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和離吧
趙曄站在樹後,看着前方的馬車。
英霽不可能一個人躲進這馬車裡待大半天,所以,馬車裡一定有什麼。
這樣的夜,這樣的荒郊野地,這樣的情形,很容易就讓人想到那個可能:,幽會。
如果英霽和人相會,那會是誰?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向前邁出一步,幾乎立刻就要衝到馬車前,挑開簾子看個究竟。看個究竟,證明他的不可能,就算是幽會,也不是和她幽會。
她在家裡,怎麼會在夜裡一個人獨自出來?
也許……是因爲英霽只能在夜裡偷跑出來……也許,她能在城門開後回家?
不,不是的,只要他將馬車內看個清楚,就知道不是她,一知道差點又會誤會,她在那個時候選擇了他,那麼多個濃情蜜意的日子,還不能讓他相信她嗎?
如此想着,可他就是邁不動那一步。
一陣風,從車外而來,輕輕拂動起車簾,又從車簾旁的縫裡鑽進來,撫到沐景臉上。
那一絲涼意,是她愛極了的,就如同炎熱夏日裡的一滴清透般讓她渴望。輕嘆一口氣,她拉住手觸之處的衣料。
有滾燙的脣,沿着頸一路往下。
是誰?是誰?
她希望想了起來,這是馬車,她被幾個人用藥迷到了,那現在……
“不……”
她使了勁,卻只是將手搭在那人身上。
“放……放開……”
英霽將懷中的她稍稍鬆開,再次聽到她傳來微弱的聲音。
“不要……”
他讓她靠在懷中,輕喚道:“阿景,阿景……”
這一次,她聽了出來,腦中仍是昏昏沉沉,身上仍是無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知道自己現在僅存的意識得來不易,也稍縱即逝,所以她拼了渾身力氣啓脣,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英霽,求你……不要……”
她的話,讓他突然之間意識到她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對,她的情形自然是不正常的,半夜三更,一個人躺在馬車裡,而且似乎連動彈的力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而他,被個不認識的人約到了這裡,且還對他說什麼這裡有他想要的女人。所以……他們的這場“幽會”,是被人刻意安排的,她,很可能是服了某種他聽說過的藥。
幾乎是立刻,英霽就想到了採心。具他所知,只有採心想害沐景,只有採心會利用他來拆散沐景與趙曄。
所以……懷中的她,自然不是自願在這裡等他。
他反將她摟得更緊。
“阿景,離開趙曄,嫁給我好不好?嫁給我,嫁給我好不好?”
沐景試圖去咬自己的舌,想以此來讓自己清醒,卻是再怎麼努力也沒有那樣的力氣,推他,更是無用。她喘着氣,吃力地開口:“別……求你……求你……”
她的聲音極小,小得幾乎聽不見,他希望自己沒聽見,什麼也沒到,可耳中,卻是清楚地迴盪着她的話,是的,她說求他,求他不要……
“阿景,阿景,爲什麼……我會對你好,我會比趙曄對你好,阿景……嫁給我好不好,嫁給我,今夜之後,我讓趙曄寫下放妻書,然後你離開他,做我的妻子!”他一手拉下他腰帶,將她衣服自肩頭褪去。
“不要……不要……”
脣再次貼在她頸上,經由鎖骨,吻到胸口之上,又一層衣料從肩頭滑落,他的手從裙底探入,極快地摸索到她的褲子上的繫繩,幾乎下一刻,就要將那唯一的固定拉開。
不要……
想叫,卻再叫不出聲音,想掙扎,卻完全沒力氣動彈。
熱還在蔓延,**還有叫囂,她又將陷入無邊的慾海之中。
趙曄,趙曄,趙曄,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若我不再是我,我們還如何在一起?
一滴熱燙的液體緩緩滲入嘴中,帶着鹹。
緩緩地,英霽將脣從她身上移開。
“趙曄……”最後一次,她發出聲音來,似乎用着僅剩的一口氣息喊着,那樣柔弱,那樣輕細,卻聲聲擊中他心口。
她躺在他懷中,再次陣陣喘息,再次輕聲呻|吟,手拉着他衣服,對他發出邀請。
趙曄,在這一刻,其實她真正期盼的是趙曄。
她的身體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可同時得到的,還有她的眼淚。
“熱……”
一隻手沿着他胸口緩緩攀上來,點點撩撥,最終搭在了他頸子上,“救……救我……”微弱的聲音從她嬌喘中發出來。
他抱着她,一動不動,良久,將她緊緊往懷裡一收。
趙曄往前邁一步,再邁一步,馬車漸漸與他靠近,他的心也開始加速跳動起來,握了長槍的手心不知何時竟是一片潮溼。
看清楚,一定要看清楚,只有這樣,纔不至對她產生莫名的懷疑,纔不至在兩人間埋下陰影。
既相信,就該上前一探,不是麼?。
馬車,的確與家裡的相似。
可夜這麼黑,哪裡能分辨出來?
馬,也有些相似。
但馬非人,不是那麼好辨認,天下間的馬不都是相似的麼?
