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剛合攏, 宋宇誠便轉身面向一旁侷促不已的小女子,溫和地笑說:“今天下班先別走,等我電話。”
秦清臉立刻漲得通紅, 她看看宋宇誠, 又瞧瞧那亞裔男子, 沒想到宋宇誠會在旁人面前這樣毫無顧忌地與她講話。
那男子正笑笑的看着他倆。
宋宇誠向她介紹:“這是丹尼爾, 和我相識多年。”
秦清禮貌地打招呼:“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丹尼爾用英文贊:“秦清, 果然很漂亮。”
宋宇誠在一旁解釋:“我剛剛和他提起過你。”又補充介紹,“丹尼爾是美籍韓裔,不會講中文, 但能聽懂一些,他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倒黴蛋。”
秦清看着宋宇誠, 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宋宇誠說的是什麼, 不由得帶着幾分驚訝地笑着又看了眼丹尼爾, 宋宇誠也笑。
丹尼爾不明白他倆在笑什麼,打趣道:“情侶間的秘密, 讓人真羨慕啊!”
宋宇誠不理丹尼爾,只一臉寵愛地對秦清說:“你怎麼這麼容易臉紅?”
此話一出,秦清的臉更紅了,她不好意思地擡手撫自己臉頰。
電梯很快到了15層,秦清走出去, 走到門口又回頭衝裡面的人禮節性地擺擺手。
秦清進到辦公室, 窩回自己的椅子裡, 回想剛剛電梯裡的一幕, 情不自禁地嘴角帶笑。
呂丹從淺藍色的格子擋板上探過頭, 戲弄道:“呦,撿到錢了還是發春了?一臉癡相。”
秦清忙收斂笑容:“別亂講。”
呂丹則來了興趣, 下結論道:“有問題,肯定有問題。”她坐回椅子上,一蹬腳,將椅子滑過來,湊到秦清跟前,悄聲問:“交男朋友啦?”
秦清邊整理桌上資料邊答:“沒有,別瞎猜,就你八卦心重。”
呂丹撇嘴:“拜託!你幾歲啦?你當是早戀呢?交男朋友還不能講啊?”她眼睛轉了轉,有了新結論,“我知道了,你是想搞隱戀隱婚,對不對?”
秦清心裡有鬼,不敢隨便接話,於是點開電腦,裝作認真做報表。
呂丹在一旁自說自話,越說越來勁:“還真是啊!太悲哀了,連你這種看起來老實又單純的小女生,居然都學會這一套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感覺自己說的有點過激,趕忙糾正,“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倒覺得,我們女人隱婚是情有可原的,現在社會對女人要求太高,又要有家庭又要有事業,還得生孩子教育孩子,”她突然想到什麼,感慨起來,“還是網上一能人總結的對,一個收入可以自給自足的現代女性,完全沒有必要結婚,因爲一旦結了婚,就會悲哀地發現家務活翻了一倍,等有了孩子,就得翻兩倍,每天下班忙着買菜做飯收拾家務,再把孩子伺候好了哄睡了,人已經累個半死,然後夜裡還要被男人不顧死活地折騰,第二天又得開始新一天的戰鬥。”
秦清聽到後面趕緊制止:“你小點聲。”
呂丹彷彿說到悲哀處,一臉自怨自艾地滑着椅子回到自己位置,總結陳詞:“不划算!不值當!沒意思!”
秦清察覺她的異樣,問:“你怎麼了?你平時可不是這樣,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呂丹搖了搖頭,過了良久才唉聲說:“我初戀男友結婚了。”
秦清趕緊安慰她:“我當什麼大不了的事呢!明明是他該難過,因爲他錯過了你。”
呂丹一臉哀傷,幽怨地說:“有些情感過去了,永遠都找不回來,和那個人是誰沒有關係,和那個人優不優秀也沒有關係。”
秦清接不上話,最後只好拍了拍呂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就是隨便感慨一下,”呂丹聳聳肩,“你說的沒錯,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了,咱們部門的方超今天辭職了,也不知道是爲什麼,部長留都沒留住。”呂丹恢復了八卦的特質,“跳槽了?中彩票了?”
