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白煙嫋嫋竄到半空。
顏亞楠腦袋裹着紗布，穿着藍白相間的病服，斜靠在牆上懶散地看着電視。
牀頭櫃上的菸灰缸裡全是菸頭，幾個空空蕩蕩的二鍋頭酒瓶散落在桌上。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走進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美女護士。
顏亞楠瞄了眼走進門的護士，不過卻沒有任何反應，換個姿勢，繼續懶洋洋地看着電視。
美女護士小鼻子一皺，聞到了刺鼻的酒味和煙味，嘴裡嘟囔了兩句，連忙走進去打開了窗戶透氣。
她就沒見過這樣養病的人，剛動了手術，也不知道忌酒忌菸，一點也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而且她還不敢說。
躺在牀上的男人脾氣可不小。
美女護士無奈地搖搖頭，剛準備把病房打掃一遍時，主治醫生卻叫了她一聲，美女護士只好急忙走了出去。
‘嘎吱’一聲，房門再次打開。
一名衣着普通身材強壯的男子手裡拿着資料袋步伐沉穩地走了進來。
顏亞楠眉頭一皺，似乎有點厭煩別人在自己看電視的時候不斷地打擾自己，順手抄起牀頭櫃上的酒瓶，狠狠地砸了過去。
張東輕而易舉就接住了二鍋頭酒瓶，皺眉看了眼酒瓶。
扭頭又看到了幾瓶橫七豎八地堆在牀頭櫃上的二鍋頭酒瓶，張東立刻艱難地吐了口氣，心裡非常難受。
看着坐在病牀上看電視的顏亞楠，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怒火騰上心頭。
這他媽的是在養病嗎？
“顏亞楠。”張東忍不住怒吼一聲。
顏亞楠轉頭看了眼張東，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會是他，不過很快他又恢復平靜，隨即轉頭看起了電視。
張東順手把酒瓶放在桌上，大步走過去，資料袋扔在一邊，憤怒出手，直接揪着顏亞楠的衣領，猛地把他從病牀上給拎了起來。
“你他媽給老子站起來，看看你什麼樣子，我還以爲你在醫院就剩下一口氣了，你他媽的卻在這裡喝酒抽菸，你知不知道你才做完手術不到一個禮拜，你想把自己徹底廢了嗎？”
張東表情有些痛苦，“你這樣虐待自己有意思嗎？你對得起那些拼了命保你回來的兄弟們嗎？”
顏亞楠呆呆地看着張東，一點表情也沒有，似乎張東拎起來的是布娃娃。
不過在聽到張東的最後一句話時，顏亞楠兩眼唰地一下紅了，掙扎着推開了張東，反手就朝張東的臉上給了一拳。
“對，我就是要虐待自己，我恨不得一刀子捅進自己的心窩，也好過在這裡懺悔，你知道嗎？十幾個兄弟倒在我面前，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他媽是什麼兵王？連自己隊友都救不了，該死的是我，不是他們啊。”
顏亞楠似乎用盡了自己最後的力氣吼出了憋在心裡許久的話。
說完後，他似乎被抽乾了力氣一般，癱坐在病牀上，一把鼻涕一把淚。
九尺高的男兒居然流淚了。
顫抖着呼出一口氣，張東伸手摸了摸有點發痛的臉頰，拽過一把椅子坐在了顏亞楠對面。
在兜裡掏出兩根菸，點上，給顏亞楠嘴裡塞了一根，也忘卻了顏亞楠應該忌酒忌菸。
張東看了眼顏亞楠道：“楠哥，你是兄弟們用命保下來的，你是刀鋒特種隊唯一的倖存者，你現在這樣虐待自己，對得起兄弟們嗎？”
“兄弟們用命來保你，一定有他們的深意，這段日子你情緒有點激動，如果你靜下心仔細想想，不難想出兄弟們的心意。”張東苦口婆心地勸道。
說這話的時候，連張東心裡都是一陣心痛。
他也是短刀特種隊的成員之一。
而顏亞楠是特種部隊隊長，軍區最年輕的特種兵王。
一個月前，顏亞楠奉命帶隊到金三角執行代號爲‘斬首’地任務，斬殺了八名國際上赫赫有名的毒梟。
不過在撤退中消息走漏，遭遇了不明分子的襲擊，十三名特種隊員只有顏亞楠活了下來。
而張東因爲軍區一張調遣令，提前就調到了別的部隊執行任務，逃過了一劫。
現在他自己也有點內疚，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絕對會申請一起執行任務，哪怕死他們也要死在一起。
此時此刻，張東也能理解顏亞楠的心情。
換了是他，只怕早就拿刀抹脖子了。
十三名特種小隊只有顏亞楠回來，不知道要承受多少壓力，受盡多少人的白眼和鄙視。
張東的最後一個音節落地。
顏亞楠猛地擡起頭，猩紅的雙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瞬間迸發出來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放佛穿透了張東的心臟，驚得他渾身都是一哆嗦。
