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山斬——”
托爾手中門板巨劍帶着呼嘯風聲划起片片銀光扇面。
扇面過處,是升騰而起的鮮血和殘肢,綠皮們的哀嚎和慘叫則成爲了最好的伴奏。
托爾接連用出三道斷鋼斬,已然開出了一片近10米的無人區,他正要提起鬥氣再斬一次,卻被拜多按住了手臂:
“托爾老大,你是指揮,還是留點力氣吧。”
拜多的哥哥圖羅微微一笑:“看我們的。”
這兩人快步上前,各持握一柄長槍交疊在一起,構成一個X型,淡白色無屬性鬥氣從兩人手中噴發開來,同時涌入長槍,在夜色之中分外鮮明。
哥布林大軍彷彿無窮無盡,明明剛剛被托爾清理出一片空地,此刻卻又瘋狂涌來。
“Waaaaaah!!!!!”
就在幾乎能夠聞到他們口中噴出的腥風時,X型交疊的兩柄長槍上鬥氣光芒也閃爍到了極限,圖羅和拜多奮力抽槍。
他們雙臂之上肌肉賁起,腮部高高努着,彷彿手中拿着的不是長槍,而是正拔出堵塞海眼的塞子!
兩柄長槍漸漸分離,鬥氣光輝如閃電又如蛛網在兩隻槍刃上流竄不定。
嗡——
伴隨一聲地鳴般的巨震,連接在兩柄長槍上的鬥氣終於徹底斷開!
圖羅和拜多,這對兄弟的動作幾乎同步,長槍轉過一圈,隨後筆直刺出!
兩條粗如水桶的光柱從槍鋒上噴薄而出。
光柱繼承了長槍的鋒利,無論是武器、鎧甲、血肉,無論是哥布林、大地精還是熊地精,都瞬間被貫穿、被沖斷。
開闢出了一條10餘米長的血肉走廊!
“幹得好!”托爾高呼出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和圖羅、拜多兩兄弟走的最近、相處最久,互相之間也是最信任的。
可這信任更多還是出自於時間的積累——他們從小就是玩伴——對於他們的實力,托爾並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或者說是下意識在輕視。
畢竟平時互相練習,就算他們兩個一起上,也不是托爾的對手。
可現在看來,托爾平時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想想也是,雖然圖羅和拜多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軍功方面,可從來沒有被人甩下去過。
就在這時,一股清風忽然吹起。
鴿子蛋般的綠色光點纏繞在衆人腳下,緊接着瑪格德的身影急衝而前:
“衝——”
顯然又已用出了捷足戰技。
此時瑪格德已經棄掉長劍,不知從哪裡摸來了兩柄本屬於大地精的寬背戰刀,暴風斗氣包裹鋒刃,整個人陀螺般旋轉起來,帶起了一陣字面意義的血雨腥風。
然後另一道身影,包裹在光明鬥氣中、明亮彷彿圓月的塞弗林緊隨其後衝了上去。
他雙腿微曲、隨後高高躍起。
光明鬥氣瞬間內斂入身體,塞弗林弓起脊背、彷彿羊水之中的嬰兒,又驟然舒展開來:
“都閉眼——”
這一聲吼用的是通用語,在場人族紛紛閉上眼睛,但在場的綠皮絕大多數卻聽不懂其中含義,反而被吸引着看了過去。
於是下一刻,塞弗林的身軀上爆發出了耀眼的光輝,將正午時的太陽印入了每一雙敢於直視他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
“疼、好疼!!”
“亮了、亮了!!!”
四處響起衆人無法聽懂的哥布林語,他們的眼睛都已被黑暗之中忽然爆發出的強光晃瞎。
啪嗒一聲,雙腳落地,塞弗林轉頭大吼:
“別愣着,趕緊走!效果持續不了多久!”
這是一個收割綠皮生命的好機會,但他們現在的目的終究不是殺傷。
在這可怕儀式的影響下,就算他們這些人把命耗在這裡,也殺不完哥布林大軍的哪怕十分之一!
休謨握緊了手中長劍,雖然戰鬥變得越發殘酷,但現在他的心思卻無比平靜。
“走了,少爺。”驢子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率先衝出。
休謨緊隨其後,手中長劍包裹鬥氣將陷入了目盲、混亂的攔路綠皮盡數斬殺。
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千萬不能讓身後的蘭姆和赫維出手!
