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紅雲漸收,淺淡琉璃。
卿雲歌盤腿坐在屋頂上,耳邊銀鈴清脆,她如入定般一動不動。
毗沙門之事,她現在還未有心思去想,鳳儀樓屋檐下如尊佛像般站着的那個男子,纔是卿雲歌目前爲難之事。
沐陽自她回府後,便在鳳儀樓內守着,雖說他一身輕塵,並不擾人,但鳳儀樓到底是她的閨閣,他一個男子杵在這裡多有不便,然而卻趕不走。
卿雲歌相信自己的師傅,行事自有用意,可沐陽拿到朱雀令已有五年有餘,時過經年,人心不古,誰知他打的什麼注意?
先天靈體,多少人覬覦她日後實力,怎能輕視?
“幫我把卿蓁找來。”半個時辰後,卿雲歌練功完畢,自屋頂飄下來,進屋前丟下一句話。
毗沙門的事急不來,沐陽執拗趕不走,明日便要前往中央城了,還是先處理好卿府內的事情吧。
沐陽順從的離開,卿雲歌進了內屋沐浴,把滄凜那隻狐狸趕出虛鏡,到院子裡去守着。
卿雲歌沐浴過後,又用了晚膳,等到月亮升起,沐陽才領着不耐煩的卿蓁進了鳳儀樓。
“找我幹嘛?”卿蓁往椅子上一坐,語氣惡劣。
“卿子鴦多久用一次靈血?”卿雲歌打了個哈欠,直奔主題。
卿蓁眼眸中絕然的恨意翻涌,一臉陰森可怖,恨意連連道:“既然不打算攙和進來,你問這事做什麼?”
卿雲歌撫摸着下巴,饒有興趣的打量卿蓁的變化。
以前便只卿蓁怨恨卿子鴦,只當卿天麟偏心,給了卿子鴦太多的靈丹修煉,原來她恨卿子鴦的原因,乃因血靈蠱術而起,且不單單恨卿子鴦一人,卿天麟與楊心嫺皆在她怨恨的範圍內。
而分明恨意叢生迭起,卻還能在楊心嫺身邊裝作好幫手,這份隱忍常人不可及,足以爲她所用。
“我們暫時把之前的恩怨放在一旁,這次我們聯手,如何?”卿雲歌心裡打定主意,忽然道。
卿蓁不可思議的瞧着卿雲歌,隨即冷笑出聲,目露鄙夷,道:“卿雲歌,你能做什麼?我憑什麼和你聯手?”
“你恨楊家吧?血蠱這種東西,卿府斷然是沒有的,楊心嫺手裡的血蠱想來是中央城楊家所給,你到不了中央城,而我可以。”卿雲歌自信的說道,是料定了自己所提出的條件對卿蓁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憑你三重天就想對付楊家,做夢。”卿蓁恨着卿天麟夫婦,也恨背後策劃這一切的楊家,只可惜楊家處於中央城,縱是兄妹二人百般算計,也無計可施,所以她不敢妄想,只要看到卿府內的楊血脈死掉她的高興了。
“你說得沒錯,楊家既有能進中央城的資本,馭獸本領也不是虛的,即便楊家不精鬥氣,馭獸也能玩死我。可即便如此,你除了能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之外,你還能指望着誰能除掉楊家?“卿雲歌空手套白狼,也是說得理直氣壯。
卿蓁陰暗的臉色露出一絲猶豫,她的人生已然無望了,支撐着她一步步走下來的只有恨意,北冥爍那邊她爭不過卿子鴦,委身去當側妃,她寧願不要搭着北冥爍不放。
可這時,有人對無望的她許了個承諾,毀掉楊家,少了楊家的支撐,楊心嫺在卿府地位一落千丈,二哥的計劃便能啓動了,有生之年,她或許能看到那些人悽慘的死去。
剎那間,那股子絕世恨意又洶涌而來。
卿蓁表情幾次轉變,最終心裡合計好,愉悅的收斂起恨意。”你能在我死前除掉楊家?“
“你撐到那個時候,不就行了。”卿雲歌無所謂的說着,卿蓁既然能隱忍在楊心嫺身邊,可見她毅力不一般,有那麼濃重的恨意支撐着,明知楊家會被毀掉,她還撐不住嗎?
卿蓁有些落寞地點頭,絕望的笑道:“是啊,撐到那時候就可以了。”
“你要如何聯手?”
“盯住楊心嫺在卿府內所有異常的舉動,並把消息傳遞給我。”卿雲歌收起那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嚴肅說道。
“可以是可以,但這有什麼用?”卿蓁不解。
“對你沒用,可一旦卿府毀了,對你們也沒好處。“
“卿雲歌,你該不會以爲楊家的目標是卿府吧?楊家已經在中央城了,還會把北冥四大家族之一的地位放在眼裡?”卿蓁不屑,有些後悔答應卿雲歌聯手,即便卿雲歌不再如以前那般是廢物,似乎也沒聰明到哪裡。
“你要的楊是家人的命,我要的是卿府安好。”卿雲歌攤攤手,她與卿蓁目標不一致。
“隨便你。”卿蓁沒好氣的答。
夜明珠下,美人薄怒,容姿多了一抹凌厲,添色不少。
“送給女人給家主吧。”卿雲歌撐着腦袋,忽然悠悠出聲。
送個女人?
