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殿,一室清冷,滿堂皆靜。
卿雲歌站在華清殿內,眉目冷色如染寒霜,黑眸沉入水,卻滿是涼薄。
她站在華清殿,心思卻不在此處。
左丘天朗望着底下的卿雲歌,她眉目間比以往更冷了。
心裡輕嘆一聲,她命數有異,一波三折,難以歸息。
北冥所發生的事,整個蒼羽學院都知曉了,聖尊因此勃然大怒,道她毀了蒼羽的名聲,四處霍亂,斬殺帝王,盡是不義之舉,而不論其中緣由,堅決不同意卿雲歌繼續留在蒼羽學院。
而最讓他生氣的是,饒是他咄咄逼人,卿雲歌滿身涼薄不做聲,拳拳打在棉花裡。
“雲歌,玉芽盞可有帶回?”左丘天朗出聲問道。
卿雲歌自虛鏡中拿出玉芽盞,玉芽盞中精純的氣息泛着晶瑩的光,柔和而溫暖。
而此刻玉芽盞中瑩光微閃,細看之下便可見絲絲縷縷的氣息在涌動,似是在淨化殿內的濁氣般。
拂蘇上前來,接過玉芽盞後,拾階而上,將蒼羽聖物呈給左丘天朗。
左丘天朗在玉芽盞中輕輕一拂,殿內暗下來,只餘玉芽盞的光芒。
片刻後,他袖袍又是一甩, 殿內光明重現。
“玉芽盞離開蒼羽學院幾十載,聖光無以前明亮了,得放到雙生蓮池養上數年才行。”左丘天朗把玉芽盞交到拂蘇手中,讓他將玉芽盞送到雙生蓮池放置,隨後詢問卿雲歌,“滄海家那邊如何?沒有弄出傷亡吧?”
卿雲歌擡眸欲答時,望着左丘天朗那張臉,眼底涌現出複雜的情緒,最終哽在喉間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握緊拳頭,搖了搖頭。
左丘天朗與琉青互望一眼,皆是察覺出卿雲歌的怪異,以她的性子被聖尊說了那麼久,肯定早已忍受不住了,這會竟沒有反駁一字,心不在焉。
“雲歌,趕路也累了,趕緊去休息吧。”左丘天朗並不逼問她不說的話。
只是這一決定,惹來常一舟的不滿。
“師兄,你不可一再縱容她,她膽敢做出弒帝殺親之事,有朝一日也會做出弒殺同伴,乃至師尊之事。”常一舟的話尖利刺耳,幾乎是坐不住的要上前阻止左丘天朗的決定,隔着老遠便能聽見華清殿中他激動的聲音。
“一舟,我說過此生只收兩個徒弟。爍兒回國繼承皇位,如今卿雲歌便是我唯一的徒弟,她若未犯我所定之規,任何人都沒權利將她逐出師門!”左丘天朗冷眼一橫,氣勢大盛,帶笑的雙眸頃刻間暗藏凌厲。
一眼起,利刃飛。
常一舟暗自忍下心中不甘,緊握的雙手青筋暴露,一把坐在銀色寬椅上。
“你遲早會後悔的!”
這時,華清殿外一道縹緲女音響起,話語裡滿是諷刺。
“一羣老爺們爲難一個小姑娘,你們還有臉了。”
左側端坐的琉青聞聲,身子微晃,清冷的面色有了動容。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不曾聽到那嬌聲刁蠻的話語了?
琉青一雙淡泊的眼睛緊緊盯着殿外,等待那女子的到來,一刻也不捨得轉開。
一襲綠色身影出現在華清殿門前,裙襬拂過門檻,她滿腹豪情的走進許多年未進過的華清殿。
鳳吟腳步在卿雲歌身旁頓住,偏頭看了看眼前之人,與在藏書閣那日見到的神色,有了很大的轉變。
“鳳吟。”喚出刻在心底的名字,僅僅二字,他彷彿用盡了餘生所有的力氣。
琉青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卻是停下了,生怕嚇到了鳳吟。
鳳吟眼眸流轉,含情的鳳眼掃過琉青時,隱含一抹沉痛,讓她生生避開了那個人。
“當日是我放她入禁地的,聖尊是不是要把我一併趕出蒼羽學院?”鳳吟擡手理理外衫,掩飾掉自己眼中那縷深情,再次擡起時,她眼中只間彎嘲諷的笑意,半點神傷與情愫都沒有了。
“鳳吟,你在蒼羽學院不將規矩放在眼裡,竟……”話還未說完,左丘天朗重重的咳了一聲,無形的給常一舟施加壓力。
常一舟閉上嘴,起身來,氣道:“這蒼羽學院是沒我說法的份了,我走,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我聽着這話怎麼那麼不順耳呢?”鳳吟掏掏耳朵。
常一舟袖袍一揮,不愛理鳳吟這種不講道理的女人。
鳳吟身影快速一閃,攔住常一舟的去路,挑眉道:“聖尊辱了人,就想這麼走掉嗎?我鳳吟從來都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你要不把話說清楚,這扇門你可能出不去了。”
常一舟眼睛一瞪,臉色黑如濃墨,“君子不與女子論道。”
“別跟我這種粗俗的女人咬文嚼字,反正我懂不懂都會裝作不懂。”鳳吟無理取鬧的是擺擺手,繼續道:“聖尊方纔好像是說我們都是些不公正之人,鳳吟斗膽問一句,自卿雲歌入蒼羽來……”話還未盡,她又改了口,“不對,我聽說在未入蒼羽前,聖尊就放任比賽的楊家人殺卿雲歌,若非這娃子刻意隱瞞實力,就喪生在中央城了,聖尊這般爭對一個從未謀面的小輩,是爲哪般?”
常一舟冷眼相對,不予作答。
當初他是有心要讓楊家人殺了卿雲歌,但絕非是偏袒楊家。
卿雲歌本就不該入蒼羽,這人命數太硬,遲早毀掉蒼羽,招個禍害入門,能有何何處,倒不如死在擂臺上。
“明明自己心中有鬼,卻還大義凜然的暗諷我們,聖尊好風度。”鳳吟嬌笑連連,面帶柔色的臉龐生出威嚴蕩然無存,就如性子愛玩的少女。
卿雲歌清冷的眼眸掃了眼靈尊鳳吟,當初在藏書閣內見到靈體,如今見到真人,比那夜更加活潑。
興許她當初說“幫她是爲了讓三個老男人不太平”的理由,是真的。
“雲歌,你回去休息吧,暫時還住在蒼柏峰。”左丘天朗發話。
卿雲歌哽在喉間的話幾次想出聲,始終開不了口,最後只能漠然點頭,轉身出了華清殿,背影有些蒼涼。
待卿雲歌出了華清殿後,鳳吟那副刁蠻模樣頓時不見了,她凝望着那抹背影,想起曾經之事。
當初,她若追着那人的背影離開,後果定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