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徒並不在意宋宇誠的話,徒勞地說:“就當看在我那死去的妹妹份上,怎麼說你們也曾經……”
宋宇誠不等那兇徒說完,轉過頭打斷他,盯着秦清問:“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的?”
此時的秦清,始終直盯盯地看着五米外的宋宇誠,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男人身上,彷彿她的命是握在這個男人手裡的,她在驚恐萬狀的同時更是驚訝,驚訝於宋宇誠的平靜淡然,那看似輕鬆的神色裡透着讓人發怵的冷硬強悍。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那兇徒全身緊繃,導致用在她身上的力氣很大,勒得她呼吸不暢,無法言語。
兇徒按耐不住地答:“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叫什麼,不要浪費時間,給個痛快話,你要是不同意,我現在就殺了她。”
說話間,兇徒扯着秦清的衣領,讓她同自己一起站到了陽臺的水泥墩臺上。
隔着墩臺上的圍欄,秦清和兇徒二人,一個在裡,一個在外。
墩臺加圍欄一共纔有半人高的樣子,那圍欄纔到秦清的膝蓋位置,若是那兇徒此時站不穩,一定會將秦清一同拉下樓去,摔得粉身碎骨。
兇徒仍在叫囂:“同不同意?”
宋宇誠嗤笑,漫不經心地說:“你最好殺了她,那樣案子也好破,不過是一對男女殉情,或者是男追女不成,起了殺心,最後一不小心,同歸於盡了。”他眼神冷冷地掃過來,“你死得還挺有豔福。”
秦清聽得呼吸一滯,心跳也跟着停頓了幾秒,面色瞬間變得慘白。
就在她以爲宋宇誠一定是在嚇唬那兇徒時,宋宇誠站了起來,他緩緩地走過來,表情極爲冷酷地說:“不管你是哪個部門的,不管你入職多久,今天你若是死在這裡,我一定會安頓好你的家人,保證讓你死得其所。”他這話,居然是對秦清說的。
被這話嚇到的不只是秦清,還有秦清身後的兇徒,那兇徒顯然是被逼急了,猝不及防地,突然將手中的破啤酒瓶口舉起。
那一刻,所有的動作都像是被放慢了的鏡頭,秦清眼睜睜地看着那啤酒瓶的破碎尖角,閃着寒光,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尖銳的刺痛瞬間吞沒四肢百骸,她本能地使出全身力氣蜷縮身體,慘叫着往下蹲去。
兇徒卻勒住她的脖子不放,兩人在掙扎中搖搖晃晃。
就在兇徒腳踩空的那一刻,宋宇誠極速衝過來拉住了秦清的腿,大力將她扯了下來。
秦清整個人摔到地上,手肘着地,又是劇痛。
同一時間,那兇徒慘叫着從九樓墜了下去。
秦清一隻手伏在地上,一隻手按着傷口,聽到慘叫聲轉頭去看。
她看到,宋宇誠英姿筆挺地背身站在圍欄邊,那畫面,讓人產生錯覺,彷彿那挺拔的身影是在欣賞前方美麗的風景。
當宋宇誠轉過身來看秦清時,秦清正面無血色地伏在地上,鮮紅的血液順着指間簌簌而下,瞬間將衣襟染成刺目的顏色,她害怕極了,她感到自己身體裡的溫度和力氣正在漸漸散去,她怕得渾身顫抖,怕得失去知覺,失去意識。
秦清很快醒過來,是被救護車的鳴叫聲喚醒的。
她睜開眼,看到了近在眼前的護士,瞬間反應過來,急忙擡頭看自己,確實是滿衣襟的鮮紅,疼痛猶在,不是做夢。
她無比難過,她在想:是不是就要死了,要是真死了的話,這輩子,有沒有什麼遺憾?
莫名地,她想到了一句話: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爲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她還沒有遇到那個人,卻要死在這個最美的年華里,死在無人掛念,又無人可唸的處境裡。
她掉下淚來,因爲恐懼,因爲疼痛,或是因爲遺憾。
護士在旁邊安慰:“路況不錯,很快就能到醫院,你先忍着點。”
秦清顫着音問:“我會不會死?”