秦清暗笑了一下,問:“你喜歡契科夫嗎?”
“啊?”呂丹一時轉不過彎來,“誰?”
“一位俄國作家,他有部短篇小說叫《一個小公務員之死》,”秦清弄着電腦裡的表,看似隨意地說,“那個故事不錯。”
“哪跟哪啊?”呂丹抱怨,“你思維跳躍可真快。”
剛到晚上下班時間,宋宇誠就打來了電話。
秦清趕忙站起身,走到辦公室外才將電話接通。
“等我一會兒,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宋宇誠直接了當地說。
秦清甜甜地答:“好。”
她心裡歡悅着,他和她講話,已經可以這樣隨便了,聽起來很親近。
“你先想想晚上我們去吃什麼?”宋宇誠緊接着說。
“哦……好。”
“我一會兒再打給你,不會很久。”宋宇誠追加一句。
“嗯。”
秦清臉上始終帶着笑,彷彿是吃了蜜糖。
收了電話,她坐回辦公室,怕被人看出異樣,所以一直埋頭在若干報表堆裡,時不時地傻笑一下。
半小時後,宋宇誠再次來電。
秦清聽話地按照他的吩咐去了地下停車場,還未走到那輛又大又高的車子前,秦清便探頭向車裡張望。
宋宇誠當時已經等在車裡了,見她過來,想下車爲她開車門,可他剛打開自己的車門還未走下車,秦清就快步跑過來自己打開車門跳了進來。
宋宇誠只好又重新關上自己這面的車門。
“今天晚上丹尼爾約了一羣朋友吃飯唱歌,他剛打來電話請我參加,你想去嗎?”秦清剛一進到車裡,宋宇誠便問。
“我……你想去嗎?”秦清小心地問。
宋宇誠已知她的心思,說:“去不去都沒關係,我也很少參加他的聚會。”他笑笑,“其實我很怕吵。”
秦清放下心來,直說:“我也不喜歡吵鬧的環境,不喜歡和一羣陌生人在一起牽強地說笑。”
宋宇誠滿意地點頭:“那我們共同點還是挺多的。”
聽他說這樣的話,秦清心裡無限歡悅。
宋宇誠這次帶她吃飯的地方,在一條很僻靜的小路上,周圍並沒有很多商業街,車子七拐八拐的來到近郊的一處四合院。
要是別人帶她來這樣的地方,她一定會害怕,可是和他在一起,她不怕。
這是間青磚的四合院,看起來古老而神秘,院子中間有一棵粗大的老榕樹,上面掛滿了紅布條,看上去蒼勁有力,又很有人情氣息,同時突顯得周圍環境很清幽。
剛一進院子,就有一小夥子過來招呼:“宋先生,好久未見您了。”
裡面一老者聽到夥計的話,趕忙走出來,邊走邊說:“今天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您真是難得來一次啊!”
