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們假裝要忙活中午的飯食,把剩下的酒還放回櫃子裡,一個個出了廚房門,磨刀的磨刀,洗菜的洗菜,裝做十分忙碌的樣子。王方打了個千跟劉溫說道:“劉太醫,您先喝着茶,我去主子面前瞧瞧,問問啥時候可以把脈。”
王方轉身剛離開小廚房,劉溫便偷偷的來到櫃子邊,打開櫃子,偷偷伸出碗去,滿滿倒了一碗酒喝了,只覺得這酒越喝越香,簡直不是人間所有,喝了這一次,便沒有下次了。覺得不過癮,又偷偷的倒了半碗,才把盛酒的罐子推進了櫃子,若放在平時,喝這點酒,一點事都沒有,劉溫知道自己的酒量。
可今兒卻不知道怎麼了,兩碗酒下肚,只覺得頭暈眼花,小廚房裡擺的那些菜板,筐子,甚至竈臺,都在晃動。他努力了幾次,只覺得頭重腳輕,無法站穩。
劉太醫靜靜心,又仔細的瞅了一遍,沒錯,是都在晃動,心裡有點小害怕,聽到王方站在廊下喊着:“劉太醫,進來把脈吧。”見牆角有一缸水,便趕緊的撩起一點淨了淨臉,拿自己衣袖將臉抹乾淨了,才往內室而去。
岑梨瀾見劉太醫進來,倒並沒有說什麼,迴雪笑了笑,伸出了胳膊。平日裡給主子請脈,都會在主子的胳膊上放一塊帕子,太醫的手不能直接接觸主子的皮膚,劉太醫打開藥箱,才發現忘記帶帕子了,迴雪卻笑說:“不防事,太醫儘管看診便是。”
劉太醫看了下回雪的臉色,倒是一團和氣,放下心來,伸出手欲給迴雪把脈,手還沒放到迴雪的胳膊上。他一個跟頭,翻倒在地,岑梨瀾不明就理,心裡一緊,看着迴雪。
“王方,劉太醫是怎麼回事?”迴雪問道。
“奴才……這……”王方結結巴巴,小跑到劉太醫的身邊,用手拍了拍他的臉道:“劉太醫,你醒醒,劉太醫。主子等你看診呢。”
“我的臉也是你拍的?這酒真香……香……”劉太醫躺在相印殿的宮毯上打起了瞌睡。嘴裡卻一直在念念有詞。
“他竟然喝醉了。“岑梨瀾站起身來,走到劉溫身邊踢了一腳道:“這成何提統,主子讓他來看診。他竟然喝醉了。”
這宮裡雖太醫衆多,但唯一能入岑梨瀾眼眸的只有蘇太醫一人罷了,蘇太醫他爲人謙虛,謹慎,伺候主子們盡心盡力。哪像面前的什麼劉太醫,真是荒唐的很,於是氣憤的坐回到位置上道:“王方,還不快把這蠢貨給拉出去。另換了一個太醫來給你主子看診?”
王方擡頭看看回雪,等着迴雪的示下。
迴雪輕輕的把一個棋子握在手裡,左右捏了捏。這棋子很硬,又涼的很,迴雪把棋子丟在棋盤上。笑了笑對王方說:“你去,把各宮妃嬪叫來,另外,將太醫院的衆太醫都叫來。皇上日理萬機,這事。就不要驚動皇上了。”
宮裡又有熱鬧看了,各人跑的比過年還喜慶。生怕落了後。錯過了什麼好戲。
一會兒功夫,管嬪,榮妃,各位答應,貴人,官女子,便都來了,另有幾位當職的太醫院太醫,將相印殿圍了個水泄不通。卻都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想着,這麼多人來,定是有好戲開場。
兩個太監將劉太醫從內室架了出來,扔在院裡,地上極涼,劉太醫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你們敢摔我。”
見劉太醫像喝醉了的樣子,聞着很大一股子酒氣,榮妃的臉頓時紅了,叫了劉太醫兩聲,見他不應,怕他說出什麼來,便叫婢女去小廚房裡拎了一桶水,然後一股腦的潑在劉太醫的身上。
冬季,天冷,躺在院子裡已經很涼,被潑了這一回,劉太醫一個激靈,頭腦清醒了一半,只是說話還有些大舌頭:“娘……娘……我……”
已有妃嬪捂着嘴笑了起來,進宮這麼久,還沒有見過太醫如此落魄的,太醫院的太醫也一個個羞紅了臉。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我家主子點了劉太醫來看平安脈,劉太醫竟然喝多了酒,發起了酒瘋,在相印殿大吵大鬧,這不,來了半天了,連正事還沒幹。”王方指了指地上的劉太醫。
“可是……劉太醫雖喜喝酒,但今日進宮當職,並沒有飲酒啊,我們太醫院的太醫,可以做證。”一個年長些的太醫說道。
“劉太醫在太醫院是沒有飲酒,他是在相印殿飲的酒。”王方解釋道。太醫們便不說話了。
“真是奇怪,這劉太醫來相印殿看診,卻又在相印殿喝酒,怎麼,是鬱妃娘娘親自賜了酒讓太醫喝了,然後叫了我們來看熱鬧嗎?還是想以此治劉太醫的罪呢?”榮妃借題發揮。
“事發時,我在陪着鬱妃娘娘下棋,鬱妃娘娘哪有賜什麼酒給劉太醫喝,榮妃娘娘怕是想多了。”岑梨瀾趕緊替迴雪說話。
“宮裡人都知道,岑貴人你跟鬱妃娘娘關係要好,你幫着鬱妃說話,多正常。”榮妃不遜。
迴雪並不說話,面帶微笑看了看王方,王方道:“這事我家主子實不知情,就是到皇上那,奴才也敢擔保,我家主子並無賜酒。只是奴才們得了一罐子酒,藏在櫃子裡,主子本讓奴才們給劉太醫看茶,劉太醫聞着酒味,自己便偷偷喝了些,奴才們早先還勸着的,讓他不要喝,說一會兒還要給主子看診,只是奴才們沒有看住他。”
“那就是劉太醫偷喝相印殿的酒嘍?”一個答應說道:“這還了得,這些奴才是想造反嗎?”
