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慶走了,好幾天也沒露面,四姐嘴上不說可是看得出來,她心裡惦記他。
“姐,來慶哥上哪去了?”小梅問。
“管他呢,愛死哪死哪去!”四姐賭着氣說。
“姐,光慪氣有啥用?叫二哥給打聽打聽吧?”小梅說。
四姐聽了沒說話,小梅知道,四姐心裡也是這個意思只是嘴上不說。
正說着話,小樂子走了進來,小梅看見小樂子說:“樂子,這幾天你看見來慶哥了嗎?”
小樂子說:“這幾天公司裡忙,那個老闆快回國了,太太整天搶購,跟商場裡的東西不要錢似的,我也沒給他打電話。怎麼,來慶沒上這來?”
小梅問:“都好幾天沒看見他了,那你幹嗎來了?”
“我來瞧瞧四姐呀!”小樂子說。
“別跟嘴上抹了蜜似的,你想得起看我來,你的肚子想起我來了吧?”四姐瞪了小樂子一眼說。
小樂子讓四姐說得不好意思說:“二哥呢?”
四姐說:“在修理部幹活呢,你去叫他吃飯。”
小樂子來到修理部,程顯祖正忙着幹活,小樂子喊了一聲:“二哥,四姐叫你吃飯去呢。”
“成,就這點兒了,忙完了我就去。小樂子,你那剎車片換上正品的怎麼樣,好使了吧?”程顯祖說。
“嗯,就是有點兒肉(不靈)。”小樂子說。
“彆着急,再用些日子磨合一下就好了,等過幾天你開來我再給你調調間隙。用這個正品的起碼保險哪,對了,還有兩輛車也是換了那種便宜的剎車片,是你們公司的,車號我記着呢,你趕緊打電話告訴他們上我這來換了。”程顯祖說。
程顯祖說着拿過一張紙遞給了小樂子,小樂子說:“二哥,他不來找咱們咱們幹嗎找他去,不好使他自個兒就來了,哪有上趕着找他的?”
“等着人家找咱們就晚了,出了事怎麼辦?你沒看電視裡頭,人家汽車廠的車出了毛病幾百輛幾百輛地召回來給修理,這叫召回制度,做買賣得講信用。”程顯祖說着擦了擦手跟着小樂子來到飯館。
四姐已經把飯菜擺在了桌子上。小樂子進了門朝後門走去。
“小樂子,你不吃飯幹嗎去?”四姐問。
“我到後面瞧瞧小黑子去,好幾天沒瞅見了。”小樂子說着走了進去,小梅跟着也進去了。
“剛睡着了,弄醒了你哄着啊!”四姐說。
程顯祖洗了手坐在桌子跟前,四姐點上一根菸也坐了下來,此時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飯館裡很清靜。
“小樂子喜歡孩子,這不錯,將來有了孩子省心了。”程顯祖吃着飯說。
四姐聽了笑了笑說:“喜歡孩子還是喜歡孩子他媽呢?”