所以,這一切都不能說明什麼。他擡起長槍,緩緩往車簾側邊的縫隙探去,槍頭幾乎就與車簾隔着幾寸的距離。
只要挑開,只要將車簾挑開就能看見裡面的英霽在做什麼,也能看見車中其他的人。
一陣女人的呻|吟,從裡面傳出來。
趙曄立刻後退,想也未想地後退,直退到離車好幾丈遠。身旁又響起昆蟲的叫聲,剛纔的那一聲呻|吟如夢似幻,早已不再清晰。
是的,他忘了……只記得是一聲女人的呻|吟,卻不記得聲音,一點也不記得,那聲音是不是熟悉,是不是能確定什麼他也不知道,反正,女人的聲音大概都那個樣子吧。
邁不動轉身離開的腳步,也不再往前靠近一步,他只是看着,看着前方那輛,裡面有男人也有女人的馬車。
不知過了久,英霽低頭看向懷裡的人。
她喘息仍是沉重,痛苦煎熬似乎還在持續。
馬車角落裡隱隱有個四方的盒子,他朝那盒子摸過去,果然是食盒,而食盒旁邊則擺着茶壺與茶杯。
英霽摸了摸,從她腰間找出手帕來,倒了茶壺浸上水,緩緩去拭她的臉。茶水是白天置好的,此時早已冰涼,拭在她臉上,果然讓她深吸了口氣。
不知這樣有沒有用,但據他所知,處在幻覺或是昏迷中的人遇到冷水確實會讓神智得到些許恢復。
一遍,又一遍,當沾了冷水的手帕將她臉與頸拭了三次時她的氣息才稍稍穩一些,然後擡手摸了摸手帕,看向他,低聲道:“英霽……”
英霽拿了只茶杯過來,倒上水喂到她脣邊,“先喝下吧。”
又是冰涼的觸感,沐景立刻接過杯子,將杯子裡的涼水一滴不剩地全喝下。
“好些了嗎?”他問。
沐景的神智漸漸又清晰起來,手不自覺挪到下面去摸自己的衣服,在摸到胸口幾乎完全露出的抹胸時猛地一驚。
黑暗中雖沒看到她的動作卻感覺到了,英霽沉默了一下,回道:“沒事,我沒碰你。”說着將她扶起來坐好,“你把衣服穿好吧,我也沒看到,穿好後,到外面透一下氣也許會好些。”說着就下了馬車。
沐景愣了愣,一手扶着馬車壁,一手去拉自己的衣服。
對於剛纔的記憶,她一點也沒有,但他說沒有,那應是沒有吧,他沒騙她的必要。幾縷頭髮垂在耳邊她擡手一摸,卻發現頭上的髮飾全不見了,用髮飾固定的髮髻也散亂不堪,像是晨起未曾梳洗的樣子。哪裡去了,是被人拿了麼?
和霽很有。她再摸手上的鐲子,果然手腕上也是空空如也。
有一人從馬車上下來,就站在馬車邊上,那身影,雖隔得遠,趙曄卻一眼就認出是英霽。
是,完了麼?
他竟在此站着看了這麼久,爲了什麼?既與他無關,他又站在這裡做什麼?
下一刻,又一人到了車門口要下來,他的心猛地一縮。
那個人,他不想看。
可是腳步仍是沉重,像之前一樣,無法上前,也無法轉身離開。
要下車的人似乎身子有些不穩,英霽立刻上前將她托住,雙手握着她的腰,而她也將手扶在了他肩上,然後被他接下馬車。
她的衣服,黑夜裡也看不清,她的臉,因有頭髮披散在臉側也看得不那麼清晰,但……
他如何能告訴自己自己辨別不出來呢,如何能告訴自己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從馬車上下來的女子呢?
他身子一軟,重重靠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還是沒有力氣麼?”英霽扶着沐景問。
沐景點點頭,往四周看了看,問道:“這是哪裡?”
“軍營旁的一個小樹林。”
“你有看到我身邊的丫環僕人嗎?”
英霽搖頭,“我過來時馬車就停在這裡,也就你一個人馬車上。”
沐景垂下頭,緩緩走到馬車旁的草地上坐下。
英霽也在她身旁坐下。
“剛纔我……”遲疑着,她小聲道:“謝謝你。”
英霽看着前方,好久才道:“出了什麼事?”
沐景回道:“我和僕人一起乘車出城,準備去軍營找趙曄,結果到這前面時馬車突然歪了,遇到了幾個蒙了臉的人,不由分說,就將我們幾人都拿藥迷暈了,再等我醒來時我已經一個人在馬車上了,而且,他們也給你吃了別的藥。”
“在劫下你的同時,他們也讓人約了我來這兒。可能,是你府上一個丫環指使的,叫採心,或者,現在已經不是丫環了。”
沐景看向他:“真的是她?你怎麼知道?”
