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濃。
太醫已然離去，秋晨坐在牀畔卻毫無睡意，輕輕拂開秋晨墨染額前的碎髮，好在沒事，好在，雖然調養可能會花上一段很長的時間，而雙手怕是也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恢復，可是至少活着不是麼，這樣就很好了。
嘴角微揚，似乎勾起一抹淺笑，自己綁紮的紮實的手腕卻未注意分毫，對於傷痕她像是早就已經習以爲常，除了致命的傷，其他的她都不曾放在眼底過。
驀然站直了身軀，幽幽走到門畔的位置，卻見到那院落中央單薄頎長的身影時，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訝異，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很久未曾不穿鞋，此刻竟然有一種久違的錯覺，腳步無聲無息的出了房門，轉而再次合上。
“夫人……”李斯被驚醒，像是受了驚嚇一般頹然的低垂着頭。儒雅的面容帶着一抹不可易見的紅暈，她怎麼還沒有睡下，只是想要在這裡呆上片刻，感覺着有她的氣息的溫暖
“今日的事情多謝？”秋晨淡淡一笑，卻見那青色長袍上乾涸的血跡，驀然想起他曾經受過莫商一掌，只怕根本沒有想過爲自己療傷
“不……不謝，何必這麼見怪。”話一出口，便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不是決定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又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語
“呵呵……”秋晨倒是被李斯大囧的模樣逗得淡笑出聲
“你笑了……”李斯有些恍惚的擡起頭，燦爛的笑顏，絕美的面容，那雙清透眼眸掩不住的淡笑，看得出來女子現在心情不錯，脣角微揚，雖然不知道她爲何而笑，但是她開心的模樣確實感染了他
“額……”秋晨倒是被李斯臉上傻笑的模樣弄得有點不好意思，這話說的好像她從來都沒有笑過一般
“你笑起來真好看，應該要多笑纔是。”似乎每一次見她都是一身的狼狽，或是一臉的凌厲，很少見到她如此燦然大笑的模樣，也是能夠在成爲階下囚的情況下依舊能夠笑的如此燦爛的女子，又豈能常常看到
“倒是很少見你笑過。”秋晨大方的接受了李斯的讚美，他是第一個她橫穿異世，對她有一水之恩的人。
“我是個粗人笑起來不好看，怕嚇了你。”李斯俊臉微紅，聲音壓低了幾分。
“怎麼會，這模樣倒是清秀俊俏的像個偏偏秀才。”秋晨說得一本正經，以前在牢中隔着簾曼，只有在接過他送上的飯菜或是茶水，才透過幽暗的燭火微微見到那儒雅的模樣，其實李斯還真的有做書生的潛質。
“哪……哪裡。”李斯俊臉瞬間爆紅，低垂着頭不敢對上秋晨那清透的眼眸。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好看，以前是獄卒時，所有人都罵他是賤種，現在是將軍，所有的將士又在背地裡稱呼他爲惡鬼，俊俏的秀才，還是出自自己心愛之人的口，確實讓他心底極喜。
秋晨倒是沒有見過這麼容易害羞的人，壓抑了許久，好不容易確定了小墨兒的安好，她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倒是沒有去多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如今見到李斯這番模樣，心中的鬱悶倒是消散了許多。
“對了，白日裡的事情，你看，其實，其實我……”李斯驀然想起白日裡那鮮血飛濺滿面容的那一幕，想起秋晨眼底的訝異，想起那聲生疏的李大人，臉色暗沉了幾分，就連聲音也顫抖的厲害，生怕那張笑顏會立馬變成厭惡，他可以忍受所有人憎恨或者厭惡他，唯有她的厭惡，哪怕是一點點，他也無法接受。
“爲求自保，我也殺過人，染過血。”秋晨淡笑，倒是沒有料到自己白日裡那生疏的稱呼和訝異竟然讓李斯如此訝異，她並沒有說不在意，反而說自己也是這般，爲的便是那個思想偏執的人不要在執着於這件事情不放。
“你很好的，和我不一樣？”李斯心底微暖，她是很好，至少在他心底無人可及。
“真的麼？”秋晨驀然淡笑出聲，似乎很少有人說過她很好，畢竟她是個偏私的人，只對自己在乎的人好，其他的人一概冷情至極。
“恩……”見秋晨又笑了，李斯好不容易恢復的面容再次爆紅，惹得秋晨大笑不已。
“夫人……你？”李斯結巴着嗓音半天說不出話。
“叫我秋晨就好了，什麼夫人不夫人的太見外了，我喜歡你的性子。”秋晨說的很是認真。
喜歡，李斯瞠目結舌的半天合不攏嘴，她說她喜歡他的性子。”夫……夫人。”脣角不自覺的上揚，勾起一抹傻笑。
“我們也算是朋友不是麼，再叫夫人我可要生氣了。”秋晨假裝嗔怒的說道。
“可是，我可是十王爺的人……”李斯怔怔的說道，只能傻傻的凝望着秋晨的笑顏，只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幾載，從未像今日這般開心過。
“我認定的朋友無論他是誰，是誰的人都與我無關。”各爲其主，她是能夠理解的。
“夫……”李斯話未開口，秋晨已然冷了眉目。
“秋晨……”李斯木訥的喚道，這個名字曾經在暗夜裡呼喚了千萬次，如今說出口竟然顫抖的厲害。
“這還差不多。”秋晨淡笑。
“秋晨，我並不算是個好人，但是若是我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你會相信麼？”只有站在高位方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從這句話開始他便爲了保護她而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瘋狂，僅僅爲了拿死牢中溫軟的嗓音而失了心魂。
“信……”聲音不大，口氣卻異常的堅決。笑容淡然，讓李斯莫名覺得溫暖如春。”可是你知道我……”秋晨的話尚未說完，已經被李斯打斷。
“我知道，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李斯驀然咧開一抹淡然的淺笑，說不在意，那種疼痛爲何形影不離，可是他不像十王爺，一定要霸佔在手，只要她覺得好，那就是好。”我只求你開心一笑。”
“李斯……”不是不知道李斯眼底那掩不住的愛戀，卻不曉只是隻言片語，僅僅幾面之緣便讓他淪陷如此之深麼？
“秋晨，讓我幫你好不好。”李斯說的誠懇，怔怔的凝望着秋晨，哪怕是萬劫不復那也無所謂，至少她把他放在了心底，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