程顯祖看了一眼四姐說:“你不能這樣說,喜歡誰都沒錯。”
四姐撇了撇嘴說:“人家小梅不樂意呢,我看他也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
“來慶還沒消息?”程顯祖問。
“愛有沒有,不來拉倒。我這也不缺他,他不來這清靜多了。”四姐看着窗戶外邊說。
“我這兩天忙,也沒顧得給他打電話,等會兒吃完了飯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怎麼沒信兒了呢?”程顯祖說。
“甭給他打,給他臉了似的。”四姐氣哼哼地說。
“他媳婦來鬧,我怕他回去找她打架再出了什麼事。四姐,你也不是真不惦記他,就是嘴上不認賬。”程顯祖知道四姐心裡翻騰嘴上故意地裝硬。
“他來了我有什麼好?不夠給他伺候的呢。二哥,也許他回去還破鏡重圓舊夢重溫,倆人又鑽一被窩裡去了呢。”四姐說。
程顯祖看得出來,四姐說着輕鬆,眼裡頭一直就有着別樣的滋味。對於來慶和四姐的關係,程顯祖考慮了半天,不管是來慶如四姐說的那樣舊夢重溫破鏡重圓,還是跟四姐走到一起,程顯祖覺得對來慶來說都不是壞事。雖然,當初跟四姐有違道德,但是婚姻愛情這玩意兒說不準,如果人人都遵守原則,哪還有這些一家歡喜一家愁的事情呢?再說,就四姐的爲人,程顯祖覺得她是個好女人,不過是性格剛強了點兒,四姐愛來慶,這是程顯祖自從接觸四姐以後得出的結論。愛無論是用哪種方式獲得都珍貴。
程顯祖和四姐兩個人正說着話,小樂子和小梅走了出來,小梅還抱着小黑子。
“我說什麼來着?小樂子就是個惹事的精,歸齊你得把孩子折騰醒了。”四姐說着扔掉菸頭接過小梅懷裡的小黑子。
小黑子看見桌子上的飯菜伸出手來亂抓,四姐抱着他說:“這孩子餓死鬼託生的,長大了也省不了心,惡吃惡打瞧見沒有?”
程顯祖用筷子頭夾起一根麪條送到小黑子嘴裡,幾個人正說着話來慶走進門來。
“慶哥!”小梅看見來慶打着招呼。
“你可倒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了。”程顯祖說。
四姐看見來慶假裝沒看見,抱着小黑子站起身來走到吧檯跟前,小梅連忙接過孩子。
來慶坐到桌邊點了根菸說:“給我拿點兒喝的來。”
小梅看了看四姐伸手從吧檯後面拿過一瓶酒放到桌子上。來慶打開酒瓶子蓋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別跟有了功勞似的,你媳婦砸了我飯館的盤子碗,她不陪你也黑不提白不提了?”四姐看着來慶說。
來慶並沒理會四姐的話,又喝了一口酒。
程顯祖看着來慶說:“吃菜,光白嘴喝酒哪成?這些日子上哪去了,我這正說要給你打電話呢。”
“唉!這人要倒黴喝涼水都塞牙。”來慶嘆了口氣說。
“怎麼了?”程顯祖聽了問道。
原來,自從那天來慶的老婆英子來四姐飯館裡鬧了以後,來慶叫四姐搶白了一頓,自己也覺得窩火。走出門外餓着肚子又拉了兩趟活,剛要找個地方吃飯英子來了電話。
“來慶,你在哪呢?”
英子脾氣太矯情,來慶有點兒怵頭她,所以,這次離婚以後,來慶的確感到鬆了一口氣。英子到飯館鬧騰來慶沒想到,他原以爲自己淨身出門啥也沒有,英子就給他剩下一個枕頭她應該就沒事了,誰想到她又會來鬧呢?當然,來慶是沒勇氣找英子替四姐出氣的,從那次來慶告訴了四姐他離婚以後,四姐好像也並沒像他希望的那樣興高采烈,唯一不同的是,來慶再到了四姐那不用擔心老婆的盤問了。四姐的脾氣也不好,這是讓來慶一直猶豫不決的事,要是真如小樂子說的那樣,躲了一槍捱了一刀,來慶認爲還不如不離婚。
