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早已鬧翻了天,自熵帝親政四年以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他們猜不通想不透爲何會如此,也只能在雍和殿上亂作一團,一個說是因了容嬪懷中的皇子還未成形便夭折腹中,熵帝心中悲傷不已;另一個說是陳國最近出現異常,熵帝必是爲此事煩憂以至於起的晚了。
戰風冷冷的抱胸站在大殿的角落裡,陰沉着一張臉,微抿的嘴帶着絲輕顫,昭示着他內心的不安。今早他便收到消息,二哥戰青已經帶了陳國使團而來,放出的消息竟是自己的父王在狩獵之時從馬上栽下,受了重傷,彌留牀榻之間已經有些時日,戰青他們此來天燁便是因爲陳王戰明極是思念四子,要來帶他回去。
本這日早朝之時,禮部便會帶戰青等人覲見,殊不料谷溟熵今日居然晚起,且看現今的形勢,要繼續今日的早朝似乎已有些不大可能。
正當殿堂之內吵作一團時,“皇上駕到……”尖利的嗓音帶着如釋重負的歡欣,來福面上帶笑從後室而出,隨即走來的便是微微笑着的谷溟熵。
蕩谷溟熵本就俊逸邪魅的臉,此時也因了真心的笑,而處處透着那迷人的神采,那雙幽深的黑眸深處泛出一絲暖暖的漣漪,直要將人的魂吸了進去。
“皇上今兒個是怎麼了……”
“什麼事這麼高興……不是應該……”
杷底下羣臣忙着跪下,邊在一起竊竊私語,瞧的來福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忙捂着嘴,不住的“咳,咳”咳嗽起來,那些個大臣聽了才後知後覺的擡起頭來,神情惶恐的直盯着谷溟熵的俊臉瞧,卻只在那臉上看到一絲微微的笑,不禁都暗暗鬆了口氣,但“劫後餘生”之後的卻是滿臉的驚疑。
谷溟熵淡笑着看了來福一眼,微挑雙眉,道,“怎麼?你不舒服?”
“皇上……”來福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垂下頭小聲喃喃,“奴才,奴才……”
“好了。”谷溟熵沉聲制止他說下去,幽深的雙眸在底下衆臣上溜了一圈,霍然間發現河間王谷溟岑並不在列,不由的撇撇嘴,那脣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河間王呢?”
清涼王谷溟末略略一怔,他也是不清楚哥哥今日怎麼沒來上早朝,他怕谷溟熵發怒,便從自己所站的隊列中跨了出來,朗聲道,“皇上,河間王昨日偶感風寒,着臣今日告假。”
戰風微微一擡眼,偶感風寒?他瞧着谷溟熵眼中那久違了的笑意,不由的輕嘆一聲,谷溟岑,怕是爲情所苦,爲愛而傷吧。
“偶感風寒?”谷溟熵眼中的笑意愈深,竟像是一個孩子向人宣示着,能守着自己喜歡的東西時那般驕傲滿足的笑,那樣清澈純粹的笑讓人莫名的怔愣。“好了,朕知道了。”他揮揮手讓他回列,旋即雙眼向來福一瞥,心中竟是極想這早朝快些結束,好讓他能守着那個人,就算是看着她熟睡,聽着她夢囈也是幸福的。
來福會意,站前一步,尖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皇上,臣有啓奏。”禮部侍郎陳壽已年屆不惑,然而爲國事操勞的,將雙鬢都染成了白色,朝中諸人對他都很是敬重,陳壽斂眉沉聲道,“臣有啓奏,陳國二王子戰青已抵達玉京,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傳見。”
“哦?”谷溟熵黑眸之中飛快的掠過一道亮芒,他略略的看向沉默不語的戰風,卻不能自他臉上看出任何的表情。雙手有節奏的敲擊着龍椅,淡淡的吐出一字,“傳。”
“皇上有旨,傳陳國王子覲見。”
…………
“皇上有旨,傳陳國王子覲見。”通傳太監將熵帝的旨意一層層的下傳。
隨着那一聲聲尖利之聲傳下去,戰風微低着的頭也稍稍揚起了些,心情複雜着,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似是期待,又似是害怕着什麼。
猛然間,一個墨綠色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前,衆人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靜靜的站在那裡,鮮豔的脣紅潤飽滿着,像是能掐出血來,那樣如血般的豔更將他的臉色襯的慘白了些,只是,這個人雖是病病弱弱的,卻看了叫人舒服。
戰青在人羣中略略看去,便見着了那一身黑衣的戰風,嘴角略略扯開一個笑,他緊走幾步縱身跪倒,“陳國戰青參見吾皇。”
“起來吧。”谷溟熵敲擊金座扶手上的手指一頓,雙眼凝視着戰青,看着他墨綠色的衣衫,那裡有着一朵朵盛放的叫不出名字的花。
“朕聽說戰國主受傷了,不知傷的嚴不嚴重?可要朕派牧大師替戰國主瞧瞧?”谷溟熵身子微微傾前,關心着提議道。
戰青笑着擡起頭,那蒼白的臉上漲起了一絲病態的紅,道,“多謝皇上,父王已無大礙,只是父王着實想小弟想的緊,戰青出發之時,他便千叮嚀萬囑咐要讓戰青將小弟帶回去。”他這話一出,不僅戰風暗暗驚疑,竟是連底下羣臣也微微不安起來,竊竊的聲音在朝堂之上響起。
“帶戰將軍回去,那陳國不是更會有恃無恐了?”