“深意？什麼深意？”
攝人心魂的目光一閃而逝，顏亞楠狠狠地吸了口煙，鼻孔裡冒出兩道白煙，問道。
張東吸了口煙，目光異常堅定地看着顏亞楠，道：“楠哥，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系統裡出了內鬼？”
聽到張東的大膽猜測，顏亞楠坐不住了，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在病房裡來回走動，深思了一會兒，腳步微微一頓。
顏亞楠渾濁的目光漸漸地光亮許多，麻木的表情也緩緩發生了變化。
突然狠狠地用手拍了下腦門，顏亞楠恍悟過來。
這段時間他沉醉在悲痛中，沒有仔細琢磨過這件事情，現在張東一提醒，卻是讓他思路清晰起來。
“阿東，是我讓兄弟們失望了，幾乎釀成大錯，如果我真的繼續頹廢下去，高興地只有那個內鬼。”顏亞楠一屁股坐在了牀邊，直勾勾地看着張東道：“把你調查到的事情告訴我。”
張東看到顏亞楠振作起來，懸着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我調查過，你們的撤退路線極其隱秘，敵人是不可能準確地判斷出你們的撤退路線，更加不可能未卜先知在途中設伏，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知道你們的撤退路線。”
“撤退路線只有軍區長官和我們知道，兄弟們裡面不可能有內鬼，唯一出問題的就是軍區長官那邊了。”顏亞楠深吸了口氣，理智漸漸地佔據了大腦，分析道。
不過他的分析剛出來，卻是把他和張東都驚了一跳。
顏亞楠連忙抓住了張東的手，急忙問道：“阿東，這件事千萬不能泄露出去。”
“我，我知道。”張東緊張的手心都是冷汗，他一直不知道還有誰知道撤退路線，搞了半天是軍區長官那裡出了問題。
這件事可能牽扯很深了，那個內鬼很可能就在軍區長官身邊。
“阿東，我已經申請退役了，現在唯一能在軍方走動的只有你，你秘密調查這件事，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告知我，我一定要給還兄弟們一個公道。”顏亞楠壓低了嗓門，看了眼門口，這才說道。
阿東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隨後兩人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的討論，這裡不是密探這件事的地方，以防隔牆有耳，有什麼事情他們都得改天密談。
顏亞楠看了眼阿東帶來的資料，伸手指了指，道：“那是什麼？”
“我差點忘了正事，你看看。”
阿東拍了下額頭，連忙把資料包打開，遞給顏亞楠道：“這些都是兄弟們的一些資料，很多兄弟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組織上也給了撫卹金。”
“不過，老韓的情況有點特殊。”阿東連忙在資料裡翻了翻，抽出了老韓的資料。
老韓的資料很簡單，家庭住址就在雲海市，父母早逝，直系親屬也早早過世，只剩下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因爲老韓的妹妹跟老韓是同母異父，很早就跟老韓分開了，連戶口都遷走了，撫卹金也不可能給老韓的妹妹。
現在阿東能給顏亞楠說這件，自然是有別的意思，只怕老韓的妹妹過的並不怎麼樣。
“老韓的妹妹叫林佳怡，是雲海市一中的老師，她的繼父是個賭徒，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貸，跳河自盡了，可憐林佳怡一直打工還債，不過高利貸利息極高，利滾利，這些年只怕連利息都還不上了。”
阿東說着在兜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了顏亞楠。
照片裡是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性感女人，魔鬼般惹火的身材，一頭大波浪形橘紅色捲髮，發出耀眼的光芒，修長的美腿還套着黑絲襪，身材可謂是完美絕倫。
顏亞楠苦笑着搖了搖頭，“想不到老韓長的那麼粗獷，他妹妹卻是個美女。”
阿東也是一臉苦笑，不語。
“好了。”顏亞楠笑着收起了照片，“我會去雲海市找她的，老韓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