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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歷1200年6月9日。
艾沃爾公國立國599年的國慶日。
即便雄鷹軍還屯在城外，可藍堡還是活躍了起來。
天還沒亮，街頭上就已經開始掛上彩燈，各樣攤位、舞臺也全都搭建了起來。
尤其是婆娑宮外的廣場，搭起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臺子，從城牆上都能看到上面強烈的魔法燈光。
正值戰爭時期，本來不該如此鋪張，可艾沃爾八世執意如此。
對此，加圖根首相也表達了默許。
雖然艾沃爾八世的出發點可能純粹就是在婆娑宮待得太膩，但至少，這次國慶活動，可以舒緩一下城內越發緊張的氛圍。
而大元帥昆汀，則難得站在了艾沃爾八世的對立面。
“他媽的，有閒人、有閒錢，倒不如給我多撥點人力和物資！”
昆汀站在藍堡西南方向的棱堡平臺上，對着點起燈火的街道破口大罵。
現在昆汀的脾氣越發暴躁，也越發能夠關心士兵們的處境。
往常許多忽視掉的問題都出現在眼前，現在連城牆上的士兵吃不上肉他都要寫封信去內閣大鬧特鬧一番。
不是因爲他善。
而是因爲，這近兩個月來，他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待在城牆上，吃飯也只能和普通士兵一樣，湊合糊弄一口。
雄鷹軍，實在是太可惡了！
就從大約2個月前起，本來一直沒什麼動作的雄鷹軍，不知道忽然發了什麼瘋，派出風王部隊開始騷擾城牆。
面對風王部隊，城內其實早有預案，畢竟有杜鐸和帕爾默兩個成功例子擺着。
在城牆內多安置弓弩手，就足以威懾風王不敢靠近。
可真就奇了怪了，這批風王部隊，一個個就像是有了透視眼一樣，專門襲擊遠程部隊數量不足的城牆。
而且是一觸即走。
等旁邊的遠程部隊集合過來時，人家早就破壞了好幾臺牀弩，拍拍屁股飛走了，想追都追不上！
想要看住雄鷹軍的風王部隊，最少要佈置5000左右的遠程部隊，可是目前城內的遠程部隊，一共也就只有3萬上下。
分散到6段城牆，每段5000人，看似能全防住，實際上也就能看住大約500米長的段落而已。
而要是讓1段城牆全都駐留下足以驅趕風王的遠程部隊，就最少要3萬人。
再考慮晝夜交替換班、警戒，最少要6萬！
這還只是一段城牆，而藍堡足足有着6段城牆啊！
就算是讓昆汀累吐了血，也湊不出這麼多合格的遠程士兵！
所以這兩個月下來，昆汀就只能帶着1萬遠程士兵，四處救火，哪裡出問題就衝到哪，完全是被風王牽着鼻子走。
短短1個月的時間，城牆和棱堡上總共近500架牀弩，就被摧毀了超過一半，而補充上來的只有大約10架而已。
要說昆汀也不是白癡，內閣也有軍事顧問，和風王對抗了一個月後，戰術就隨之改變——
重點防守6個棱堡，其餘城牆段落，那就能放就放吧。
這並沒有讓昆汀輕鬆多少，只不過從原來漫無目的的四處救火，變成了6個棱堡間來回跑。
牀弩被摧毀的速度漸漸下降，到最近，一天下來都未必會有一臺牀弩被毀，但警惕還是不能放鬆。
也讓昆汀的心態，幾乎陷入了崩潰！
每天睡眠倒是充足，可根本就睡不踏實，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不說，一旦風王部隊來襲，他就得帶人過去驅趕。
一天8小時睡眠，有時候能拆成6塊！
真累到極處，有時候反而睡都睡不着。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能過去啊？
“遠程力量，還是太少了！”
這也是昆汀對艾沃爾八世執意要舉辦慶典怨念如此之大的原因。
那位艾沃爾八世大公素來惜命——就算他不是那種人，他身邊人也會讓他惜命。
這次不僅要舉辦慶典，艾沃爾八世還要公開露面，除了地面上的防護力量，當然也要抽調許多遠程部隊去保護殿下的安全。
那邊抽走的人越多，這邊的壓力就越大，讓昆汀根本就沒法睡着！
