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有什麼打算?”
長久的對坐沉默之後,董毓翡向兒子問道。
他們沒有認輸,這些天也想盡了辦法去籌措資金。但,要完成整個集團的私有化進程,預估資金超過300億。短期內,根本無法湊齊這麼龐大的數目。
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要麼,實現老太爺的夙願;要麼,放棄集團當家人的地位。原本事情還是有商榷的空間的。他們可以利用李春純,來緩和劍拔弩張的局勢,與印駿和小張律師周旋,爲他們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但祁銀舜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李春純的任何要求,徹底關上了緩衝的大門。
或許,這一切早就在印駿父子的預料之中吧!從小就從未按照別人的意願活過一天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爲了幾鬥米折腰?越是有人想要強加給他不符合心意的意願,他就會越與之背道而馳。就算這樣做,正中別人下懷,他也別無選擇。
房間內的氣息凝結,祁銀舜的神情雖木然,臉色雖陰鬱,但目光卻艱鉅。他永遠都不會遵照別人的意願生活,不管需要爲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他卻不能不考慮他的母親,此時正與他同患難的至親:“媽,你有什麼打算?”
董毓翡抿起嘴,露出一個類似笑容的輕鬆表情。她決心已定。就連那年輕的沈鹽鹽,都知道勸誡難爲孩子學鋼琴的母親:人就只活這一輩子,快樂纔是最重要的。難道她這個媽媽,還不如年紀輕輕的女人看得透看得深?兒子拒絕了李春純,甚至不屑於獲得一個暫時緩衝的機會,就意味着他做出了決定,她選擇堅定地支持他。“你是獨立的,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什麼時候,媽媽都敢於這樣說。你的事情,由你自己決定。”
母子倆相視而笑,那一份心靈相通的默契,盡在不言中。
“媽,”祁銀舜說出他的想法,意志堅決:“我要訂婚。”
董毓翡驟然瞪大了眼睛,無聲地觀察着兒子的表情。在看到他的決心後,她平靜地問:“決定了?”
肯定地點頭,祁銀舜回答得斬釘截鐵:“決定了。”
意料之中。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她的兒子了。
“我支持你。”
英俊的臉上,乍現一抹笑痕:“謝謝媽。”
要完成這樣一個龐大集團的私有化進程,根本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幾百億的資金,均無法在內部得到解決,到哪裡去籌措?誰會願意犧牲自己的既得利益,伸出援手來幫助她們?
這樣看來,拱手讓出集團當家人的位置,只能是個必然。
是坎途就必然要遭逢苦難。但欣慰的是,家人的心,卻因爲這次苦難,緊緊地系在了一起。
沈鹽鹽說過:人與人之間,心的距離最遠。這是第一次,母子之間的心,貼得最近,毫無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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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她的對面,閃亮的黑眸筆直地看進她的眼裡:“嫁給我。”
他的語氣那麼那麼的肯定,聽到這句話,沈鹽鹽的心裡,就像瞬間響了一聲炸雷。
他--祁銀舜--天之驕子--她都弄不清人家是富幾代的多金男神--他想娶她?
她認真地凝視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純淨,透明,沒有隱藏。
“你--確定嗎?”她試探着問道,又連連地搖頭,覺得這個問題不妥:“我是說,是--真的嗎?”
“是的,我肯定。是真的。”祁銀舜毫不猶豫地點頭,對着她那一副小心翼翼如小貓般的乖巧表情,露出英俊無敵的笑容。
雖然他的笑讓她的心頓時軟軟的彷彿化成了水,可是,她仍然不能不會不想也不敢相信。
一簇簇繽紛的光在她眼前交替地閃動,她的思緒彷彿遊離,又彷彿一切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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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流露着不容錯認的溫柔,始終注視她的深邃的目光,有着不容置疑的強悍。
“你願意嗎?”他再次問道。
他笑得那麼溫柔,那麼篤定。他正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她臉紅了,雖然不能說一直在盼望着這一刻,但似乎冥冥中她選擇脫離她原來的生活,就是爲了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雖然,它到來的太急太快,以至於她還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但能夠聽到他那麼堅決的承諾,那麼溫暖的表達,讓她格外的舒服。
祁銀舜淡淡地輕柔地笑容不變,寵溺地伸出雙臂,將她擁入他的懷抱。
很久很久,他們就這樣相互依偎着,定格爲一幅靜謐溫馨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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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拜託諸君,請跟沈鹽鹽一起回到現實。
這只是沈鹽鹽心中的情景,現實是,祁銀舜沒有問她是否願意,也沒有給她任何天長地久的承諾,他說的是接下來的話。
“我們只是要訂婚。理由是:我需要你,幫助我。”
黑色的瞳孔中泛着細微的波瀾,祁銀舜在說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心情是略帶一些忐忑的。爲什麼忐忑?他也不甚明白,畢竟他要的不是一個天長地久的承諾,他也自認自己給不起這樣的承諾,可是,他在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似乎依舊預感到了什麼。似乎他與鹽鹽此時的朋友身份即將被改變,如果他們真的舉行了訂婚儀式,在那個戲假的儀式結束之後,或許會衍生一些他也無法控制的情真。會嗎?他不知道。但鹽鹽只是一個朋友,幫助他是人情,不幫他,也是本分。
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中:“但你,有權拒絕。”而他,絕不會因此而怪她。
接下來,他講述了關於他的曾祖父,關於印駿父子,關於李春純,關於他們的所有鹽鹽在選擇之前,應該知道的一切。
沈鹽鹽張口結舌地聽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祁銀舜剛剛對她講出的那一切,讓她吃驚得忘了乍聽到他要她嫁給他時所帶來的震撼。
祁銀舜?李春純?這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麼可能會被湊到了一起?而且,李春純的老公呢,她十歲的兒子呢?她是怎麼說服她龐大的家庭成員,義無反顧地來到上海的?
