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Yes ,I do

雷文沒有去看安東尼。

當他站在指控席的那一刻,對雷文來說就已徹底站到了對立面。

這場審判的關鍵,在於正中央的那位帝國首席大法官,鄧魯普閣下。

歷史是有慣性的。

在凱恩斯第三王朝前,帝國曾經有着近400年的貴族共治歷史,史稱“凱恩斯共和國”。

縱然王權歸來已有120餘年,可有些東西,還是浸透了帝國的骨髓。

其中,就包括帝國首席大法官的特殊性。

不受國王冊封,而是由貴族理事會選舉而來,一經就任,終生不會卸任,身上不能有任何爵位,也不會有其它任何職務。

在帝國,一位平民一生中可能達到的最高成就,就是帝國大法官。

其對於法律的解釋權如今已被王權分薄,但其對於案件的裁判權,卻還牢牢握在手中。

也就是說,只要雷文能夠將安東尼安在自己身上的罪狀駁倒,便能夠洗刷自己的罪名。

“指控是要有證據的。”鄧魯普大法官道:

“安東尼侯爵,你指控雷文男爵這5條罪狀,可有實證?”

“當然有!”安東尼高聲道:“我就是第一位證人。”

法庭內一時間有點嘈雜。

剛剛安東尼的五條控告擲地有聲,前兩條更是一條比一條吸人眼球。

大家都想知道雷文到底怎麼就“淫虐”了,結果安東尼卻要第一個來作證!

嘈雜聲中,安東尼走到證人席上,清清嗓子道:

“首先,我要請法官閣下和在場的紳士、淑女們原諒,我沒有按照此前指控順序控告雷文的罪名。”

“因爲在來時,我見到了讓任何正直者都無法忍受的一幕!”

“薩穆爾宮外,竟然還有人在爲雷文搖旗吶喊、叫冤叫屈。”

“足以說明,雷文此人有多麼能蠱惑人心!”

“而這一切的起點,都是所謂他的‘戰功’。”

“我站在這裡,就是爲了打破他的謊言,揭開他的真面目,讓大家意識到他究竟是一個怎樣低劣的貴族!”

本來坐在被告席內的雷文直起了身子。

想要徹底擊敗一個人,就要擊垮他的根基。

戰功,是雷文的立身之本,也是他拒絕裴迪南拉攏的底氣所在。

安東尼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首先要明確一點,雷文對艾沃爾公國發起的攻擊,並沒有受到我的任何明示、暗示和直接許可。”

安東尼將一份文書抽出:“這一份文件,是諾德行省蝗災時我發佈的命令,當時的確讓雷文統領諾德行省西北五郡的統兵權,但那只是一個應急方略。”

“而雷文,竟然仰仗我對他的信任,用這一紙過期文件,強行統攝西北五郡的兵權!”

“由此可見,此人有多麼膽大妄爲!”

法官席上,鄧魯普細細看着那封蝗災時發佈的命令,將目光投在雷文身上:“雷文男爵,你是否承認這一點?”

雷文道:“我承認,的確有這個事實,但……”

“你只需要說是或不是,現在還不是你發言的時候。”大法官鄧魯普冷冷打斷了雷文的話。

身爲自由民出身的他,天然厭惡一切貴族;自詡精英,又讓他對慣於盲從的大多數滿懷鄙夷。

而安東尼的指控,正是抓住了這兩點,成功讓他對雷文心生惡感。

但大法官也不會全憑自己的偏見辦案:

“安東尼侯爵,本庭已經清楚,雷文男爵存在違抗命令的嫌疑,此舉的確形同叛國。”

“不過從結果來看,雷文男爵擊垮艾沃爾,在事實上,爲帝國爭取了外交上的主動,以這一點對其進行攻擊,未免過於苛刻。”

安東尼道:“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雷文此番攻擊艾沃爾公國,並非爲帝國解憂,反而讓帝國陷入了更大的被動。”

“1077萬金幣的賠款,讓國庫空虛;僅有7%的關稅,讓我們必須面對因薩帝國的商品傾銷。”

“看似停戰,卻還是在帝國的軀體上留下了一把匕首,讓帝國不斷地流血!”

“接下來,請允許我提交第二份證物!”

那是一摞黑色封皮的厚厚文書。

文書被送到法官席上,又有一份同樣的文書,在法官指示下送到了雷文面前。

“這份證物足以說明,早在雷文擅自行動前,帝國就已經做好了殲滅因薩部隊的準備。”

“正是因爲雷文擅自攻擊艾沃爾,引起了因薩的警惕,讓這個本來完美的計劃付諸東流!”