恨恨瞪了一眼城市中央，昆汀抹了把臉，走到了棱堡另一邊的城牆邊緣，開始觀察雄鷹軍的營地。
“唉，公國內，像我這樣盡職盡責的貴族，不多了啊！”
昆汀甚至能夠開始體會加圖根的心態了。
的確，昆汀如此賣命，一方面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要是艾沃爾八世被打得要交權，他的人生也就算完了。
另一方面，也有他的榮譽感在。
一個人即便是再自私，當身居高位後，也總會有想要做點實事、被後世銘記的念頭。
昆汀知道公國貴族都是什麼貨色，所以他纔要親力親爲。
至少，不要在後世的傳說中，做一個促使公國滅亡的權奸、佞臣。
“嗚——嗚~~嗚嗚~~~”
隨着一抹魚肚白躍上天際，號角聲劃破長空，也讓昆汀清醒過來。
只見遠處，雄鷹軍同屬的四座營寨，幾乎同時敞開了大門，身着黑色鎧甲的軍隊從中涌出。
最中央的主營，大軍之中，已經飄揚起了戰旗，即便遠隔數公里，那純黑的顏色，依舊足以讓昆汀心驚——
那是格里菲斯家族的雄鷹戰旗！
雷文，果然沒有死，他活過來了！
其實早在風王部隊開始前，藍堡的決策層中，就有人在討論，是不是雷文已經醒來，是否要針對這一點做出決策。
最後除了加圖根提議出兵試探一下外，就連昆汀自己也沒有出聲。
不能試探啊，萬一試探出什麼了呢？
這一刻，昆汀心中竟然有些放鬆。
終於要開始決戰了！
漫長的折磨終於結束！
昆汀振奮精神，高聲呼喝：
“傳我命令，整軍備戰——檢查並鋪設投石機，弓箭手上射塔，城防軍第1、第2軍團進入城牆，整備城防設施；銀鷗軍第1、第2軍團在城牆下作爲後備，隨時上城支援！”
號角聲、鼓聲，還有旗面劃破空氣的獵獵聲次第響起，腳步聲迴盪在城牆後的空地上。
決戰的序幕，就此拉開！
昆汀站在棱堡邊緣，靜靜望着雄鷹軍。
雖然已經和雷文“交手”兩次，但這還是昆汀第一次真正見到雄鷹軍的風貌。
不愧是百戰百勝的雄兵！
他們最前方，是一排提着厚重盾牌的重步兵，步履穩健，遠遠看去簡直是維持成了一條直線。
之後，則是被簇擁着的一臺臺攻城塔，塔上鐵釘反射着醒目的光芒。
攻城塔後，則是足有城牆高的巨型投石機，一共82臺，粗壯的樑臂看得昆汀有些眼饞。
那可都是整根的木頭製作出來的，最少也得是百年份的巨木！
艾沃爾公國早就沒有如此巨大的原木了。
就算能找到，恐怕也會被做成供貴族們炫耀的傢俱，造不出如此可怕的戰爭機器。
雄鷹軍的步伐緩慢。
從3公里推進到2公里，用去了足足20分鐘。
但卻堅定、平穩，就像藍堡並不存在於他們面前一樣！
每一步，都像是踩到了昆汀心上，讓他產生了一種城牆隨時都會被踏平的錯覺。
恐懼，悄然在心底滋生。
“呼……呼……”
努力深呼吸着，昆汀轉頭看向兩邊。
這段時間裡，城防軍也已依照命令涌上了城牆。
昆汀想要從他們的表現中，找到一絲慰藉。
然而看到的東西，卻讓他更加緊張了。
負責操作牀弩的士兵們，一個個腿腳都在顫抖，眼睛都發直了，有些甚至要全身靠在牀弩上才能站穩。
如果戰鬥真的開始，昆汀毫不懷疑他們會被嚇成一坨坨尖叫的土撥鼠。
而更遠處，那些負責操作守城器械，比如釘拍、熱油、火油的士兵們也好不了多少。
能夠站直的就已經算是很有勇氣了，大多數人即便知道這裡還沒到投石機或者弓弩的射程，還是鵪鶉一樣把自己的身子縮在了牆垛下面。
也就是射塔上已經就位的弓弩手們表現得好一點——
他們至少已經經歷了這些天風王的折磨。
“都擡起頭來！別像是娘們一樣窩窩囊囊！！”昆汀抽出長劍大聲叫着：“看看你們所處的地方——是藍堡，是一座專門爲戰爭打造的堡壘，它比嘆息高牆還要堅固10倍！”
“你們的敵人，要流乾鮮血，纔有可能摸上城牆！”
“想想你們的家人，想想你們的妻子和孩子，拿出你們的血性來，把這些諾德蠻子趕回老家！”
這番演講，昆汀可謂是用盡了情緒，但迴應聲卻稀稀拉拉的，大多數人都沒有因此而緩解恐懼和緊張。
昆汀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有經歷過戰爭，才能夠學會戰爭。
只要戰鬥開始，昆汀相信，總會有人克服恐懼、學會何爲勇氣。