這兩人必須保存好體力,才能在突入到營寨後保留足夠的戰鬥力。
那計劃本就是火中取栗,能多一分勝算都是好的。
而此時,負責指揮這片戰場上哥布林的鐵胃酋長,也終於摸清了他們的目的。
本來鐵胃還以爲這批像是敢死隊的傢伙,是爲了對他進行斬首活動,可現在卻能確定,他們是想衝入營寨中,打斷啾啾林嘎大人正舉行的儀式。
“太天真了。”鐵胃酋長冷笑一聲:
“第1軍團第5、第6大隊從左側包抄;第7大隊截斷其後路;第2軍團第2、第9大隊阻攔在前,第11大隊從他們右側進攻。”
鐵胃的戰術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讓這4名個體實力出挑的人族,既無法接近寨牆、又無法回到大部隊,在無盡的軍隊中耗盡體力。
戰術很快被執行下去,休謨頓時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面前的哥布林就像是一堵血肉鑄成的牆,殺掉一個就會多出兩個,無法前進半步!
剛剛距離寨牆只有不到30米,現在非但沒有寸進,反而被推回來了一些!
“驢子臉,幫忙啊!”休謨大聲叫着,但卻沒有得到迴應:
“你人去哪了!?”
此時,驢子臉已經脫離了隊伍,獨自一人、身上包裹着暗黃色的大地鬥氣向西北方向猛衝。
正是鐵胃酋長的帥旗所在。
鐵胃酋長看到驢子臉的動作,口中毫不留情地發出了嘲諷:
“吟遊詩人口中的故事的確動聽,但真要信了他們的說法,就是這世界上頭一號的大傻瓜。”
他看得出來,這位人族超凡想要衝到他面前,通過斬殺他這個指揮者的方式來製造混亂,爲同伴解圍。
可哪有這種好事?
若超凡真的無所不能,還要軍隊做什麼?
鐵胃不否認,如果在戰場邊緣,單獨的強者還有來去自如的可能,但越是接近戰場核心,這種可能性就越微弱。
不然的話,那幾個人族強者完全可以單個滲透防線、衝到寨牆下進入營寨,又何必費那麼大的功夫呢。
愚蠢而魯莽的傢伙。
鐵胃討厭愚蠢的人,尤其是這些蠢人覺得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蠢時。
他揮了揮手:“調集人手,解決他。”
命令下達,在鐵胃酋長身邊,幾道矮小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呼……呼……呼……”
驢子臉喘着粗氣,從一具哥布林的屍體中抽出長劍。
在儀式的作用下,這些綠皮的戰鬥力有了飛躍式的提升,原本體格孱弱的他們,如今就連屍體的肌肉都能夾緊劍刃,讓每一次抽劍都比平時要多花費許多力氣。
“他媽的……”
若說驢子臉現在最想要什麼,就是躺在女人懷裡大口喝酒,緩解身體上的疲憊。
但驢子臉有着和驢一樣的倔脾氣,不達到目的永遠都不會罷休。
對方的指揮官明顯是個聰明人,只要他還活着,赫維和蘭姆就不可能進入營寨。
蘭姆和赫維的行動,是整個計劃至關重要的一環。
若是他們進不去營寨,隨着儀式效果越來越強,所有人便都只能死在這裡!
所以他必須要前進,必須要殺掉對方的指揮!
呼。
一把戰刀迎面劈來,驢子臉微微側身閃過,隨後劍交左手,進步揮劍,劍刃劃過一道弧光,割開了那持着戰刀的大地精的咽喉。鮮血噴灑而出,落在驢子臉的臉上,猩熱而粘稠。
驢子臉任由屍體撲倒在地,從屍體上垮了過去。
往常他都會進行補刀,不過現在沒有那個時間,距離那面帥旗近一分,就多一分將蘭姆和赫維送入營寨的可能。
此時的哥布林們全然感覺不到恐懼何在,在鐵胃酋長的調度下,更多綠皮涌了上來。
左側有戰刀揮來,右側有巨劍劈下,身後還有綠皮在緊追而來,沒有絲毫閃轉騰挪的空間。
驢子臉簡單權衡後棄掉手中已經崩刃的長劍,鼓起鬥氣、在身體上凝成暗黃色鎧甲,硬接了左側戰刀一斬,左肩鎧甲凹陷的同時,他也雙手接住了巨劍的鋒刃!
