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王朝,天武八年,嚴冬
冷涼徹骨的冷宮外漫天飄灑着皚皚白雪,銀裝素裹着大華皇宮紅牆琉璃瓦,彷彿給這座莊嚴寶氣的皇宮披上了一段雪白的錦紗。
雪花,輕柔若無骨清揚的柳絮,靈動似春天裡綻動潔翼的白蛾。
冷得入肺,寒得徹骨!
昔日尊貴無比的大華朝丞相府二小姐兼普天之下受萬人敬仰的嵐皇貴妃娘娘,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慕容雲嵐,就被囚禁在無盡森寒的冷宮之中,不見天日。
外間世界三年轉瞬即逝,冷宮之中度日如年。
大大的冷宮,冷冷的冰磚,破敗的窗軒,寒風就是從支離破碎紙窗糊糊縫兒侵。襲而入,污垢疊嶂,許久已沒有宮娥太監前來打掃,到處佈滿了蜘蛛網,偶爾老鼠堂而皇之爬過大殿中央那口大大青甕。
青甕裡擱着一隻頭顱,極爲嚇人,就好像有人故意把斷離肢體的人首安置在這口大大的甕中,還好人頭上面的一雙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死氣沉沉,時不時驟然翻轉着,表明了甕中的人竟然還活着……
慕容雲嵐乃當朝丞相慕容徵之庶出二女,三年前還是一位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皇貴妃娘娘,如今一朝身罹不側,淪爲冷宮人彘!
害慕容雲嵐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嫡姐慕容仙歌!
慕容仙歌,慕容雲嵐,單單看名字,就足以知道是誰高貴,是誰卑賤。
若有人此刻步入冷宮之內,不單可以聞到那嗆鼻的血腥氣味,還可以聽到甕中那一顆長滿了無數芝麻大小的蝨子的“人頭”苦哈哈肆虐狂笑,猶如魔怔那般——
少頃,刺眼的光線從冷宮的破門裂縫裡飄了進來,一抹慘淡的光亮籠罩在她那張枯槁無血色的臉龐,記憶中的那個狠毒卻總會作表面功夫的嫡長姐慕容仙歌,她的步履輕揚,美貌無雙,彷如天界的仙女下凡而來,她的步履也是此刻這般的靜謐超凡。
“妹妹,你在冷宮可安好啊?”
慕容仙歌手揣着雕刻着極美花紋的高貴食盒笑意款款而來,她頭上梳着大華朝近日最爲流行的摔雲鬢,雲鬢高高豎起,頂端橫插着一枚碎光搖翠的金步搖,證明了她尊貴無雙的身份地位。
這聲音有如天籟般動人幽長,可在慕容雲嵐的心底,恐怕地獄深處的九幽惡魔的聲音都比這個好聽千萬倍。
太可怕了……就是這樣的聲音……看似柔弱無骨……好心軟綿……卻是一步步推着雲嵐漸漸步入絕望深淵的催命符!
“姐姐砍掉我的四肢,把我做成人彘,放在冷宮三年,呵呵,若換了你,你好不好?”
長時間的滴米未進,慕容雲嵐瀕臨死之邊緣,說話之聲稀稀寥寥,可有可無,可她的心裡卻是濃烈的不甘情緒,縱是這樣,而她又能做什麼,一個斷手斷腳被棄冷甕的失寵宮妃能做什麼?
聽到此話,慕容仙歌妖豔絕美的容顏閃爍一絲柔美的氣息,至少她是憑藉着這抹氣息誘。惑了當今皇上月溟初,從而得到男人的心。
慕容仙歌款款走過去,渾身的華麗盛裝,血紅如火,當嫡姐走到青甕旁,蔥白玉指強迫勾起慕容雲嵐瘦削佈滿泥污血跡的下巴,幽幽一笑,“我的好妹妹,難道你忘記今日是什麼日子了嗎?瞧瞧姐姐我身上這款鳳袍,對不起,原先皇帝陛下爲妹妹你專門去司衣司訂造的,今兒個姐姐我封后大典,穿了正好合適了,三年之期你知道嗎?姐姐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你知道嗎?都是你那個下作的洗腳婢的孃親無緣無故死了,害的姐姐我要守孝三年才能穿上這件鳳袍呢!”
“慕容仙歌,你這個無恥下流的賤、貨!你特意等到我娘薨逝三年後才穿鳳袍,那是因爲你慕容仙歌要做給外人看,你是個至親至孝的慕容府嫡長女!爲了你日後母儀天下的尊榮無上的聲譽!事實上,明明是你和長房夫人上官玉瑤合謀毒死我的孃親!上官玉瑤是你的親生嫡母,你們兩個狼狽爲奸,簡直不知羞恥,還奪走我的溟初……”
說到之後,慕容雲嵐幾乎說不下去了,萬般痛楚涌上心頭。
“住口!你這個下作洗腳婢的低賤女兒,雖然你我有個一樣的親爹,但是慕容府的正牌女兒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慕容仙歌,你是什麼?只不過是地上的一堆塵埃!”
