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話,比無藥可救更讓鎖兒傷心。
即便是大阿哥府裡,大福晉櫻桃已被人看了起來。
大阿哥沒想到,櫻桃竟然能對鎖兒下這樣的藥,而且,她的詭計被揭穿了以後,她竟然笑了起來:“側福晉不是愛勾搭大阿哥嗎?側福晉不是跟大阿哥你儂我儂嗎?如今側福晉的臉如鬼一樣,大阿哥你不是一樣嚇的跌倒,你還在深愛着她嗎?哈哈。”
大阿哥很是愁苦,他並不是爲鎖兒的臉而害怕,他只是爲不能讓鎖兒恢復容貌而憂心。
如果鎖兒不能恢復容貌,她自己都會十分揪心。
大阿哥不想看着鎖兒難過一輩子。
甚至,大阿哥去求櫻桃:“求你把解藥拿出來。如果你拿出瞭解藥,我可以既往不咎。”
這對大阿哥來說,已是屈尊降貴了。
櫻桃縮在牆角,吐了大阿哥一口:“平時我想見你,你都避而不見。我脫光了衣裳躺在你牀上,你還要攆我走,我以爲大阿哥多麼高傲,多麼高高在上,怎麼如今,也有求到我的時候?”
大阿哥眼裡,只有解藥二字。
櫻桃卻不屑於顧:“解藥早融入井水裡了,再沒有了。”
事關重大,本應該交給皇上定奪,奈何皇上的病沒有痊癒,櫻桃便被帶到了相印殿。
櫻桃穿一身大紅色團花紋長褂,淺紫色及地襦裙,外罩着水紅色紗衣。到了相印殿,掃了眼衆人,卻並不跪。
鎖兒本來抽泣的厲害,見了櫻桃,心裡有些害怕,不自覺的望着迴雪。
櫻桃盯着鎖兒笑:“又來找鬱妃娘娘告狀的?你無德無能。長相也不過是末流,真不明白,爲何大阿哥會看上你。”
大阿哥一心想護着鎖兒,鎖兒遠遠看着大阿哥,便趕緊用手捂着臉,即使她臉上蒙着面紗。
大阿哥知道鎖兒心裡所想,便在門口站住了。
“櫻桃,事已至此,你若還有解藥,便交出來。等鎖兒好了,我自然可以在皇上面前爲你求情。”迴雪勸她。
如今之計,懲治櫻桃不當緊。最當緊的,便是先醫好鎖兒的臉。
櫻桃望着大阿哥笑起來:“側福晉的臉?哈哈……這一輩子都不會好了,鬱妃娘娘這麼關心她,也是沒有用的,這種藥。我在西北國的時候,就研製過兩三年的,用了七十七種草藥,才煉製出來,如果輕易能解,我又何必費那麼大的功夫?下了藥以後。解藥,我說過了,全倒井裡了…….我得不到大阿哥。側福晉也不要妄想。”
大阿哥急的握緊了拳頭。
解藥的事,是被堵死了。
迴雪只能拉下臉來,裝作嚴肅的樣子:“櫻桃大福晉,若你能想辦法煉出解藥,你下毒的事。便可從輕發落,不然。後果你可是知道的?大福晉是大阿哥府裡的,如今這事影響惡劣,傳到養心殿去,大福晉你未必能留有全屍。”
若一般膽子小的人,此時恐怕要嚇哭了。
櫻桃卻顯然有了準備:“自下藥的時候起,我就沒打算活,先前我試探的往側福晉飯裡下了一點藥,算是對她的一個警告,別成天的勾搭大阿哥,從那以後,她的半邊臉就僵硬了,誰知,她半邊臉僵硬,大阿哥還是喜歡她,她竟然還敢跟我頂嘴,那我只好下狠手了。看着側福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即便我做了鬼,心裡也是歡喜的。”
櫻桃倒是一點也不害怕。
迴雪才明白,原來前一次鎖兒的臉僵硬,並不是她說的那樣,睡覺的時候受了風,而是被櫻桃下了毒。
迴雪盯着櫻桃:“上一次,安妃打了你一個耳光,是不是因爲,安妃知道你在給鎖兒下毒,她打你的耳光,是告誡你不要輕舉妄動?”
櫻桃呵呵一笑:“鬱妃娘娘倒是聰明。”
“煙紫,去叫安妃來。”
煙紫福了一福,很快的往北安宮跑去。
相印殿的氣氛很是緊張。
鎖兒一直在哭,哭的嗓子啞了,如今身子瑟縮發抖,嗓子裡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大阿哥急的嘆氣,可又拿櫻桃沒辦法,這個女人,連死都不怕,竟叫人束手無策。
廊下的太監哈腰站着,靜靜守望着大門口。
院子裡的玫瑰花又開敗了一層,本來紅的像血一樣,高高的挺立在枝頭,倏地,彈指一揮間,花瓣如逝去的紅蝴蝶,飄飄然就落了下來。
落花無聲。
一切都還是靜悄悄的。
桌上的一杯茶都涼了。茶碗裡氤氤氳氳的香氣,直往窗櫺上撲。
迴雪無心再喝茶。
只是盯着茶碗裡打着圈的茶葉。
許久,迴雪擡起頭來,望着櫻桃說:“櫻桃大福晉本已十分體面,何故做下這樣的事,害人又害已,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
迴雪本是要勸她的。
櫻桃卻反駁道:“若我沒有喜歡上大阿哥,這一切,便都好說,可是在我喜歡上大阿哥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既然大阿哥娶了我,爲何還要娶側福晉?爲何他只終情於側福晉,卻當我是擺設?”