“上次虞平生一案皇上就已沒有追究陳國的罪,現在竟是想將在天燁爲質的戰風都帶回去,這陳國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我看戰將軍可以走,得先把這個二王子留下……”
“你沒聽他說,戰國主是要他將戰將軍帶回,話裡意思明顯是兩個要一起回去……”
底下羣臣激動,保持着鎮靜的也只有聞俊,杜中辰劉敏之等人。戰青更是如無事人一般,一雙眼只是看着金座之上的帝王,他蒼白的臉上猶自帶着一絲紅痕,那樣脆弱的白加那樣妖豔的紅,竟是讓人不忍拒絕他的要求。
谷溟熵卻對底下的議論聽而不聞,他的一雙眼只是直直的看定沉默着的戰風,直至戰風也擡起頭來,怔怔的看他許久,他才笑着將目光收回,雙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狀,嘴角上的笑意更像是那溫潤的月光,那樣不設防的四溢開去,“好,那朕便準了,戰愛卿與扶風郡郡主的婚事就在近期吧?”
他忽然問出這麼一句,陳壽忙上前回道,“回皇上,戰將軍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的初一,再沒比那個日子更好的了。”
“哦?”谷溟熵微微沉吟,忽而笑問道,雙眼卻是看向戰青,“不如戰愛卿就將扶風郡主帶回,在陳國舉行婚禮如何?”
“什麼?”戰風一愣,一句話已是問出了口。戰青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喜訊,略略彎下腰,口中稱頌,“吾皇萬歲。”他此話一出,那些還要有話說的大臣心中也清楚谷溟熵做的決定一般很難更改,遂亦只能無奈的口呼,“皇上聖明。”但雙眼之中盡是疑惑,今日的谷溟熵實在是太過奇怪。
三哥,戰風亦是跪倒在地,他該說他的三哥是太過信任他,還是怎麼了,只是心中卻有些異樣的感覺閃過,不知此去陳國,和三哥,和虞妗是否還有相見機會。
“如此,戰青便在玉京多逗留一些時日,朕讓牧大師隨你們同去。”谷溟熵淡淡着道,幽深的雙眼與聞俊投來的目光一接,瞬間粲然一笑,然後快速的移開,道,“無事便都散了吧。”
說完,等衆臣跪下叩安,他便帶着來福匆匆離去。
戰風看着谷溟熵的背影,一時之間,有些愣愣着道,“二哥……”
戰青在他身後笑的燦爛,雙眼之中異彩漣漣,那笑令他蒼白的臉徒添一絲生氣,“三弟,回去你可願意?”
戰風沒有回答,仍是看着谷溟熵消失的方向,黑衣落寞,“我願不願意重要嗎?就算我不願意,你還是會讓我回去,二哥。”戰青忽然咯咯笑了起來,那樣激動的笑讓他的臉,脖頸瞬間都像是染上了一層嫣紅的胭脂,他似是開懷,又似是無奈,小聲道,“你知道就好。”
谷溟末並沒有很快的離去,他最近有些懊惱,哥哥爲了簡湛南情殤,管維和似錦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麼鬼,四哥又總是不見人影,現在竟是連戰風都要走,他忽然之間覺得孤單落寞了,一張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惱怒。
“戰風。”他惡狠狠的走近,狠狠的在戰風肩上一拍,那樣大力的讓戰風的眉誇張的一皺,戰青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蒼白的臉上略略泛起一抹笑,“風弟,也不替二哥介紹一下?”
戰風頭疼的看一眼谷溟末,無奈道,“他啊,是有名的風流王爺,只要在城中隨便抓着一個人問了,便會知道的清清楚楚。”谷溟末恨恨的白他一眼,轉而對着戰青嘿嘿笑了,“我叫谷溟末,你是戰風的二哥,那就也是我的二哥,二哥……”他甜甜的喚了一聲,漂亮的臉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又回了來,看的戰風暗暗搖頭。
那一聲二哥,讓戰青的心微微一動,衝着他也是一笑,“那麼,溟末可能陪二哥四處逛逛這玉京城,也好叫二哥見識一下這玉京的物阜民豐。”
“求之不得。”谷溟末臉上綻放開一個暢快的笑,他正愁最近會無聊透頂,見着戰青自己送上門來,哪有不要的道理,隨即便是一手一個,抓着他們倆兄弟便向着宮門走去,乘上馬車後便往着自己的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