在安東尼的控訴聲中,雷文翻開文書觀看,眉頭先是緊緊皺起,隨後發出了一聲嗤笑。

其中詳細描述了,停戰之前,帝國在正面戰場上的局勢變化,並且闡述了據稱是“當時”預測因薩動向,從而制定的一份戰術。

這份戰術的核心,是調動布拉德行省周邊4省的核心軍隊,多面對因薩進行包夾,再由銘耐加爾城出兵進行包圍式反攻。

其中還附帶了一份詳細的沙盤推演圖,描述出了各種可能,結論就是——帝國一定能夠獲勝。

但雷文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許多漏洞。

最突出的一點,就是這個所謂的包圍網該如何完成。

因薩是全員騎兵,也並不缺乏空中力量,如果小股部隊潛藏於森林,晝伏夜出,還有可能瞞過他們的耳目,但4省十幾萬軍隊,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突然性。

而且如此大規模圍剿,如何協調組織調度,就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敢這麼做,就等着被各個擊破吧!

可雷文能看得出來,不代表每個人都能看出來。

這份文書行文上足夠嚴謹,明顯是出自行家之手,只會紙上談兵的貴族都容易被唬弄過去,更別說沒有上過戰場的外行了。

比如大法官鄧魯普。

翻閱過文書的他,與旁邊的首相漢密爾頓以及樞機主教莫倫佐討論過後,看向雷文的眼神越發冰冷。

“對於此條控訴,本庭已經完全瞭解。”鄧魯普道:

“安東尼侯爵,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有的,這就涉及到雷文的下一條罪狀。”安東尼繼續道:“那就是,他對於我們友好鄰邦、菲頓諸城邦中的艾沃爾公國,犯下的不可饒恕的殘暴罪行。”

“我有幸請來了艾沃爾公國的大元帥昆汀閣下,請法官閣下允許他出庭作證!”

鄧魯普點頭應允,大門打開,昆汀出現在了法庭中。

他神色略有些惶恐。

生長於艾沃爾的他,認爲大陸上最繁華的城市就是藍堡,婆娑宮就是大陸上最宏偉的建築。

可是到了銘耐加爾城後,他才知道自己的見識有多麼可笑,也真正意識到了凱恩斯帝國的強大和可怖。

已經待了一個月,他早已經適應,然而來到薩穆爾宮、走進法庭後,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很快,緊張和惶恐就消失不見。

因爲他能看到,將艾沃爾公國打穿、把整個公國的尊嚴徹底打碎的男人,如今卻成爲了階下之囚。

這簡直是從未有過的快意。

你也有今天啊!

“昆汀閣下,請你針對雷文男爵的罪行,做出真實可信的證言。”大法官鄧魯普沉聲道。

昆汀用力點頭,昂首站在證人席上,恍然間有了一種將雷文性命握在手中的主宰感。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將雷文親手推下深淵。

“今天站在這裡,我的心情非常複雜。”

“我要感謝凱恩斯帝國,感謝你們的公平公正,能讓我有機會站在這裡,爲我的祖國爭取一絲公平。”

“雷文男爵,對我們的土地做出了太多可怕的事情。”

“他攻陷我們的領土、擊敗我們的軍隊,這我能夠理解,戰爭本該就是如此。”

“但,千不該萬不該,雷文不該做出那些殘暴的惡行!”

本來昆汀只是在背稿子。

但說着說着,昆汀再度回想起了藍堡被攻破的屈辱,回想起了艾沃爾八世小丑一樣的表現,回想起了自己在雷文面前野狗一樣潰敗的過往。

複雜的情緒涌上心頭,讓他聲淚俱下:

“他擊敗我們的軍隊後,會把戰死者的頭顱割下來,堆成一堆尖塔,任由他們的屍體暴露在空氣中,被烏鴉、被野狗、被蟲蟻啃咬!”

“而雷文,竟然還爲它取了個名字,叫‘京觀’!”

“我們的男人,都還是年輕的小夥子,就因爲不肯向他屈服、不肯投效到他麾下,就要被他砍去拇指,拇指都堆成了山!”

“他們每個人身後,都有一個家庭啊!”

“不僅如此,雷文還在艾沃爾縱兵燒殺搶掠,拆毀我們的房屋,殺戮我們的平民,凌辱我們的婦女,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都有記載,每一件都有實證!”

這段講話情感是如此真摯,昆汀已經做好了接受在場旁聽者們同情的哭聲或者掌聲。

然而停下之後,現場卻安靜得像是圖書館。

大法官鄧魯普,表情更是沒有絲毫波動。

安東尼看在眼裡,心中大罵昆汀愚蠢。

本來,這段內容就沒有割俘虜手指的事情,更沒有燒殺擄掠這一節。

真正的重點,就是雷文堆壘的“京觀”。

要強調雷文這麼做有多麼前所未見,多麼冷血無情,多麼殘酷不仁,多麼與人族的普世價值相沖突。

現在倒好,昆汀不僅沒有展開京觀內容,還把它放在了第一個,重點完全偏了。

這裡是凱恩斯帝國,又不是艾沃爾公國。

對於帝國的貴族來說,艾沃爾人有多慘,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更何況,戰爭之中,割掉俘虜手指已經是非常仁慈的做法了;而對於佔領地的燒殺擄掠,也是戰爭的一部分,誰要不這麼做才奇怪呢。

沒看大法官都對這事兒無感嗎?

急得安東尼不斷給昆汀使眼色。

說點有用的啊!

