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裡頭,一個白玉做的小浴池分外搶眼,這是當年越王勾踐爲了愛女特意請來越國名匠雕刻而成的,大致爲圓形,四周有兩對相依的鳳凰,羽尾更是鑲嵌了許多五彩琉璃珠子,而鳳凰的眼珠子竟然是天然的紅寶石,乍一望去,栩栩如生。若是池中添了熱水,起的氤氳飄渺之氣顯得鳳凰就快飛昇天際。
顯然的,西施對這個池子也是特別偏愛,否則也不會讓施翦每日都要清洗個三五回,自然的,施翦也不排除這是西施刻意指使的。
“娉文,來,爲我除衣。”西施柔柔說道,讓人聽了不忍拒絕。
娉文走上前,細細應了一聲。
“公主,奴婢爲您備好熱水。”楊茜主動邀說,西施垂眸一笑,神色莫辯。
楊茜得到暗許,臉上亦是劃過陰謀,卻又淡笑開來。
輕褪羅裳,身爲美人,西施無疑是佼佼者,皮膚細膩柔嫩,烏髮濃密順直……
“啪”的一聲,這在安靜的浴房裡是個不小的動靜,除了背對着的西施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隻小小的祖母綠耳環上,而那耳環正好是落在了專門蓄熱水的木桶邊上的一雙腳旁,順勢望上去,鞋子的主人正是施翦。
施翦微微挑眉,“咦,我的耳環給掉了。”西施摸上自己的耳垂,回眸見着地上的小物什,欣喜一笑。
“是奴婢疏忽了,將公主的耳環給弄掉了。”娉文歉意說道。
“誒,”西施一擺手,不甚在意地說:“撿起來就好。”言畢,望向了依舊無動於衷的施翦。
施翦無奈地嘆息,彎腰認命地拾起耳環。
可正當她準備站起來時,一股熱流就襲向自己,施翦暗道不妙,迅速偏移身子,奈何近距離不好躲避,使得一桶滾燙的熱水淋在了自己身上!
“啊。”施翦吃痛,自己背上不免遭殃,那炙熱的溫度吸附在自己身上,如千萬針眼刺在身上,火辣難受。
“啊。”其他宮女看到了也忍不住驚呼。
施翦咬着牙,忍着痛,站起身來瞪向始作俑者。
“喲,你怎的也不知道避開?沒見着我在灌熱水麼?”聽着像惋惜的語氣,實爲幸災樂禍,楊茜捂脣,難掩笑意。
“你什麼意思?”施翦齜牙開聲,一半是因爲要表達憤怒一半是因爲自己實在是疼痛難忍,她感覺自己的背部就快要跟衣服黏糊在一起了,可見燙得不輕。
楊茜纖指對準了自己,好笑道:“什麼意思?你認爲我是什麼意思?”
娉文想上前看看施翦,卻被西施擺手制止了,“不要耽誤時間了。”說罷向池子裡走去。
娉文柳眉一擰,無法,只得跟上前伺候着。
於是乎,池湯外邊兒幾餘下施翦、楊茜以及一個丫鬟在。
施翦冷笑,明白了,這分明就是施夷光思弦授予楊茜的權利,讓她來爭自己。想到此,施翦愈發咬牙切齒,強忍着痛楚狠狠道:“你是故意的。”
楊茜哈哈一笑,“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去歇着吧,要知道燙壞了你的肌膚以後可就沒人要了。”說完又輕蔑地看了施翦一眼,這才進到屋裡頭伺候。
楊茜一走,施翦就有些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痙攣着冒着冷汗,另一個小婢女人膽小,趕忙跑過來扶着施翦,“你,你沒事吧?”
施翦喘幾口氣,覺得這裡蒸汽太多,堵得自己悶得慌,於是無力地搖搖頭,“沒事,麻煩你先扶我出去。”
小婢女擔憂地看着施翦,點點頭,這是她第一次見着這樣的事情,心底不由得有些發怵。
感覺到小婢女的顫抖,施翦笑笑,“看在你幫助我的份上,提點一下你,以後還是安分守己做人,否則招來禍端還是由自己承受,除非你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
小婢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扶着倚在自己身上輕薄的重量。
出到外間,施翦便讓小丫頭退下了,她需要小小地運轉氣息,帶走背部聚焦過多的熱量。
走到無人的角落,施翦挨着牆坐下,卻被背部的刺痛給刺激了,肌肉一下抽搐,疼得施翦表情扭做一團。
經過了一陣子的運功,施翦背上的火辣漸漸退散,額上的汗水也越發多了起來,乍一起身,一陣暈眩,眼前有些模糊,身子有些站不穩,施翦扶着牆,緩緩站直,甩甩頭,趁着後院人稀少,自己打算走小道回去。
可施翦退着步子經過轉角,卻撞到一溫暖厚實的物體上,施翦一驚,擡眸望去,正是范蠡,身邊跟着的竟是文種。
施翦忙低頭,“見過而爲大夫。”
范蠡打量着眼前狼狽地人,關心的話停在嘴邊卻說不出來,反倒是問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怎麼在這兒?”
施翦還未回答,文種已是一臉疼惜地站到施翦身前,雙臂扶着施翦有些顫抖的身子,擔憂道:“怎麼了?一身溼漉熱氣,我帶你回屋。”
在范蠡面前,文種從來都是從不掩飾自己對施翦的關心,一舉一動都飽含溫柔安撫,不管文種是否有心無意,范蠡的心依舊是起了小小的變化,但是被范蠡歸結爲對故人應有的關懷。
可是范蠡不曾想過,若真是普通的關懷,照樣可以盡情表露,而不用像他如今這樣笨拙着身子不知如何行動。
所以說,白白的機會從范蠡眼前流走,來到時文種這兒的時候卻被抓地牢實。
“少伯,蕖兒身子不適,我先帶她下去,勞煩你代我與公主道聲安了。”
范蠡點點頭,注視着相依靠着的兩人漸漸走遠,自己低頭沉思着什麼,靈光一現,想到當初在山上的事情。
又是擡頭一看,文種與施翦的身影已然不見。
你當初也是這樣狼狽地罷?
范蠡想起當初自己在山上那一晚潑了施翦一身的水,面色一緊,有些沉默,那時候你也是這樣的柔弱無助的罷?也是這樣,狼狽不堪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