卿蓁滿臉的疑惑,甚至覺得卿雲歌想法有毛病,出的主意根本就是在開玩笑。
卿蓁怒了,騰地一下站起來,指着卿雲歌憤然道:“卿雲歌,你有病吧!”
說完,卿蓁驀然轉身,攜着一身怒意離去。
卿雲歌傻眼的看着卿蓁突然而起的怒意,歪着腦袋詢問沐陽,“她怎麼了?”
“生氣了。”沐陽中肯的回答。
卿雲歌一個白眼送過去,她眼又不瞎,難道會看不出卿蓁是生氣了。
“我是問她生氣的原因。”卿雲歌扶額,當真是應了那句話,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大概覺得四小姐說的話在開玩笑。”
卿雲歌盯着夜色,無辜極了。
她想知道卿天麟下一個孩子是否會鬥氣,問題是出在卿天麟的身體上,還是出生的孩子被楊心嫺動了手腳,當然得先塞個女人給卿天麟造人。
卿府後院兩個姨娘都不受寵,卿天麟又已經是廢人一個,找個美女送過去,膨脹一下他的虛榮心,造出個娃娃豈不是簡單的事,而且也會讓卿蓁稍微受到卿天麟的重視。
這種一舉兩得的事,卿蓁生氣纔有病吧。
“你去告訴她,這事對她和二哥也有好處,儘快找一個信得過的美人送過去。”
卿蓁面色難看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卻見卿燁正在屋內喝茶,她進了屋關上了門。
“談得如何?”卿燁放下茶杯,清華灑了一室。
“哥,卿雲歌真的可用嗎?我並不覺得她有哥說的那麼聰明。”卿蓁落座在圓凳上,想起卿雲歌那句話,更是覺得卿雲歌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之人。
“能次次把你惹怒,也是她的本事。”卿燁嘴邊噙着一抹虛幻的笑意,朦朧的月夜更朦朧了。
“她讓我給爹送個女人。”卿蓁跺跺腳,懊惱的說道。
卿燁點點頭,“於她的計劃而言,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她以爲男子都好色嗎?”
“我們的爹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尊者了,楊心嫺強勢,身爲男人的自尊或多或少會受到打擊,送個貼心的美人過去順順氣,你說結果會如何?只是我們若給爹送美人,楊心嫺勢必會打壓你我,她這是提防着我們做出傷害卿府的事。蓁兒,你覺得這樣的人不可用嗎?”卿燁聲若潺潺流水,點點滋潤人心。
卿蓁皺眉,她並不覺得這個計劃會順利,爲何府內姨娘不多,還不全都沒逃過楊心嫺的毒手,新進府的美人能在楊心嫺的眼皮底下歡笑幾日?
到底卿府上下,楊心嫺的手段深入得太徹底了,這座府邸表面上姓卿,內裡多半都姓楊了。
爺爺無心府內之事,大權旁落,大家都出不了頭。
“既然哥你覺得有用,那我便應了她的聯手。”卿燁心思縝密,沒有把握之事不會做,卿蓁自然會聽從他的安排。
卿燁起身,道:“好好休息,明日卿子鴦也要離開,她恐怕要來取血,你小心些。”
卿蓁露出一抹苦笑,命運難逃,她唯有按照哥哥的計劃走下去,才能如願以償的拉着那些人陪葬。
沐陽聽了那番話,淡薄面龐,毫無波瀾。
“出來吧。”卿蓁盯着空無一人的黑夜,冷然出聲。
沐陽正準備走出之際,卻見暗處一名蒙面男子現身於卿蓁面前。
對方跪在卿蓁面前,眼中是對卿蓁的癡迷。
“他吩咐的事我已經做到了,現在可以給我靈血了吧?”卿蓁眼底只有對蒙面男子的厭惡,癡迷與忠誠差了許多,不能完全成爲她的人,她是不會付出一點情感,只是偶爾給些好處利用一下,也能幫她辦點事。
蒙面男子自懷裡拿出手寬的盒子,遞給卿蓁。
卿蓁打開盒子確認了裡面靈血的數量,揮手打發男子離開。
“三小姐,上次的事情解決了嗎?”蒙面男子擔憂詢問。
“卿芷柔根本沒看到,是我想多了,你快走吧。”卿蓁不耐煩地揮揮手。
蒙面男子還想多留,卻找不到藉口,只好悻悻退下。
待蒙面男子走後片刻,沐陽才裝作剛到的模樣走進院子,敲了敲門提醒卿蓁有外人。
卿蓁見是沐陽,便主動說道:“正常情況下,卿子鴦半月用一次靈血,若鬥氣用到極致需要連續五日用靈血養身。她說的送女人那事我也會照辦,希望她能遵守承諾。”
待卿蓁話落,沐陽如來時般悄無聲息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