昆汀卻理會錯了,他認爲自己的話之所以沒有引起共鳴,是大法官不瞭解艾沃爾的狀態,於是強調道:

“當然,我要指出一點,雷文只是趁着公國沒有準備才取得了一場又一場勝利,實際上,雷文在艾沃爾打得相當艱難!”

“正是有我們艾沃爾公國的頑強抵抗,才讓雷文惱羞成怒,做出了一樁又一樁惡行!”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了法庭內一陣鬨笑,就連大法官都露出了笑容。

打得艱難?

堂堂一個公國,不到一年就被人一路平推、佔領了首都,這叫艱難?

許多人要個孩子,都比這費事!

唯獨雷文沒有笑。

因爲只有他才真正知道,攻打艾沃爾的過程,遠沒有外界以爲的那樣一帆風順。

眼看着事與願違,安東尼心中暗罵一聲,連忙出聲:“這條指控到此爲止,我想請下一個證人出場!”

“他將向我們揭示,雷文這張看似彬彬有禮的面孔下,究竟隱藏着怎樣邪惡的真正面目!”

昆汀盎然而來,黯然退場。

他到離開時都不太明白,本來應該是勢如破竹,怎麼自己就變成了小丑呢?

難道我在戰場上比不過雷文,連法庭上都不行嗎?

不過沒人注意到昆汀的狀態,所有人都在期待下一個證人。

但隨着大門打開,貴族們卻沒有看到有人走進來。

直到一個矮小身影,踩着椅子,站上了證人席。

雷文瞳孔一縮。

庇勒!

他怎麼會在這?

下意識地看向凱恩斯十六世所在的王座,雷文吞了口唾沫,覺得四肢有點發涼。

庇勒能出現在這裡,只能出自國王的授意。

這場審判,真正的推手,是國王!?

怪不得。

怪不得裴迪南他們會放棄對自己的勸說、偃旗息鼓;怪不得安東尼敢於出面指控自己。

不是雷文愚蠢,而是他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因爲這麼做,對於國王沒有任何好處。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國王在授意、推動,那麼無論雷文如何掙扎,結果都不會有任何不同。

凱恩斯十六世,可能無法直接影響整個審判的走向。

但以帝國之主的能力,怎樣的羅織構陷做不到呢?

恐懼的種子在雷文心中紮根。

今天,他怕是走不出薩穆爾宮了。

“證人。”大法官鄧魯普看着庇勒,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要控告雷文男爵‘淫虐’之罪?”

庇勒彷彿鼓起了極大勇氣,深吸口氣,然後道:

“是的,法官閣下。”

鄧魯普道:“那麼,請具體說一說吧。”

庇勒的手擺在臺上,緊緊攥成了拳頭,十根手指麻花一樣扭曲在一起,頭顱低下,身體微微顫抖,咬緊嘴脣,彷彿陷入了某種難於啓齒的回憶:

“雷文男爵……強暴了我。”

轟!

就像是一枚火球在法庭內炸開,所有旁觀者在這一刻炸開了鍋!

哪怕對於王都的貴族們來說,這也實在是太過變態了。

庇勒是男人,還是侏儒,那種體型說是小孩子也不爲過。

雷文怎麼下得去手的?

就連大法官鄧魯普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證人,你要清楚,這裡是法庭,你說的任何話都將被記錄,在這裡說謊,可是要承受重大後果的!”

“我明白,法官大人。”庇勒沒有擡頭,但聲音卻有些顫抖: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件事對我來說,絕不是令人愉快的回憶,但我必須說出來,揭開雷文的真面目……讓更多人意識到,他是個怎樣的人皮惡魔。”

鄧魯普沉聲道:“……那就請說吧。”

“呼……”庇勒深深呼吸,站直身體,擡起頭來,眼角隱隱可見未曾擦乾的淚:

“本來,雷文男爵在我心中是個很正直的人,不會像很多人那樣因爲我的身高、種族就歧視我,反而與我相處得非常融洽。”

“可以說,從雷文男爵進入銘耐加爾城後,很短的時間裡,我們就成爲了朋友。”

“直到去年12月3日,雷文男爵邀請我去他在翡翠殿堂的住宅赴宴。”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的一切都很反常……沒有其他人作陪,雷文男爵還一個勁兒地向我勸酒。”

“你們知道的,身爲一個侏儒,很難交到朋友,我也很珍惜與雷文男爵的這段友誼。”

“所以我喝了很多。”

“沒想到,等我醒來時,卻看到、看到……”

庇勒的聲音越發顫抖,眼角再度流出淚來,他卻沒有去擦,繼續道:

“雷文男爵伏在我的身下,我那時候已經全然被脫光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酒里加了什麼,讓我動彈不得。”

“但……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掰開我的兩頰——我是指我的臀部,然後開始又吸又嗅。”

“我想要反抗,但根本沒有力氣;我哀求着,他卻充耳不聞。”

“然後,他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枚油乎乎的木錐,就這樣、刺進了我的身體……”

“可以了證人,本庭已經清楚了。”鄧魯普面目陰沉,眼中滿帶對庇勒的同情:“不必再繼續傷害自己了。”

庇勒的身子開始止不住地發抖,彷彿對抗着某種本能,臉色也變得慘白:

“不,我必須要說下去!”