隨着一道淒厲的“啪”聲,慕容仙歌那彷彿天上仙女般的聖潔容顏釋下她的原本惡毒的一面,不再像剛纔那般佛口善心的勸勉了,因爲在此之前,慕容雲嵐對她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一個巴掌狠狠地摑在雲嵐的臉蛋上。
失去四肢的身體滿是顫慄得晃動着,慕容雲嵐嘴角泌出鮮血,眼睛卻是冷冷得盯着慕容仙歌,“慕容仙歌,你這個勾引皇帝陛下的賤婦,有膽你就殺了我,下輩子若我可以重生,我一定會讓你血債血償!”
“妹妹還癡心妄想下輩子重生呢!你想重生之後回到皇帝陛下的身邊嗎?哈哈,真是可笑!傻妹妹,你知道嗎?當溟初知道你親手毒死你自己的親生母親,他連見你一面都覺得噁心呢。哈哈哈……”
慕容仙歌妖嬈無雙的哈哈大笑道,瞧她風流無雙的體段,她在這三年之中勢必是向月溟初使盡渾身之解數。
笑至了癲狂之致,慕容仙歌緩緩輕擡玉手撫正了橫插在高高聳起雲鬢上的象徵着珍貴榮華的金步搖玉珠釵,她那一身冰肌玉骨,活脫脫一個天上神界的仙女下凡。
當初月溟初皇帝陛下也曾經誇讚慕容雲嵐,名花傾國兩相歡,只可惜自己最終只是人間界的名花,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天上神界高貴無雙的仙女!
“來吧,好妹妹,今日姐姐特地爲你送行的,送你……早……點……下……黃……泉!”
當“泉”最後一個字說完,慕容仙歌眸心閃射一道肅殺的寸芒。
寸芒如同千把萬把的利刃鋼刀,死死地插在慕容雲嵐的胸口,壓抑着她,似乎就在某個瞬間,慕容雲嵐覺得若是像這樣靜靜撒手人寰,赴往黃泉路上和母親楊氏相依作伴未嘗不可,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慕容仙歌,她打從嫡長房夫人上官玉瑤的肚子裡跑出來,就是大華朝丞相府的尊貴嫡長女,父親慕容徵更是千般寵愛於她,可以說,慕容仙歌佔盡了一世榮華。
相比之下,慕容雲嵐是辛者庫洗腳婢的女兒,是最爲卑賤的庶女,姿色比不上慕容仙歌還不說,身份地位更是比不上慕容仙歌。
爲什麼人家一出生就是嫡女,得到萬般寵愛、享盡榮華,而自己一出生不但被栽贓嫁禍是自己毒死了孃親還不止,當時原本以爲嫁給還是大皇子的月溟初能夠步步登上尊榮,誰知道也是一紙笑談!
……
“仙歌,朕讓你帶上一杯毒酒讓這個賤婦服下,你呆着那裡做什麼?”
大門一開,一位冷的像一座冰川的傾世美男子立在冷宮門外,周邊簇擁着一大堆宮娥太監。
月溟初看着慕容仙歌,雖然是責罵之語氣,可望向慕容仙歌那絕塵動人的臉蛋,滿是濃濃的寵溺,“仙歌,這麼一點小事,直接讓小元子辦不就行了,還親自跑到這個冷兮兮的鬼地方,擔心你腹中懷着的龍胎啊。”
“皇上……”慕容仙歌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轉身之際,以風馳的速度給慕容雲嵐一記極爲狠辣的目光,那是故意的示威!
仙女般的美人擁入懷中,月溟初這位權傾天下的大華皇帝陛下,英俊高懸的劍眉一揚,難得破冰一笑,溫香滿懷,月溟初用手輕輕捏着慕容仙歌的鼻翼,“小淘氣,好了,好了,朕不怪你就是了……”
旋即月溟初收回炙熱寵溺的表情,把寒冰測測的目光扔向那口青甕上的“人頭”,面無表情道,“慕容雲嵐,你這個賤婦,你親手毒死了你的孃親楊氏,朕和仙歌皇后讓你變成人彘,並沒有讓你死去,對你已經法外開恩了,你知道嗎?”
“我——寧——願——死——去!”慕容雲嵐鉚勁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得說。
慕容仙歌幽幽一笑,挽着月溟初的臂膀道,“皇上,妹妹她如此不識擡舉,竟然不知道我們把她剁成人彘之後並沒有把她拋棄在茅坑裡已經對她是天大的恩德,想不到她還不知滿足呢!”
“別跟她廢話!”月溟初一甩龍袍,冷測測對身旁的貼身太監小元子道,“小元子,去,打開食盒,裡面有一杯毒酒,送甕中那個賤婦下陰曹……”
聽到月溟初親口說出的話,慕容雲嵐心中殘留的最後一絲希望終究是破滅了,三年了,足足三年了,想她雖然被嫡姐慕容仙歌砍成。人彘棄在冷宮,慕容雲嵐心想這一切的一切,一定是往昔深愛自己的月溟初受到慕容仙歌的矇蔽,所以纔會那麼做,想不到自己心愛的男人根本就是希望自己早點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