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口中不斷冒出血沫的傅軍,他從蔣平手裡拿過一沓僞造好的口供材料,抓起傅軍無力垂下的手,在那鮮紅的印泥上重重一按,然後在每一頁紙上都印上了手印。
“科長,這樣……能行嗎?”蔣平有些遲疑地問。
“管他行不行!”
老邱把材料整理好,吹了吹上面的印泥:
“馬廳長要的是證據,至於這證據是怎麼來的,他纔不在乎。”
蔣平又湊了上來,小聲提議:“那……細菌戰的事,要不要上報給石井博士?”
老邱狠狠瞪了他一眼:“報個屁!
“石井那個瘋子能信你的話嗎?
“把這份口供交給馬廳長,他要查就讓他自己去查。
“反正咱們的任務,就是給洪智有那個小王八蛋找茬。
“這叫態度,懂嗎?
“至於他們愛查不查,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蔣平立刻拍着馬屁:“科長高明!實在是高明!”
……
夜裡,李紅去了情人家。
情人叫尤通,是碼頭的一個小工頭,三十出頭,長得不算英俊,但渾身都是腱子肉,一把子力氣,好使、中用,對自己也溫柔。
一番雲雨翻騰,在老邱那受的委屈和驚嚇,盡數消散在了汗水淋漓的酣暢裡。
事後,尤通點上一根菸,看着懷裡媚眼如絲的女人,開口說道:“紅姐,老邱那傢伙都敢拿槍指着你的頭了,這事可不小。
“他現在是調查科的科長,威風得很。
“以他的手段,要想查到咱們倆的關係,不是什麼難事。
“我甚至懷疑,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只是沒說破。”
尤通吐出一口菸圈,眼神變得嚴肅起來:“照這麼下去,咱倆遲早得被他弄死,做一對亡命鴛鴦。
“那傢伙可是個狠人,殺人不眨眼的。”
李紅一想到老邱今天那雙要吃人的眼睛,心裡就一陣發毛。
那不是夫妻間的吵鬧,而是真的動了殺心。
她畢竟是個女人,這會兒沒了主意,抱着尤通的胳膊,聲音發顫:“那……那可怎麼辦?”
尤通眼珠子一轉,掐滅了菸頭,壓低聲音說:“老話講,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既然老邱想讓咱們死,咱們總不能坐着等死吧?”
他湊到李紅耳邊,繼續說道:“我聽說,老邱這回抓人,就是衝着警察廳的洪股長去的。
“你想想,整個哈爾濱,誰不知道洪股長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老邱要動他,那就是雞蛋碰石頭。
“咱們要是能搭上洪股長這條線,別說一個老邱,就是十個老邱,又能把咱們怎麼樣?”
李紅心頭一跳。
這或許真是個路子。
可她有些猶豫:“我……我不認識洪股長。”
她不完全傻,現在紅票還沒查到自己頭上,她和高彬的關係是不可能告訴外人的。
尤通笑了,伸手在她滑膩的背上拍了拍:“姐,你忘了我是幹啥的了?
“我在碼頭上混,碼頭現在誰說了算?黑爺!
“黑爺就是給洪股長辦事的。
“我豁出這張臉去求求黑爺,讓他給引薦一下,你跟洪股長當面談談。
“只要你能拿出點讓洪股長動心的東西,這事沒準就成了。”
李紅的眼睛亮了起來。
對啊!
她本就不是什麼貞潔烈女,憑什麼老邱在外面天天睡窯姐,自己找幾個相好的就要被槍指着頭?
老邱不仁,就別怪老孃不義!
想到這,李紅心一橫,下了決心。
“好!就這麼辦!”
尤通看着她下了決心,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人又溫存纏綿了一番,吃飽喝足的李紅心滿意足地穿好衣服,離開了這個臨時的愛巢。
聽着李紅的腳步聲遠去,尤通臉上的溫情和憨厚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站起身,麻利穿好衣服,去了街邊的公共電話亭,拿起聽筒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虎爺。”尤通的聲音變得恭敬而幹練。
“那個女人想見小洪爺。
“對,她上鉤了。
“好,我知道了,您放心。”
……
晚上八點。
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馬文棟揉着發脹的太陽穴,處理完手上最後一份公務。
他身上兼的職務實在太多了,滿鐵那邊爲了對付洪智有硬塞給他的各種名頭,連韋煥章的活都讓他代了。
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對這些跟錢有關的髒活、累活毫無興趣。
他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儘快拿到金礦,把它開發好給滿鐵理事會一個交代,然後趕緊回新京總部去。
再這麼幹下去,他非得累死在哈爾濱不可。
正當他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
老邱推門而入,臉上帶着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得意。
“廳長,都招了!”
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將一沓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
“傅軍那小子,嘴再硬也扛不住!
“他全都承認了!承認洪智有就是紅票!承認是洪智有給他和周政委透的情報,才讓山上的抗聯主力逃過一劫!
“他還承認,山上那些所謂的感染者,根本就是土匪僞裝的!
“廳長,這就是說,石井四郎博士的細菌戰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
“這根本就是一次失敗的行動!”
馬文棟拿起那份口供,一頁一頁地翻看着。
每一個字都讓他觸目驚心。
他沒想到,老邱這個蠢貨竟然真的敢把事情捅到這個地步!
這已經不是扳倒一個洪智有的問題了,這是在拿刀子去捅石井四郎和整個陸軍部的馬蜂窩!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臉上依舊掛着溫和的笑容,問道:“這件事知道的人多嗎?”
老邱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多!就我和我的手下蔣平!
“他以前是傅軍的警衛員,也是這次審訊的主力,絕對可靠!”
馬文棟點了點頭,將文件合上輕輕放在一邊:
“很好。
“你辛苦了,這件事幹得不錯。
“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得好好琢磨一下對策。”
老邱一聽這話,急了。
“廳長,這還有什麼好想的?
“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在,直接抓人就行了!
“再拖下去,萬一讓洪智有又跑了怎麼辦?”
馬文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冰冷。
他緩緩擡起頭,盯着老邱,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在教我做事?”
老邱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裡一哆嗦,後背直冒涼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低下頭躬着身子。
“不……不敢!廳長,我不是那個意思。
“屬下告退!”
老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倒退着走出了辦公室,直到關上門,纔敢大口喘氣。
馬文棟拿起那些材料,又看了起來。
略作沉思後,他迅速把材料鎖進了櫃子裡。
對他而言,生孩子纔是眼下第一等大事。
調整好心態,馬文棟迅速從另一邊抽屜裡摸出一個小盒子,倒出幾顆藥一股腦就着茶水吞了進去。
昨天晚上佳慧子以爲他睡着了,偷偷去了側室。
馬文棟透過門縫瞅了一眼,心涼如水,卻又萬般無奈。
誰讓自己快,沒本事呢?
哎,希望今晚吃了藥,能有點好反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