“我當時在哀求,但是他卻好像越來越興奮,就那樣……玷污了我。”

“那一晚我不知道懇求了多少次,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全都被撕碎了。”

“我之所以要把真相說出來,不是爲了讓法官閣下、讓在座諸位同情我,只是想要提醒大家。”

“他如此熟練的手法,真的就只會對我下手嗎?”

“……我聽說,雷文男爵,熱衷於收養孤兒。”

如同剃刀一樣的目光銳利而密集地落在雷文身上,嘈雜議論不可遏制地爆發開來。

“天啊,雷文男爵看着儀表堂堂,沒想到竟然能做出這種事來!”

“這……這是污衊吧?”

“怎麼可能是污衊,你要是庇勒,你會說這種慌嗎?”

“是啊,庇勒都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了……雷文真是個人渣!”

“混混出身,邊地的鄉巴佬,勉強混了個貴族身份而已,做出這種事,很奇怪嗎?”

咚咚咚。

大法官連着敲了3下木槌,才讓現場安靜下來。

他看向庇勒:“證人,你的遭遇的確讓人同情,但法庭是講求證據的地方,你是否有證據?”

“當然!”庇勒擦去眼淚:“當時我親耳聽到,雷文說要將那木錐留下作爲收藏,它就在雷文的空間戒指裡!”

很快就有守衛退下,將雷文的戒指帶了上來,並將其放在了一隻魔法托盤上。

托盤上光芒涌起,戒指顯出一種獨特的魔力光輝。

“這種光輝,代表其主人依舊與這枚戒指有着神秘學上的聯繫。”守衛介紹到:“也就是說,這枚戒指,從封存至今,從沒有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打開過。”

鄧魯普道:“本庭予以認可。現在,請搜檢其中是否有證人提到的證物。”

守衛又拿出一件圓盤形狀魔法道具,將戒指放於其上,隨着洶涌魔力沖刷,其上本來屬於雷文的印記徹底消失。

下一刻,一支通體明黃、沾染着紅黑色乾涸血塊的木錐,出現在了托盤之上。

一瞬間,就連雷文都有點恍惚。

如果不是確認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他都要以爲這件事真的是自己做的了。

不過是不是已經沒有意義,因爲在場所有人都已經相信,這件事就是雷文做的。

包括鄧魯普大法官,他看雷文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一枚垃圾。

其實庇勒本身的遭遇還在其次,他最後那句實在太惡毒了。

雷文收養了很多孤兒。

這放在平時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一件好事。

可放在如今語境下,就不由得不讓人浮想聯翩了。

雷文的“罪惡”,也就在這瞬間放大了百倍、千倍!

這與雷文在艾沃爾所做的完全不同,那畢竟是異國,雷文就算是屠城,和在座貴族、和大法官也沒有關係。

可是,他們都有孩子。

雷文坐在椅子上,忽然覺得滿嘴苦澀。

庇勒退下,接下來出場的證人,是裘德拉。

他一路走到證人席上,甚至不敢正眼去看雷文。

“證人,請發言。”鄧魯普敲響木槌。

“哦,抱歉。”裘德拉這纔回過神來,他眼中滿是血絲,幾次想要看向雷文,但都忍住了,最終道:

“法官閣下,我在此作證,雷文謀殺了自己的叔叔唐納德男爵,以求謀取爵位的繼承權,並且幾次意欲強佔其叔母,丹妮絲夫人。”

這迎來的當然又是一輪對雷文的謾罵。

喝止了法庭觀察者們的亂子,鄧魯普又問:“證據何在?”

“唐納德男爵的屍體就是證明。”裘德拉道。

安東尼立即向法官提交了一份驗屍報告。

報告上寫着,唐納德男爵死於劍傷。

雷文同樣也收到了一份,但沒有打開去看,因爲唐納德的屍體早就被他燒成灰了。

國王陛下有令,什麼樣的屍體造不出來呢?

罪名成立,裘德拉退下。

接下來就是關於“褻瀆”罪名的指控,證人是一位艾沃爾教區的神官。

毫無疑問,又是“事實充分、證據紮實”。

到了這一步,在場貴族們的洶洶議論已經難以壓制。

一個個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即衝上來把雷文撕了。

有些人甚至在叫囂,不需要繼續審判了,把雷文當場處死就好!

鄧魯普連着敲了四五下木槌,才讓現場完全安靜下來:

“雷文男爵,接下來是你的抗辯時間。”

“不過,我不建議你做過多的……闡述,如果直接認罪,本庭會酌情予以你最寬大的處理。”

雷文站起身來,盯着鄧魯普:

“寬大處理,是指什麼?”

鄧魯普道:“以你的罪行,本該削奪封地和爵位,以平民身份處以斬首之刑。”

“但如果你能認罪,那麼考慮到格里菲斯家族的悠久歷史,本庭可以考慮只剝奪你的身份頭銜、不削奪格里菲斯家族的封地,並且讓你可以像貴族一樣,執行絞刑。”

雷文嗤笑一聲:“哈,說到底,還是要死?”