護士用紗布按着她的傷口,極流利地說:“深呼吸,保持呼吸平穩。”
秦清靜默地仰躺着,救護車的鳴叫聲響徹耳畔。
她盯着金屬支架上吊着的一晃一晃的輸液瓶,表情痛苦。
護士見她神情渙散的樣子,繼續說:“幸虧刺中的地方多了一層布料隔着,還有鋼託擋着,不然真就糟糕了。”
秦清重新看向那護士,護士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很美。
車子在醫院的大門口停下,車門被豁然打開,一羣人擁上來。
秦清被推進急救室,胸前的衣物被剪開,醫生檢查她傷口的深度和臟器的損壞程度。
慶幸,只是傷了皮肉。
“準備打麻藥,清創縫合。”
秦清聽到這話,忽地坐了起來。
小護士在一旁尖叫:“別動,別動,脫針了,你幹什麼?趕緊躺好。”
秦清看到了自己的傷口,在右胸偏胸口處,皮肉翻張着,仍在絲絲地流着血,看上去很嚇人。
她用手擋住胸前,讓她激動的不是傷口,而是剛剛說話的聲音,那是男人的聲音。
她起得太猛,眼前黑了黑,隨即又摔回牀上,她閉了會兒眼,對身旁的護士說:“有沒有女醫生?”
小護士並未理解她的心思,寬慰道:“很快就縫好的,別緊張。”
“不用縫,你幫我包紮上就行了。”秦清口氣堅決地說。
男醫生聽到她的話,走了過來,很專業地說:“不縫傷口癒合的慢,長不平,而且疤痕會寬。”
小護士在一旁補充:“現在都是美容針法,內縫合,縫了不難看的,”小護士眨眨眼,意味不明地笑說:“不縫纔會難看。”
秦清不管這些,心煩意亂地說:“我不縫,包紮上就行。”
男醫生沒了耐心,轉身向外走,邊走邊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按病人自己意願,不縫就不縫。打個破傷風針,及時換藥就行了。”
隨後兩個護士給秦清認真地清創包紮,隨後將她安置到了一間單人的病房。
秦清疑惑地問:“我需要住院嗎?”
護士答:“有人幫你辦了住院手續。”
秦清低低地“哦”了一聲。
小護士勸慰道:“留院觀察幾天沒有壞處,你可以過了感染期再出院,畢竟傷口的位置特殊。”
秦清每說一個字,每呼吸一下,都會牽扯得傷口頓痛,她勉強說:“好,謝謝。”
這時候,病房裡走進個人來,是個膚色偏黑的小夥子,看起來很乾練。
那人走過來,把手裡的紙袋放到牀邊,馬上說明來意:“你好!我是宋董的秘書,我叫陳瑞,宋董讓我來給你辦理住院手續,請你安心在這裡養傷,可以直到傷勢痊癒再回公司上班,住院期間的費用我會及時來處理,你不用管,我剛剛給你請了名護工,有需要可以和護工講;這袋子裡是買給你的衣服,還有,”他動作利索地邊說邊拿出一張銀行卡,“這裡有十萬元錢,宋董讓我轉交給你,是慰問金。”
秦清聽着,鬱悶着,她低低地嘟囔:“又是十萬,你們都拿錢來打發我。”
“你說什麼?”陳秘書傾身過來,想聽清她的話。
她嘆了口氣,淺聲對陳秘書說:“謝謝你替我辦理住院手續,能承擔醫療費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其他的就不用了,卡你拿走。”
不等陳秘書再開口,她緊接着說:“我很累,想休息,謝謝你!”
陳秘書思酌了下,點點頭,又說了幾句慰問的話,剛想轉身走,忽聽秦清問:“那個人怎麼樣了?”
“哪個人?”陳秘書不明。
“從樓上掉下去的那個人。”
“當場就死了。”陳秘書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
秦清聽得頭皮發麻,感覺傷口一跳一跳地痛,心臟也一陣急跳。
這時,門口走進一高一矮兩個身穿警服的男人。
矮個警察來到秦清牀邊,語氣威嚴地說:“是秦清嗎?”
秦清點頭。
“我們要爲你做一下案情筆錄,你只要如實回答就行。”高個警察拿出紙筆,“現在可以開始嗎?”
秦清再次點頭。
整個過程,陳秘書都站在一旁聽着,最後是跟着兩名警察一起離開的。
秦清一個人傻呆呆地在病牀上坐着,不知所想。
一個年輕漂亮的小護士走進來,把幾片消炎藥遞到秦清手裡:“吃了藥睡一會兒吧!”小護士的笑容很甜美。
秦清轉頭對護士說:“太疼了,我感覺越來越疼了。”
護士絲毫不奇怪,邊處理手上的點滴瓶邊說:“肯定疼,都露骨頭了,斷了神經,是要疼上幾天的。”
秦清聽得皺眉,嘴裡絲絲地抽着冷氣。
小護士突然熱絡地低聲對她說:“你應該縫合,不然男朋友可能會害怕的,那麼特別的位置,都不好解釋。縫合後就只留很細的一條線,塗點疤痕靈就看不清了。”
秦清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有男朋友。”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個男人揚聲的詢問:“是這個病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