她怎麼想的,她一定是瘋了。
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做賭注,就爲了她心裡的那個大大的夢想嗎?先不說夢想是不是就因此而得以實現,就算實現了,犧牲了幾個她至親至愛的人的快樂人生,值得嗎?
她知道自己很笨,又太老了,腦袋都木化了,真的理解不了這個事業型女人的心靈高度。
可是,人家祁銀舜擺明了並不願意啊!李春純在幹什麼,自取其辱嗎?
她承認,自己此時,心裡面並沒有多爲自己想一想如今的境遇,她更多思考的,是她的四年同窗、十二年共事、非但不提拔她反而用盡氣力排擠她的老同學。
她是怎麼想的呀?比別人過得好,高人一等,真的那麼重要?可是她的心,真的快樂嗎?
看着沈鹽鹽極度木然的表情,祁銀舜知道她的思想開了小差不知道飛哪裡去了,他好笑地用手在她眼前晃動幾下:“魂兮歸來。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需要我給你時間考慮嗎?”
輕嘆了一聲,沈鹽鹽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是爲了什麼。”
“據她所說,她是爲了要實現她心中的大大的夢想。”屈身坐到鹽鹽的身邊,想起李春純的話,祁銀舜嗤笑一聲:“每個人都有些難以實現的理想,這也不離奇。不過,即便我同意她嫁給我,我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我的。我願意不願意助她一臂之力,這還是未知數。她未免對自己預估太高。又或者,”他看向沈鹽鹽的目光頗具深意:“她的另一個重要的目的,是爲了你。”
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啊,有時候真的比真實的戰爭更殘酷,更令人費解。
澄澈的雙眸驟然瞪圓:“我?”
祁銀舜沉默地點頭。
沈鹽鹽苦笑着,但人生閱歷已經足夠豐富的她,卻一語中的地理解了祁銀舜話裡的深意:“你的意思總不會是:她就是不想看着我得到幸福吧?”
這個世界上,生活着億萬人類。不是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嗎?不是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身而過嗎?這樣說來,能夠成爲同窗和同事,幾乎天天膩在一起,比跟親人在一起的時間都要長,那得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不管善緣抑或孽緣,可以平常心看待嗎?難道真的就一定要跟距離自己最近的那些人,過不去?
這個問題,祁銀舜沒有回答她,兩個人眼神交匯,傳遞着心與心的交流。
也許,祁銀舜是對的。但她,不會像她一樣。只有變壞才能生存嗎?只有排擠別人才能讓自己好好活着嗎?她不要。縱使面對的是平淡無奇的生活,她也依然選擇忠實於自己內心的真誠,哪怕是義無反顧的敦厚淳樸,一派天真。
“爲什麼不把用來想她的時間,多想想我?”
黑眸中掠過一絲狡黠,他調皮地問道。
她循聲看向他:“我們……只是幫你?”
從來沒有人,曾經像他一樣,在她最需要關心和幫助的時候,毫無保留地關心她、幫助她。一直以來,人生的風雨,她都是獨自去面對,她讓自己始終堅強着,不曾向命運示弱,不曾害怕和退縮……她當然會選擇幫助她,只要她能夠做到的。但是,就只是幫他嗎?
“只是幫我。”
他極爲肯定地答覆她的疑ig。她不太明白自己的心。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爲什麼她的心中,竟然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