“雷文,注意你的態度!”鄧魯普敲了一下木槌:

“你究竟認不認罪?”

雷文只覺得胸口壓抑得要命,他提起纏着鎖鏈的手解開領口的扣子,卻還是覺得難以呼吸。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雷文嘴脣微微抽搐:“哈……認罪?”

“我的確該認罪。”

“我最大的罪孽就在於,去攻打艾沃爾公國,解除了帝國的危局。”

“讓你們這些人模狗樣的東西活到了今天,還能坐在這裡指控我、審判我!”

現場頓時沸騰。

雷文卻不肯停下,大聲道:“安東尼,諾德行省被你治理成了什麼樣子,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如果不是我攻下了艾沃爾,以你在諾德的政績,現在站在這被告席上的應該是你!”

“還有,裴迪南公爵!我今天怎麼沒看到你啊?”

“你有能力做這份看似周密的戰爭策劃,沒能力出來面對我嗎!?”

“戰爭是什麼情況,你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楚,戰爭能夠獲勝?要是如此,怎麼會被打到直轄行省邊上!”

“肅靜、肅靜!”鄧魯普大法官幾乎要將木槌敲斷:

“雷文男爵,你既然不想認罪,那麼就從頭開始,依次闡述你的觀點,重新詢問證人,而不是在這裡肆意胡言。”

“這裡是神聖的法庭!”

在鄧魯普看來,這條件已經足夠寬大,但雷文卻毫不領情:

“最該死的就是你,大法官閣下。”

“你讓我闡述觀點,我要闡述什麼呢?”

“我當然可以指出每一條物證的漏洞,指出每一個證人話語中的破綻,但那又有什麼用!”

“我說什麼,都不可能讓一開始就認定我有罪的你扭轉觀念。”

“‘神聖’的法庭,說得好啊,可我怎麼就看不見它神聖在哪呢?”

“你憎惡貴族,你想讓我有罪、想讓我去死;而這些有眼無珠的貴族們在我得勢時恨不得跪下來舔我的腳,現在又因爲我低賤的出身,視我爲恥辱。”

“你們合力將最骯髒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根本不在意真相如何。”

“這不是審判,這是一場謀殺!!”

寂靜成爲了現場的主流,所有人都沒想到,雷文竟然以如此方式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在場貴族們就像是被人摘下臉皮,狠狠踩進了地裡,一個個又羞又怒,偏偏又不敢去激怒雷文,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讓人難堪的話來。

本來沉靜的鄧魯普大法官手腕都有點顫抖,呼吸吹動了鬍子:

“……被告,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雷文舉起手腕,對着鄧魯普豎起了中指:

“去你媽的!”

砰!

木槌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落下,鄧魯普環顧全場:“那麼,既然被告無話可說,本庭將進入最後階段。”

“接下來,請三位陪審,發表自己的看法。”

“按照慣例,就由首相大人先開始吧。”

控告席上的安東尼低下了頭。

雷文這是瘋了,他這麼說,就是在求死。

一時間,安東尼甚至有點後悔。

雖然在諾德時,雷文給他惹了很多麻煩,但雷文的話說得沒錯,他治理地方的能力的確很差。

如果不是雷文攻陷艾沃爾,讓他分潤了不少功勞,遲早會被國王陛下厭棄的。

可是,在雷文和國王陛下之間,從來都不是個選擇題。

“首相大人,請您發表您的意見。”鄧魯普再度道。

“嗯,剛剛我思索了一下。”

漢密爾頓公爵左手僅剩的拇指和尾指相互摩梭着。

平心而論,他不想看到雷文就此喪命。

身爲帝國公爵,他深知雷文的功績有多大,知道雷文的能力有多強,他也能看出這場審理中證人、證物的諸多破綻。

這一次帝國與因薩的戰爭,絕不會就此終結,而將會是一連串大戰的起點。

帝國還需要雷文這樣的軍事人才。

可是,這個案子的推動者,畢竟是國王陛下。

他古斯塔夫“第二家族”的名頭早已招致國王陛下不滿,如今再出頭爲一個軍功貴族求情,不是拉攏也是拉攏,想不受猜忌都不行。

可惜了。

“雷文男爵雖然攻下了艾沃爾公國,但其所犯下的樁樁罪行,不容否認和辯駁,而其認罪態度也堪稱惡劣。”

“所以,我同意法官閣下的看法,應該對雷文處以最嚴厲的處罰。”

鄧魯普道:“首相大人總結得很精準。”

“下面,讓我們有請國王陛下,發表他的看法。”

法庭內,響起了熱烈而莊重的掌聲。

當掌聲停歇,凱恩斯十六世的聲音響起:

“其實關於這件案子嘛,我倒有點不同的看法。”

“就說,第一個安東尼指控雷文的點吧,說雷文是沒有在他授權的情況下,擅自出兵,實際上並非如此。”

“因爲,雷文這番舉動,是我親自下令命令他執行的。”

短暫的寂靜之後,海嘯般的議論聲充斥着整個法庭。

沒有人能預料到,國王陛下竟然在這時站到了雷文身邊!