“咳咳……”榮妃故意咳嗽了兩聲,剛纔說話的答應,覺察到氣氛不對,便趕緊閉了嘴。
“劉太醫,是你偷喝的酒嗎?”榮妃問躺在地上的太醫:“還不趕緊起來,躺那算什麼?”
劉太醫雖被淋了一身的水,頭腦也清醒了一點,但還是有些站不穩,努力了幾次,都搖搖欲墜,只好做罷,乾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劉太醫,你可得老實回話,不然,在衆娘娘面前講假話,那可是大罪。”王方不忘提醒他。
“是……是我偷喝的。”劉太醫低着頭,不敢看榮妃:“可是我只偷喝了兩小碗……依我的酒量,是不會罪成這樣的,至少應該還能走路,也不耽誤把平安脈,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榮妃腦中一轉,冷笑着道:“鬱妃,莫不是你的奴才在酒裡下了藥?”
一提到下藥,衆人都屏聲靜氣起來,在宮裡下藥,可不是什麼稀罕事。王方看看回雪,便進了小廚房,把那罐子酒搬了出來,讓太醫們逐個聞了聞,有太醫便道:“這是好酒。”
“讓你們來,不是讓你們聞好酒的,這酒裡有沒有下藥?”榮妃問道。
太醫們只得哈腰道:“並無下藥。”
“莫不是你們把下了藥的酒倒了,然後故意弄了罐沒下藥的出來?”榮妃還是心有疑惑。
“不過是一個太醫,喝醉了酒,在相印殿裡鬧騰,這事實再清楚不過,證據也在王方手裡端着,怎麼榮妃娘娘百般爲他開脫,這是爲何呢?”岑梨瀾忍不住說了一句:“若娘娘覺得,相印殿把下了藥的酒倒了,那大可以讓太醫們聞一聞,搜一搜,若真聞到,搜到,娘娘再這樣說不遲。”
衆人直點頭。
榮妃無話可說,若她能找到下藥的酒,她當然會當仁不讓,可如今,顯然是劉太醫不爭氣,偷喝了人家的酒。
“太醫們,哪個願意給劉太醫看看,他是不是喝了下藥的酒呢?”迴雪含笑問道。
幾個太醫圍了上來,給劉太醫又是把脈,又是翻眼皮,最後得出結論,劉太醫只是醉酒,並沒有被下藥。
榮妃也無話可說了。
“大膽劉太醫,敢在相印殿偷酒喝,還鬧事,這傳出去,讓皇上知道了,太醫院要如何自處?”岑梨瀾呵斥了一句。
劉太醫也嚇住了,他沒想到,把個平安脈,生出這麼些事端,於是拿眼瞅着榮妃,期待榮妃能幫着他說話。
“榮妃娘娘,您也主理過六宮,若按後-宮規矩,這劉太醫應該怎麼處置呢?”迴雪乜斜着榮妃。
“這……劉太醫屬於太醫院,不是後-宮之人,當然不能按後-宮之法治他的罪,不過我想着,劉太醫辛苦奔走在後-宮中,爲各位娘娘看診,偶爾的小錯,鬱妃你也不必揪着不放。”榮妃說道。
“榮妃娘娘說的是,我差點忘了,劉太醫不是後-宮的人,不能用後-宮之法治他的罪,王方,你去慎刑司問一下,劉太醫這樣的,要怎麼個罰法。”
王方跑了出去。
“我倒是覺得,剛纔榮妃娘娘的話,我不敢苟同,若說辛苦,各位太醫,哪一位不辛苦,哪一位不是奔走在宮中爲皇上,爲娘娘看診呢?但錯了就是錯了,這是宮裡,不是鄉下,鬆鬆手也就過了,這麼多雙眼睛在看着,若放了劉太醫,以後別人犯了錯,又如何處置?”岑梨瀾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