來慶和英子過了將近十八年,閨女小慧都上高中了,離婚的時候來慶問過小慧,要是爸爸跟你媽離婚你跟着誰?應該說,來慶的心裡閨女的位置還是很重要的。有的時候,兩口子鬧的時候,閨女會背地裡勸父親,就是這個原因,讓來慶多少對這個家還有個念想。來慶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男人,不顧家,賭錢,在外邊有女人,這都是他理虧的地方,這三條雖然是自己的軟肋,是自己在英子面前站不住腳的地方,自己什麼都不要地出了門也算是對英子的補償。
除了繁衍生息這條內容動物和人沒有區別以外,婚姻在其他的方面的內容是人類獨有的。你不能從動物那借鑑經驗,既然人類的婚姻不完全是動物本性的體現,那麼這東西就會出岔子。因爲人類的婚姻除了生存的本能以外,還有精神層面的東西,這也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
想起這些來慶分析了自己,不顧家是因爲自己幹了這個沒黑天白日的活,他沒工夫顧家,賭錢是這行的副作用,老實說,在這行裡耍錢的人不少,不過是爲了排遣苦惱的做法。要不是英子矯情,霸道,來慶怎麼會不傾心她呢?來慶一直以爲,凡是婚姻出了差錯的家庭,不能光怨一方。四姐的脾氣也大,可是跟英子比較起來,四姐更通情達理一些,四姐是不是會永遠的通情達理來慶沒有把握,因爲人是會隨着關係的變化而變化的。
“你找我幹嗎?”來慶沒好氣地問。
“你以爲我愛找你,我們今天見個面,你以爲你拍着屁股滾蛋了就一了百了?”英子在電話那頭說。
“我現在倆肩膀扛着一腦袋,不一了百了你還要怎麼着?”來慶說。
“見了面再說,咱們把自己的屁股都擦乾淨了!”英子說。
來慶本不想見英子,想到也許她還會來鬧,那樣給四姐添麻煩,不如就去了把事情說清楚,起碼讓英子別再來鬧。
“好吧,不過別工夫大了,我還沒拉出車份兒來呢。”來慶答應道。
“你拉出拉不出車份兒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沒花着你的錢。你今天晚上六點到我的店裡來。”
英子自己開了個叫“宅衣秀”的店,所謂“宅衣秀”是一種新型的服裝銷售方式。不像其他服裝一樣在商場裡銷售,或者去擺攤。而是租個面積大點兒的居住房,在這裡銷售。東西也和一般的服裝商不一樣,都是從香港或者歐洲等地倒騰來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品牌服裝,但是沒有國內的貴,價格上有優勢。銷售的對象大都集中在大款太太或者白領等高檔消費羣體,顧客是自己拉來或者通過介紹認識的,有點兒會員制的意思。除了服裝還有化妝品服飾等等。
來買東西的人一個是圖這裡的東西沒有假貨,再有,這裡擺設得跟家庭一樣,顧客可以跟串門到朋友家做客一樣的有個輕鬆的氛圍。
自從來慶和英子關係緊張以來,英子就自己和別人合夥開了這麼個店,生意還湊合,小慧跟他說過,媽媽的合夥人是個男的,比來慶年輕。來慶聽了心裡也“咯噔”一下,但是,想到自己以及和英子的日子,他並沒有過多地想這些,如果說英子真的給自己戴上了綠帽子,那麼平心而論是自己先對不起人家的,何況他認爲他和英子是走到了頭,既然兩個人誰都不打算和誰過了,何必計較這些呢?