大法官鄧魯普,更是驚得連木槌都忘記敲了。

直到議論聲稍歇,鄧魯普才道:

“若是如此,雷文男爵爲什麼不把事實說出來?”

“這是密令,密令當然就不能爲人所知。”凱恩斯十六世慢條斯理地道:“雷文男爵不說,這就更顯出了他的忠誠嘛。”

“可是……”鄧魯普還是不敢相信:“證據何在?”

“你敢指控我說謊?”凱恩斯十六世問道。

“這……”鄧魯普一時間進退兩難。

凱恩斯十六世又放緩了語氣:“呵呵,隨便一問,不必緊張。”

“證據當然有,庇勒,把它交給大法官閣下。”

本來已經離場的庇勒從角落裡鑽出,將一份文書放在了鄧魯普面前。

那輕快的腳步,根本不像有心理創傷的樣子。

鄧魯普臉上臉色數變,最終還是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明其它四條罪名就並不成立!”

“它們本身就不成立。”凱恩斯十六世加重了語氣:

“艾沃爾公國的慘狀與我國何干?沒有我授意雷文發動的這場戰爭,正面戰場不知何時才能分出勝負,帝國也將被拖入泥潭。”

“你們知道每打1年,帝國要付出多少嗎?至少6000萬金幣,每年1000萬金幣的賠款,相對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雷文弒殺唐納德一事,更是無稽之談,那份驗屍文書只能說明唐納德死於意外,如何能證明是雷文出手?”

“褻瀆指控——戰場之上,本就充滿意外,既然光明教會的神官選擇參戰,就要做好戰死的準備。

我還沒有就此向光明教會提出抗議呢!”

“啊……”凱恩斯十六世鬆了鬆手腕,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至於庇勒對雷文的指控,我要在這裡道個歉。”

“這只是庇勒新排演的一齣戲劇,是我命令他來測試一下成果的。”

庇勒伸展雙臂,對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臉上還帶着滑稽的笑容:

“多謝大家賞光。”

“不對,這要是假的,那雷文戒指裡的證物是怎麼回事?”鄧魯普追問道。

“哦,這只是一點我的小把戲罷了。”庇勒伸手在鄧魯普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您看看,桌堂裡有什麼?”

鄧魯普將手伸進桌堂,拿出了一樣東西,在看清楚是什麼後一聲怪叫甩手將其扔在了地上。

衆人矚目看去,赫然就是此前出現過的那支染血木錐!

鬨堂大笑!

鄧魯普卻笑不出來。

他只感覺到無比的憤怒和屈辱。

這裡是最高法庭,他作爲大法官,幾乎爲法律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現在,這場全國矚目的審判,卻變成了一個鬧劇!

那他算什麼,供人取樂的小丑嗎!?

鄧魯普知道凱恩斯十六世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位年富力強的國王陛下,最在意的就是忠誠。

凱恩斯十六世,要藉着這場審判,將雷文這個新星牢牢綁上他的戰車。

也是藉此機會,看清帝國高層貴族們的態度,究竟誰是忠誠的,誰又會和他作對。

和國王陛下作對註定沒有好結果,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裡是至高法庭,而法律的尊嚴,不容褻瀆!

咚!

木槌敲響,鄧魯普正了正頭上方形銀冠:“接下來,請樞機主教、帝國公爵,莫倫佐閣下,發表對這場審判的意見。”

“鄧魯普,我難道說得不夠清楚嗎?”凱恩斯十六世語氣輕佻:

“雷文是無辜的,現在可以宣佈他無罪釋放了。”

鄧魯普硬着脖子道:“審判還沒有結束。”

凱恩斯十六世語氣中已經有了怒意:“你要違逆我的命令?”

“不敢,整個凱恩斯帝國,都屬於陛下您,我又怎能違抗您的命令。”鄧魯普一字一句地說道:

“可是,要統治一個帝國,不僅要有力量,也要有法律,如果人人都不顧法律程序,又何來地位之高低?”

“既然審判已經開始,那麼就該認認真真把它完成,這就是我效忠帝國、效忠陛下的方式。”

現場一片寂靜,就連漢密爾頓看向鄧魯普的表情都有些驚疑不定。

鄧魯普,竟然敢如此頂撞陛下!

“……大法官閣下,所言有理。”凱恩斯十六世語氣冷硬: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審理吧。”

早在鄧魯普梗着脖子和凱恩斯十六世頂上的時候,雷文就意識到,這場審判還沒有結束。

現在審理繼續進行,讓雷文的心又提了起來。

如果放在平時,雷文很尊重這種維護法律尊嚴的人。

但現在,他卻恨不得這世界上全是貪官、污吏和佞臣。

始終在一旁默默觀察的樞機主教莫倫佐清了清嗓子,終於開口:

“此前國王陛下,爲雷文男爵進行的辯駁強而有力。”

“可是,這並不意味着雷文男爵被指控的罪行,就真的並不成立。”

“本來,我念着同爲從第一王朝延續至今的貴族,希望能夠給雷文男爵留下一些體面,但現在,爲了維護法庭的公正,我不得不說出真相了。”

聲音平和溫潤,聽在雷文耳中,卻彷彿指甲刮擦玻璃。

雷文冷冷凝視着莫倫佐。

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到現在竟然還要試圖致我於死地?