“啊——!!”
吐氣用力大吼,驢子臉雙手一搓,巨劍旋轉着脫離了其主人的掌握,驢子臉趁機握住劍刃,先是舞動鍘刀般一記橫掃逼退衝上來的綠皮,隨後握住劍柄,猛地一斬,將巨劍的原主斬首。
緊接着提起巨劍向左橫掃,斬開了剛剛劈垮了他肩甲的那大地精的胸膛。
在鮮血與殘肢的包裹間,驢子臉喘息着擡起滿是血痕的面孔、舉起巨劍,面帶猙獰:
“來啊!”
一時間周遭的綠皮竟然被這威勢所攝,無一人敢於上前。
此時驢子臉已經挺近到距離鐵胃酋長不到50米的地方,讓鐵胃能夠清晰看到這一幕,看得他眉頭狂跳。
“真是難得一見的勇士。”鐵胃酋長讚許地拍了拍巴掌,眼神中多出了一絲讚賞和憐憫:
“……可惜,你不是我的族人。”
話音剛落,一道灰色身影從哥布林軍隊中竄出,直奔驢子臉而來,速度之快,讓驢子臉甚至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只是下意識地挺劍阻攔。
當——
兩把匕首被巨劍邊緣卡住,這一刻驢子臉終於看清了來者的樣子。
乍看上去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哥布林,只是那尖銳耳朵上多出了幾根絨毛、鼻子如同哈巴狗,修長的手臂下帶着肉質的翅膜!
蝠地精?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對面那哥布林雙爪一蹬巨劍向後飄飛而去。
驢子臉剛要再追,又有一道灰色身影猛撲而來!
還有第二隻!?
眼看那灰影即將衝到身前,驢子臉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舉動——他丟下巨劍,張開雙臂朝着那灰色身影迎了上去!
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兩把匕首穿透鎧甲刺入驢子臉的胸膛,鮮血從中滴落。
而驢子臉也將那衝上來的蝠地精牢牢抱在懷中。
用力擠壓!
骨骼碎裂聲從驢子臉懷中響起,那蝠地精掙扎着、尖叫着卻根本無法掙脫,只能在絕望中吐出了被壓碎的內臟!
緊接着他抓着這蝠地精的喉嚨,用力向後一掄,砸在了想要救援同伴的第一隻蝠地精臉上!
兩具蝠地精的身體同時落地,驢子臉擡腳狠狠踩了上去,將兩隻蝠地精踩成了一灘肉泥!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驢子臉只覺得胸口一陣發麻,刺入其中的兩把匕首上似乎塗了什麼毒藥。
但他現在沒有時間停下來處理傷口,正要彎下腰去撿起武器,忽然感覺後背一涼,力氣瞬間被抽離乾淨。
噗通一聲。
驢子臉栽倒在了地上。
襲擊驢子臉的,正是第三隻蝠地精,他似乎在爲自己的同族死去而感到憤怒,揮舞着匕首瘋狂朝着他後背猛刺!
鐵胃靜靜看着這一幕,直到鮮血在驢子臉身下殷開,才道:“可以了,把屍體帶上來吧。”
驢子臉的表現給他留下了十足深刻的印象,看起來這人並不像自己最開始想的那般無腦。
知道要對自己進行斬首,說明此人有着清晰的戰術頭腦;敢於衝向自己的帥旗,說明此人擁有着極高的執行力;拼着自己受傷也要果斷解決蝠地精,更是證明了此人的勇猛和狠辣。
鐵胃想要看一看,這樣一位猛士究竟長得是個什麼模樣——這樣的人值得成爲掛在他城堡中的戰利品。
當然,更多的,還是用這名勇士的人頭恫嚇這些人族,打壓他們的士氣,讓他們知道和自己作對,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很快,驢子臉就被拖到了鐵胃面前不遠。
“把他的頭擡起來。”鐵胃道。
作爲親衛的熊地精抓起驢子臉的腦袋,於是一張如同野驢人般的大長臉就出現在了鐵胃面前。
看着這張臉,鐵胃心頭忽然一抖,那感覺就像他3歲去叢林遊蕩、被一頭花豹盯上時一模一樣。
那是隨時可能喪命的恐懼!