英霽沉默了半晌,正要說話,她卻突然道:“好了,其實我也料到是她……反正,這一次,謝謝你。”
其實答案,她能猜到,可她不願聽他親口說出來。
“英霽,在我心裡,你一直是乾淨的,美好的,就像三月裡照着杏花的陽光一樣,是讓我第一次動了男女之情的人,可是……”
“你來京城找我,並不是你對我執着,而是你對你的執着是不是?”
沐景沉默。
英霽仰頭看天輕輕一笑,“我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那時候對我說的話都是真的,只要你能選擇,你就會選擇自己愛的,自己想要的,你最終的選擇就是答案,只是我不願承認罷了。”
“英霽……”
“我對你,有太多對不起……”
只有外人,纔會說對不起……英霽低了頭苦苦一笑,隨後才擡頭道:“沒什麼對不起,其實我也和你一樣,覺得你美好而已,到後來,只是不甘心罷了,不想輸給趙曄,所以纔想從他手中將你奪回來。而剛纔,見你真的不願意,我纔算了,看來我還是沒那麼壞。”
“你本來就不壞。”沐景側頭看向他,“你很美,比趙曄美多了。”
英霽含着笑,微皺了眉頭:“這話說的,怎麼聽怎麼彆扭,我雖常被人稱翩翩才貌,可卻沒被人說過女氣。”
沐景微笑。涼風徐來,她身上的難受緩解了許多,頭也不再那麼沉重了。
“不要因爲我而和趙曄不和好嗎?他那個人,不怎麼合羣,心高氣傲的,什麼都擺在臉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有什麼相好的人,你是他唯一的朋友。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見你們時,你們一人穿黑衣,一人穿白衣,一人騎黑馬,一人騎白馬,一人冷着臉,一人笑着臉,還真是很好看。”
“其實,我雖不和人結怨,但我知道我是真心看重誰的。趙曄,最初見他時我並不喜歡他,他不怎麼說話,看人也揚着下巴看,可是後來,我發覺許多我看不慣的事他也冷了臉,我只是放在心裡,他卻會當面表現出來,甚至看到不平的事,他也會出手阻止。後來我才知道,從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懦弱與膽小。只有對他,我是真的欣賞敬重,無論是武藝箭術還是品行。”
沐景看向他,“你們男人不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麼?人生遇一知己何其不易,你們明明彼此欣賞,爲何要如此呢?”
英霽又笑了起來,沉默一會兒才點頭道:“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這句話我記住了。”
“還有一句話。”沐景喃喃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若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們共御強敵,一同出去,再一同回來。”
英霽仰頭看向星空,“面對茫茫夜空,面對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戰場,許多都顯得微不足道。你放心,我和趙曄,從此再無恩怨,無論是讓我欣賞的他,還是曾經讓我留戀的你,我都會珍惜。”
趙曄看着他們並肩坐在草地上談笑,看着英霽扶沐景起身,看着他送她上馬車,然後他自己駕了馬車往遠方而去。
他頹然坐到地上,身上的血液似被抽空,只留了一副軀殼。
按沐景的描述,英霽將馬車駛到了她馬車被攔下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沐景心中忐忑着開口喚道:“採曦,採曦?”
按她所想,那一羣人應該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的,那幾個人似乎只是街頭遊蕩的混混,並不是什麼專門殺人放火的惡徒,連她都沒敢碰,應該也不會動她身邊的下人,反正他們的目標只是她一人而已。
“採曦?”英霽也一邊喊,一邊往路邊樹叢裡走,沒一會兒,竟聽到了一陣“唔唔”聲。
“是他們!”這明顯就是嘴被東西塞住了發出的聲音!沐景立刻往聲音傳來地方尋去,那聲音越來越近,再往前,就看到一棵樹下的兩個人影。
英霽蹲到樹下將兩人嘴裡的東西拿出,採曦立刻就泣聲道:“夫人……”
沐景忙去解他們的繩子,安慰道:“好了,沒事了。”
“夫人,你怎麼樣?”採曦又接着問。
“我來吧。”英霽繞到沐景身側去,沐景讓開,扶住採曦的肩,“放心,我沒事,你們還好麼?”
“我們沒事。”採曦連忙點頭,車伕也點頭,“沒事。”
幾人到馬車旁,沐景才說道:“是有人想害我,但卻被英官人救了,你們沒事就好。英官人還要回軍營,我們現在回城,待城門開後就進城。”說着,將目光看向車伕,“怕有人意圖不軌,朱五,把馬車駛到白天那個坑那裡,然後將馬卸下趕走,我們把車留在這裡步行回去,就說回來時遇了匪徒,偷了我們身上的錢財也牽拿走了馬,我們走回城時城門已關,在城門口等了一夜纔回去,知道嗎?”
朱五點頭,“知道了。”
英霽看向沐景,“以後若是有什麼麻煩就來找我澄清。”
沐景頷首,“這一次謝謝你了。”
英霽無所謂地輕輕一笑,轉身牽過朱五才從馬車上卸下的馬,“這馬我就騎回去了。”說着,翻身上馬,身影在黑夜中漸漸遠去。
--------
下一更,大概能在天黑前~~今天目標是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