莫倫佐對雷文的目光回以柔和的微笑。

雷文死不死這件事本身,他其實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光明教會未來的發展。

如今凱恩斯十六世這一手,將帝國高層貴族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對於有野心的人來說,是一種極大震懾。

但同時,也會不免讓本就忠於帝國的人寒心。

如果雷文活下去了,那麼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這件事就可以輕飄飄揭過,除了雷文損失了點自由時間,所有人都沒有什麼損失。

可是要是雷文死了,就完全不同了。

也許國王陛下足夠寬宏,不會去計較漢密爾頓與他截然相反的態度;也許漢密爾頓首相知道這是國王陛下的手腕,不會心生怨言。

可他們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一大票勢力。

總會有人藉着這個由頭挑起事端,直到在凱恩斯十六世和漢密爾頓之間製造出不可彌合的裂痕。

所以,雷文必須要死。

而莫倫佐,也很慶幸自己準備得足夠周全。

“主教閣下,那麼請您屈尊入證人席發言吧。”鄧魯普道。

“不是我來作證,但我今天帶來了證人。”莫倫佐道:

“她就是本教下一任聖女、7階大神術師克勞奇的學徒,如今的‘聖修女會’執事

拉克絲殿下。”

大門打開,彷彿朝陽躍出山尖,一襲白衣的拉克絲走入了法庭之中。

瞬間便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雷文。

她的穿着依舊素淨。

金色長髮披散在肩膀,隨着步幅搖動輕輕飄飛。

7年。

兩人已有7年未見,但她還是和雷文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年輕。

絕美的臉頰上,一雙藍寶石般的眸子平靜如同深湖。

雷文目光逡巡,卻找不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對手鐲,雷文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曾經與拉克絲形影不離,如今卻根本見不到蹤影。

而她的目光,也未曾有一刻飄過來。

雷文目光變得複雜,心頭更是五味雜陳。

樞機主教沒有蠢材,既然他會讓拉克絲出面,就說明已有十足把握。

7年後再見,也許,將是一場訣別。

“請問,拉克絲殿下,你要指控雷文男爵何等罪名?”鄧魯普問道。

“還是我來說吧。”莫倫佐道:“拉克絲殿下,曾經在雄鷹領教堂任職,見證了雷文男爵的種種行爲。”

“雖然年輕時,因爲年少無知,被雷文的謊言所矇蔽,但如今,她已經能夠看穿雷文當年的謊言和無恥。”

“因此,今天,拉克絲殿下將證明雷文是如何殺害了唐納德伯爵;是如何利用馬賊恐嚇民衆;又如何與死亡之手教團勾結,操控骨龍,爲自己賺取了第一波聲望、領地和財富。”

勾結死亡之手教團。

這份指控,要比雷文此前面對的所有控告都更加嚴重。

一旦坐實,不僅是帝國的法律饒不了雷文,整片大陸都不會有雷文存身之所。

凱恩斯十六世,也不再有任何庇護雷文的藉口和理由。

王座上的凱恩斯十六世暗自攥緊了拳頭,他沒有想到自己精心佈置的舞臺,竟然最後讓光明教會唱了主角。

這筆賬,咱們早晚要算!

鄧魯普看向拉克絲,輕聲問道:“拉克絲殿下,你是否願意就莫倫佐閣下的指控,進行作證?”

“以光明之主的名義,是的。”拉克絲靜靜道。

漢密爾頓首相的臉色異常難看,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十分難受,身爲首相他不想看着帝國加大內部的撕裂,但卻想不到方法可以阻止。

只能看着精緻、光潔如同天使般純粹的拉克絲清晰開口:

“就像莫倫佐閣下所說,我曾經在雄鷹領教堂任職,見證了唐納德男爵統治的末期,以及雷文男爵統治的開始。”

“那時,我曾經幫助雷文男爵隱瞞過一些事實,也幫助他完成過一些政策,說實話,那時的我,的確不能完全理解,很多東西,我也看不到深意何在。”

“如今,7年過去,我終於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對雷文男爵,得出一個客觀、真實的評價。”

她直視着鄧魯普,貝齒輕輕開闔:

“雷文男爵,是一位睿智、仁慈、英勇、果決而富有擔當的貴族!”

鄧魯普頓時瞪大了眼睛!

漢密爾頓臉上陰雲散去。

凱恩斯十六世露出了玩味笑容。

雷文完全怔住。

“拉克絲殿下!”莫倫佐的身子向前傾斜,壓在審判桌上:

“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

放棄雷文、以雷文爲籌碼加大凱恩斯帝國內部裂痕,並非是莫倫佐一個人的決策,而是整個教會高層的共識,也得到了教皇聖烏班冕下的首肯。

不然的話,莫倫佐也不可能無視克勞奇的意見,調拉克絲過來作證。

事前早已說清,如果拉克絲不按照教會的指令發言,那麼她不僅再無獲得聖女頭銜的可能,還會被開革出光明教會!