英子的店來慶從來也沒去過,連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跟英子打聽了地址,晚上來慶開着車去找英子。
英子租了個別墅式的公寓,這裡本身就是社會名流和外國人的居住區,車開進去還要登記。門衛給英子打了個電話才放來慶進去,裡面很大,來慶左轉右拐地總算是找到了英子的地方。來慶按了一下門鈴,出來個姑娘開了門,來慶走了進去。
進了門屋裡擺設得很精緻甚至有些豪華,樓下是供客人聊天休息談價錢的地方,就是個客廳,裡面電器傢俱一應俱全。樓上是服裝展賣區,東西都在上面放着。雖然租這樣的房子不便宜,但是,算起來比租個像樣的店面或者商場裡的攤位還是划算,並且自己也可以住在這個地方,這也就是英子爲什麼沒逼着來慶搬出原來他們那間房的原因,再說那個房子還是房管局的。但是,英子在離婚協議上卻寫好了條款,房子歸她所有,她什麼時候讓來慶搬出去,來慶立刻就得走人。
屋裡的暖氣很足,來慶進了門就脫下了外套,一個姑娘接過衣服掛在衣架上,這是英子僱用的營業員。
“周姐,先生來了。”姑娘臉朝着樓梯喊道。
“讓他坐下等會兒,我這就下來!”樓上傳來英子的聲音。
隨着下樓梯咚咚的響聲,英子從樓上走了下來。英子頭髮高高地盤起,臉上還化了很濃的妝。穿一件類似俄國人穿的那種立領的白襯衫,腰間還繫着一條金光閃閃的鏈子,袖子很長遮着手,下面是一條黑色的裙子。
來慶從離婚以後有好幾個月沒看見英子了,要說是把她忘了是不可能的,英子還是時常出現在來慶的腦海裡。當然這不是刻意地去想她,英子的影子常常是不請自到,畢竟結婚十八年,要是那麼容易就忘了她那也忒沒心沒肺了。
外邊正冷,英子的這身打扮叫來慶覺得反差很大,就像她現在的形象和以前相比一樣。女人愛美,英子尤其愛美,來慶卻從來也沒看到過英子這樣的打扮。
英子下了樓對姑娘說:“小楊,你走吧,明天早點兒來,有一撥客人八點鐘就到,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別遲到。我明天上午的飛機去香港,估計兩三天就回來。”
小楊從咖啡壺裡給來慶倒了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穿上羽絨服走了,屋裡只剩下英子和來慶。來慶不喝咖啡,即使喝他也不打算領英子這個情,何況還不是英子給他倒上的,所以他沒有動。
來慶坐的沙發是平日客戶坐的地方,英子按照常規也是習慣地搬了一把電鍍椅子坐在他對面。
英子身上有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這味道來慶不陌生,因爲“打車”的女人常有這股子味,特別是外國人。可這味道在英子身上聞到還是讓來慶覺得不適應,英子以前也抹香水,可不是這個味道,並且,來慶還知道,這個味道的香水很貴。
“你找我什麼事?”來慶決定先開口,他想盡快地把事談完躲開這兒,他知道英子找他不會有好事。
英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說:“你跟那個開飯館的江湖娘們兒混得怎麼樣?”
“少說沒用的,說正經的。”來慶說。
“你當我樂意跟你說,我這是沒轍,我最懶得看的就是你。”英子柳眉倒豎地說。
“你既然懶得看見我,你就別磨嘰,簡短地說。”來慶說完掏出一根菸點上。
“掐了,我這不讓抽菸。”英子說。
來慶掐了煙皺着眉頭說:“那你就快點兒說!”
“咱們倆還沒了清楚呢,今天咱們就把這些擦屁股的事都弄完了,大家都心靜。”英子說。
“我淨身出門還要怎麼幹淨?”來慶說。
“你淨身出門就算完了?”
“那還怎麼着?”來慶說。
“孩子怎麼辦?讓我一個人養着?再說了,我現在也沒時間,我老要去進貨,香港歐洲的滿世界跑我照顧不過來。”英子說。
“你以前怎麼顧得過來?這不是難爲我嗎?我幹這個差事你不是不知道,我有時間嗎?”來慶說。
“以前不是我進貨,現在我自己幹了,這些事就是我的,再說了,孩子也不是我一人兒的,你也有一份兒。”英子說。
來慶聽了英子的話一時不知道怎麼好,要說跟小慧在一起他沒意見,當初是英子不撒手,可是小慧要是真的跟了自己,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我帶着小慧可以,撫養費怎麼辦?”來慶說。
“撫養費我的一半兒我拿,可是現在不能給你,你知道你多長時間沒給我撫養費了嗎?從咱倆離婚你就給過一次,我得從這裡面刨出來。”英子喝了一口咖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