心頭警鈴大作,鐵胃厲聲道:“砍頭!”
還沒等那熊地精反應過來,驢子臉忽然睜開了眼睛,從胸口拔下一把匕首割斷了握住自己腦袋的手腕,隨後猛地一擲,將匕首擲向了鐵胃的胸口!
鐵胃酋長的第六感救了他的命,讓他一個骨碌從指揮台的座椅上跌落。
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喘息,第二把匕首就已迎面飛來!
鐵胃酋長終究不是一名戰士,哪怕有儀式加成,還是來不及躲開這一擊。
篤一聲,匕首敲開了他的腦殼,沒入了他的眉心,餘力未消之下,讓他的脖子彎折了180°,後腦死死貼在了背上。
圓睜雙眼,鐵胃口中喃喃說出了最後一句遺言:
“怎麼……可能……還沒死……?”
原因有很多。
雄鷹軍的鎧甲足夠結實、大地鬥氣本身就有很強的防護力、雷文伯爵的強化也讓他的體格遠超凡俗……
最重要的,是驢子臉在彎腰時悄悄吃了一枚生命精粹。
這是碧根青桃兩次返祖後的成品,可以恢復傷勢、癒合傷口、補足體力,哪怕經過伯爵大人的精心培育數量依舊相當有限,只有大隊指揮以上的軍官纔有少量發放。
不過這些,驢子臉都不會和鐵胃酋長去解釋。
鐵胃酋長的忽然去世,震驚了周圍的一衆綠皮,他們第一時間甚至忘了圍殺驢子臉,而是湊到了鐵胃的屍體旁邊查看情況,還有一頭熊地精反覆撥弄着那軟趴趴的腦袋。
隨後一道大吼橫掃戰場:
“鐵胃酋長死了!!!”
聲音傳來,哥布林大軍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和混亂。
驢子臉轉頭就向雄鷹軍的方向跑去!
混亂的局勢下,驢子臉一路上並沒有遭遇太多阻攔,很快就和自己人完成了匯合。
前來接應他的是圖羅和拜多兩兄弟。
“你小子可以啊,我們都以爲只能去搶你的屍體了!”圖羅笑着。
拜多問道:“你一開始就想好了,要裝屍體去暗殺對面的首領?”
“那可不,我這腦袋可是伯爵大人親口誇獎過的聰明!”有了圖羅和拜多保護,驢子臉的情緒也鬆弛了許多,還有心思吹吹牛。
實際上驢子臉的計劃,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之前作戰時他就觀察到,也許是爲了應對雄鷹軍把傷員移到陣型中央這種舉措,哥布林會把戰死雄鷹軍的屍體拖回去。
而當時驢子臉也發現了,單憑他自己根本無法殺到對方首領面前。
所以他決定賭一下,吃掉了生命精粹後裝死。
只要對方不會把他腦袋直接砍下來,而是像對待其他戰死的士兵一樣,把他的屍體扔到一個特定地點,他就可以繞過嚴密防線、從那裡出發找機會去殺掉哥布林的首領。
沒想到,這些綠皮竟然直接把自己帶到了他們首領面前。
“對了,蘭姆他們呢?”驢子臉問道。
“多虧了你,蘭姆和赫維已經翻進對方營寨了。”圖羅道:“而且休謨也趁着對方混亂的時候跑了回來,塞弗林去接應了。”
驢子臉長長鬆了口氣。
很快他就回到了雄鷹軍的軍陣之中,但局勢卻並沒有好轉。
雖然失去了首領,讓哥布林的陣型稍稍有些混亂,可他們的進攻意志卻沒有半點動搖,攻勢反而越發兇猛。
以至於剛剛回到陣中的驢子臉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只能再度頂上、穩定戰線!
混戰之中,驢子臉看向了黑暗之中的哥布林大營:
“就看你們了啊……”
時間,已經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