畢竟大家都是人類，諾德人能夠做到，艾沃爾人沒道理做不到！
戰線徐徐推進，雄鷹軍的隊列，距離城牆已經不足一公里。
就在這時，中央的82臺投石機全都停了下來。
然後開始填裝、射擊！！！
即便昆汀早知道那足有城牆高的投石機，將會有着射程優勢，卻沒有想到如此誇張！
足足1公里，即便是最好的牀弩，也無法射到那麼遠！
嗖——嗖——嗖——
昆汀瞪圓了眼睛，牢牢抓住了城垛。
“不要慌，投石機沒有準頭，別亂跑，靠近城垛！！！”
一顆顆巨石飛來，砸在城牆內外，爆出一陣陣駭人響動。
但這些投石機並沒有校準，就像昆汀說的那樣，大多數石頭都距離城牆差着十萬八千里。
第一批82枚石彈，要麼落在了城牆外頭，要麼落在了城內建築裡，掀起大片煙塵，卻沒有造成絲毫殺傷。
然後是第二批、第三批……
隨着投石機的校準，隨着批次的增加，終於有一枚石彈落在了城牆上！
就在昆汀不遠。
那足有上百斤的巨石呼嘯着砸中了一架牀弩！
昆汀眼睜睜看着，攔在它面前的士兵被攔腰砸斷，上半身化成鐵餅拍在牀弩上，下身卻還挺立在原地，只有一條花花綠綠的腸子連接在一起。
牀弩咣的一聲炸出一團木屑，將旁邊兩個士兵瞬間掀翻，碎裂的木片、木刺將他們扎得面目全非，其中一個被木銷砸中了腦袋，當場暴斃，另一個眼睛被擠出了眼眶。
巨石在牀弩上彈了一下，去勢不停，砸在了後方兩個士兵身上，直接將他們拍扁在城牆上！
而木銷斷裂，本已經拉滿的牀弩弩弦瞬間收緊，絞斷了一個士兵的手臂，弩身在底座上劃了一個半旋，弩箭橫着飆射而出，將棱堡另一邊的3個士兵穿在一起，又帶着他們落下了城牆！
短短几秒鐘時間，便有足足8名士兵喪命。
血腥味兒和臭味兒一下子瀰漫開來，昆汀臉色變得慘白，用盡全部的自制力纔沒有當場嘔吐開來！
可是棱堡上的士兵卻陷入了混亂。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嘔——！！！！”
嗖——
舉起手邊上好弦的十字弩，昆汀一箭射穿了逃兵的後背：
“誰要是敢逃跑，他就是榜樣！”
“來人，給我記下他的名字，此戰之後，全家收監，以叛國罪處決！！！”
昆汀大聲嘶吼，發泄着自己的恐懼。
恐懼到了極點往往就是憤怒，而昆汀就處於憤怒的階段。
不僅憤怒，他的頭腦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你們知道那樣一座投石機要消耗多少錢嗎？”
“我告訴你們，需要砍伐4棵百年古樹，每一棵的價值，都在100金幣以上！算上人工、機關、還有更昂貴的魔獸皮革和魔獸筋，一架的成本，最少要800金幣！”
“爲什麼花這麼多錢？”
“因爲他們也怕！”
“艾沃爾人也是人，也怕死，所以他們就要把我們嚇死！”
“想想看吧，雷文進入艾沃爾之後，用的不就是這種手段嗎？他那什麼京觀，不就是爲了恐嚇我們嗎？”
“雄鷹軍實際上就是一羣懦夫！”
“他們馬上就要攻城，到時候，你們可以用火燒它們，用箭射他們，用劍砍他們，就會知道，他們也會疼、也會怕、也會死！！”
“都給我堅守原地，老子堂堂大元帥都沒有撤退，你們怕什麼！？”
不知道是這長篇大論走進了士兵們的心理，還是單純最後一句話起到了作用，棱堡上的士兵們表面上安靜了下來——至少不再亂動了。
昆汀心頭也不再那麼恐懼，一隻手扒住牆垛，暗自計算雄鷹軍的距離。
800米……700米……600米……
馬上就要進入牀弩、和城牆後投石機的射程！
如今藍堡的城牆後，可是擺着400架投石機！
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雄鷹軍是不是刀槍不入，是不是連投石機都砸不死你們！
然而，雄鷹軍們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匹快馬在城牆上馳騁，飛奔到了昆汀身邊：
“元帥大人！告急、告急！！！”
“東南棱堡陷落，東南城門即將落入敵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