大阿哥冷冷的對櫻桃道:“我娶你,不過是安妃娘娘與皇阿瑪的意思。”
櫻桃冷笑一聲:“你的皇阿瑪就快死了。”
“你胡說。”大阿哥激動起來。
櫻桃又重複了一遍:“你的皇阿瑪——就快死了。”
這話如同驚雷。
深宮裡,誰也不敢說皇上要死了。
雖說都知,皇上萬萬歲是騙人的話,但提及皇上的死,都諱莫如深。
正巧安妃來了,聽到此話,狠狠的瞪了櫻桃一下,這才提着長裙坐下。
安妃穿着石青色對襟褂子,水色襦裙,頸上佩戴着軟潤的珍珠項鍊。
她的臉色緋紅,或許是一路趕來,氣喘吁吁,或許是被櫻桃的話所驚嚇,她拿着手帕捂着臉,繼而,要去揭鎖兒臉上的面紗。
鎖兒本不應該躲避,見大阿哥往自己身上瞅,便轉過身去,安妃撲了個空。
“安妃娘娘又何必揭鎖兒的傷疤呢。”岑梨瀾領着婢女苗初來了,因晚間入睡時貪涼,岑梨瀾身子發熱,頭上隱隱有細汗。來相印殿之前,剛喝了一劑方子。但頭還是疼的厲害,她只能時不時的,以手扶額。但岑梨瀾說話的聲音,卻有濃重的鼻音,顯然是病了。
她穿着件水紅色小褂,月色襦裙,身上並沒有什麼貴重的飾品,只在發間插着一支素簪子,她走到鎖兒眼前,盯着鎖兒的額頭望了一眼,便知深淺。
鎖兒的額頭,一樣分佈着幾個黃色的膿包。
岑梨瀾在迴雪身邊坐下了,撿着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這大福晉可是安妃娘娘爲大阿哥挑選的,剛成親沒多少時日呢,大福晉就做下這樣的事,真是家門不幸。這得讓皇上多傷心呢。”
安妃扭過頭去,冷冷的盯了櫻桃一眼:“怎麼回事?你怎麼做下這樣的事?”
櫻桃沒吱聲。
安妃又強擠出笑臉來對迴雪說道:“鬱妃,櫻桃是我一手給大阿哥挑選的,如今她犯下這樣的事,自然應該有我問個清楚,我想把櫻桃帶到北安宮去,好好的審上一審,到時候有了結果,再回給鬱妃,鬱妃覺得如何?”
岑梨瀾喝完了一杯冷茶,略帶嘲諷的道:“安妃娘娘有什麼話不能在相印殿問的,還要將櫻桃帶回北安宮去問?雖說櫻桃是你所舉薦的人,但鎖兒側福晉,至少曾經是你的婢女,伺候了你一場,安妃不要厚此薄彼纔是,鎖兒臉上的……是騙不了人的。”
岑梨瀾有意將櫻桃留在相印殿。
櫻桃賭氣般的道:“鬱妃娘娘把安妃娘娘請來也是無用,我已說過,解藥,早已沒了。”
安妃問櫻桃:“果然不能找出一點兒解藥了?”
櫻桃低下頭:“是。”
安妃想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糊塗。”
除了這兩個字,安妃不願多言。只是坐在那裡,用手撫摸着她頸間的珍珠項鍊。
項鍊價值不菲。隱隱透着白光,像深秋的一層霧氣。
屋子裡又靜默起來。
還沒審完櫻桃,安妃卻起了身,以手扶額,看起來十分難受:“鬱妃,岑妃,我突然頭疼的厲害,怕是不能在相印殿久留,且皇上那裡,還需要我去照顧,我就先回去了。”
“安妃娘娘是不管櫻桃大福晉了嗎?”岑梨瀾追問。
安妃頭也沒回,只是冷冷的:“你們愛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好了。”
說完這話,安妃徑直出了相印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相印殿大門口,岑梨瀾還沒回過神來。
安妃不是一直護着櫻桃麼,這會兒是怎麼了?將櫻桃留在相印殿裡,任由迴雪處置?
迴雪盯着櫻桃道:“你也瞧見了,這事,安妃是不插手的。”
岑梨瀾打量着茶杯上的福字印花對櫻桃道:“勸大福晉還是識相一些,瞧瞧,你做下這樣的事,安妃都不願意管了。到底有解藥還是沒解藥?”
櫻桃只是緊鎖牙關,再不願張口。似乎根本沒有把面前的兩位娘娘看在眼裡。
不管迴雪與岑梨瀾說了什麼,櫻桃都是軟硬不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