要承受的代價不止如此。

拉克絲的背後,是克勞奇,而克勞奇本身就代表着教會內部一股不小的勢力。

一旦拉克絲被逐出教會,對於克勞奇的聲望是一個重大打擊,也會撼動其整個派系!

拉克絲靜靜盯着莫倫佐:

“莫倫佐閣下,我很清楚自己說的是什麼,也願意爲此承擔一切後果。”

“好……很好!”莫倫佐幾乎將嘴脣咬出血來。

鄧魯普卻還是不願意放棄:“拉克絲殿下,不僅是莫倫佐閣下指控雷文爲了爵位謀殺唐納德男爵,裘德拉男爵也做出了同樣的證言,你能保證,雷文的確沒有這麼做嗎?”

“我能。”拉克絲轉回目光,繼續道:“實際上,我親自見證了唐納德男爵的死亡。”

“格里菲斯家族,有一種血脈傳承的詛咒,一旦到了40歲,便會撒手人寰,唐納德男爵死時已有39歲。”

鄧魯普問道:“那麼,唐納德男爵,是被詛咒要去了性命?”

“並非如此。”拉克絲回憶着:“實際上,唐納德男爵,爲了延續生命,不惜向黑魔法求助,甚至將當時的我誆騙到雄鷹堡,想要用我的生命爲他延續性命。”

“當時,他幾乎要成功了,是雷文男爵奮起反抗,拼死將已經妖魔化的唐納德男爵擊殺,將我救了下來。”

“這就是我幫助雷文男爵隱瞞的真相。”

“但我相信,身爲首席大法官的您,能夠理解雷文男爵的用意。”

“我也並不覺得,一位凡人,爲了捍衛自己和無辜者的性命,從而反抗擊殺了妖魔化的二階強者這件事,可以算作一種謀殺。”

鄧魯普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這和他之前收到的消息完全不同。

在場貴族們也開始低低議論。

英雄救美這故事老套,但卻是每個年輕貴族男女都曾幻想過的場景。

只不過貴族中,真的發生這種事,多半結局還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一時間,男人想做雷文,女人想做拉克絲。

“大法官閣下。”不等鄧魯普發問,拉克絲主動道:

“莫倫佐閣下關於雷文男爵的其它指控,也都言之不實。”

“雷文男爵從未利用過馬賊,實際上他繼位後3個月,就依靠城堡,與來襲馬賊進行了一場血戰,保衛了當時防禦孱弱的雄鷹鎮,也保護了那裡的居民。”

“而與死亡之手教團勾結,更是虛妄之言——當時在諾德行省,死亡之手教團作亂,雷文男爵麾下只有區區30重騎,卻敢冒着巨大風險、深入戰場,斬殺死亡之手教團放牧者數十人,死靈法師一名。”

“之所以沒有任何損傷,純粹出自於他敏銳的戰場嗅覺,以及雄鷹軍的高昂戰力。”

此前五條罪狀,都已被凱恩斯十六世推翻;如今莫倫佐新的指控,又被拉克絲全然否決,甚至扭轉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一時間,鄧魯普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

難道我此前真的是先入爲主?

貴族中,也有好人嗎?

疑問涌到嘴邊:“拉克絲殿下,你爲什麼能對這些瞭解得如此清楚?”

“因爲這些都是我親眼見證。”拉克絲道:“被馬賊擊傷、擊殺的士兵,是我親自包紮,親自爲其祈禱,我觸摸過他們身上的血。”

“而與死亡之手教團的作戰,更是我親自參與、全程見證的。”

鄧魯普一時間無話可說。

“大主教閣下,事實已經相當清楚,雷文男爵是完全無辜的。”凱恩斯十六世的聲音響起:

“現在,能否進行最終宣判了?”

鄧魯普握緊木槌,擡眼看向怔怔發愣的雷文,目光又落在拉克絲身上。

嘴脣囁嚅,鄧魯普帶着一絲不甘、帶着最後的希望擲地有聲地問道:

“拉克絲殿下,這裡是神聖的法庭,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真實、無所隱瞞,這是法庭的秩序,也是光明之主的教誨。”

“現在,我想問你最後一句話。”

“你是否願意,以自己的榮譽、靈魂、純潔,對光明之主起誓,你此前所言,全然發自真心,沒有半點虛假?”

一時間,全場目光都落在了拉克絲身上。

維斯冬等人眼中帶着希冀。

漢密爾頓首相屏住了呼吸。

凱恩斯十六世緊緊抓住了王座扶手。

莫倫佐的眼神如同尖刀——現在改口,還有機會!

但始終未曾看向雷文的拉克絲,卻第一次將目光落在了雷文身上。

看着那滄桑而消瘦的臉龐,拉克絲心頭一顫,輕聲道:

“Yes”

“I d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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