宋宇誠笑答:“難爲老闆還記得我。”
秦清跟着宋宇誠來到了東廂房二樓的一個雅間,房間並不大,中間一張實木方桌,兩側各兩把軟椅,裡面的擺設古色古香。
秦清在桌前坐下,看着房間進門側的一個架子,那是個雕刻着各種飛鳥的烏木置物架,上面放置着各式的青花瓷碗和瓶。
宋宇誠接過老闆遞來的餐單,點完菜又吩咐了幾句,那老闆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喜歡嗎?”宋宇誠隨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秦清搖頭:“我不懂這些,父親在世時喜歡這類的東西。”
“他去世很久了嗎?”宋宇誠輕聲問。
秦清微微點頭:“快十年了。”
宋宇誠伸過手來,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傳遞着他對她的疼惜和安慰。
秦清微笑地看着他,任他把手握在掌心裡,感受着他給的溫暖。
“這裡這麼偏僻,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秦清問。
“以前有和一些官員來過這裡,他們喜歡這種地方,越偏僻越好。”宋宇誠答,“不過,這裡菜品的味道還是不錯的,據老闆自己介紹,他們祖上是御廚,所以有些家傳的手藝。”
“真的嗎?”秦清好奇。
“真假都無所謂,沒人真正在意這個。”宋宇誠很不屑地說,他骨子裡的高傲,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很快,菜品就被送上來,秦清看着面前的一盅羹,不知是什麼。
“放心,所有的菜裡都沒有蛋黃。”宋宇誠看着她說,“我特意和老闆交代過,其實我對蛋黃也過敏。”
秦清略略驚訝,心底卻爲又一次的共同點而感到高興:“那這是什麼?”她指着面前的盅問。
“燕窩,我記得你喜歡。”
秦清想着電視裡關於血燕窩的介紹,殘忍又噁心,於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宋宇誠會意,立刻按了桌上的服務鈴,很快便有服務生走進來,宋宇誠讓人把東西撤走了。
秦清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
“早知道不告訴你是什麼了。”宋宇誠略帶自責地說。
他指着桌上的一條清真多寶魚和石鍋牛腩,說:“這兩個要不要也撤掉?只把另幾盤偏素的菜留下?”
秦清趕忙擺手:“我不是吃素的。”
宋宇誠聽了笑起來,秦清反應過來,也跟着一起笑。
晚飯後,宋宇誠送秦清回家。
週五的傍晚,路上的車輛格外的多。
車子隨着車流一路走走停停,在等一處紅燈時,秦清看着窗外其他車輛的車頂,忽然好奇地開口:“你這車爲什麼這麼與衆不同,車身這麼高,我都沒在路上見過第二輛。”
宋宇誠正等得有些不耐煩,看向左側的一條小岔路,準備拐進去,聽到秦清問,便隨口答:“凱佰赫·戰盾,屬於民用裝甲車。”
“裝甲車?!你爲什麼會買這種車?”秦清驚訝。
宋宇誠開亮轉向燈,左後方的車子自動停止前移,他轉動方向盤,拐進了岔路,相比主幹道的擁堵,這條路暢通許多,只是不知要多駛出多少冤枉路,才能開到目的地。
“當然是因爲結實,防彈,抗撞擊力強。”宋宇誠答完,問她:“你喜歡什麼車?”
秦清搖頭,豪無城府地說:“我不懂車的,車子在我眼裡是這麼區分的,”她掰着手指,像個頑皮的小女孩,“小轎車、大卡車、警車、消防車、救護車。”說着咯咯地笑,“還有戰車。”
宋宇誠側頭看她,或許車裡空調溫度開的有些高,她雙頰緋紅,正自顧自的笑着,眉眼彎彎,雙目盈盈滿滿的都是笑意。
宋宇誠忍不住伸手過去,用指背撫了下她的臉:“你喜歡什麼車?我送你!”
秦清下意識地擡手捂住被他摸過的臉,慌亂地說:“我不會開車,也不打算學開車。”
她很怕和宋宇誠之間有過多金錢上的瓜葛,她怕別人會說她是貪圖他的錢,她不是那樣的人,也沒有必要去做那樣的人,秦清從小到大就從未因缺錢而有過煩惱,一方面是家境尚可,一方面是她在物質上真的沒什麼慾望。
宋宇誠隨即握過她的手:“你不用在我面前這麼拘謹,更不用跟我客氣。”
秦清感激地看着他:“你什麼也不用送我,我並不需要那些。”
宋宇誠逗她:“把我送你,你也不願意要嗎?”
秦清這回不只臉紅,連耳朵也紅了。
她低着頭,抿着嘴,忍着笑。
宋宇誠心滿意足地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乾燥溫暖,一下下的捏握着她的小手。
車內有幸福的氣流在緩緩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