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辰天昂着頭,連厭惡的眼神都不願意再給她一個了:“朕一直賞罰分明,這個是給你上次獻策的恩典,孩子沒有享受到,這個恩典就給你了。”
孩子……用手拽住胸口的衣服,話一字字的捅進孟綺蘭的心裡,有如被刀剜了又剜,孟綺蘭蠟黃的臉色更難看了,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停止呼吸一樣,香梅扶起孟綺蘭用手給她順氣,難受的說道:“郡主,吐氣,別憋着了……”
可是孟綺蘭臉色漲的慘白,就是不願意吐一口氣,樑辰天大跨一步接過香梅的位置坐在牀邊,厚實的手掌學着香梅的樣子在她背上滑動,不自覺地惱怒的說道:“孟綺蘭你還沒有到死的日子,就不準死,吐氣,不然朕讓你全家都吐不出氣來。”
在這寒冷的日子,樑辰天的額頭竟然出了汗,孟綺蘭在一陣猛的咳嗽下順過氣來。樑辰天的心裡暗暗的吐了一口氣。
香梅見孟綺蘭回過氣來,小心的安置孟綺蘭躺下。屋內的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樑辰天隨行的太監和小宮女都悄悄打量躺在牀上的孟綺蘭,這是要重新受寵的意思嗎?她完全沒有了從前的花容月貌,額頭上這麼大一塊疤,皇上這樣的天人,什麼樣的美女沒有,這樣的殘花估計也就是看着可憐可憐吧。
宏公公輕咳了一聲喚來香梅,跟她繼續交代補品的用法,交代完後回稟了樑辰天,樑辰天有些不爽自己剛剛的行爲,也不願意多留,擡腳就要離開,只是走到門口樑辰天頓了一下,背對着孟綺蘭說道:“這個奴才如果還是伺候毛手毛腳,直接打死換人。”
香梅聽見這又是在說自己,猛的一抖差點又把手裡的金盞燕窩給摔了,樑辰天回頭瞪了她一眼,然後離開。
香梅看見他們一行人離開這才感覺自己的命總算保住了,回頭看孟綺然:“郡主,陛下這突來的恩典是不是又想起郡主的好,捨不得郡主了?”
孟綺蘭沒有說話,閉上眼睛,面對自己現在這個破敗的樣子,還有什麼舍不捨得的?他從來就不是情聖,他是九五之尊,也是白眼狼,他的血管裡流的血液都是冷的。
皇上駕臨冷宮的事,在後宮沸沸揚揚的傳了一段時間就沒有了下文,因爲樑辰天再也沒有踏入冷宮,後宮裡面的娘娘奴才們都只說皇上心善。
香梅出來拿食盒偶爾聽見了這樣的話,真想把唾沫噴在對方的臉上,眼睛長在屁股上了嗎?雙眼全瞎也看不見皇上一點點的心善,這永遠不是用來形容皇上的詞。
接下來的日子,孟綺蘭很沉默,一天都不會說一句話,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倚在牀榻邊看外面四方的天空。
香梅遵照宏公公的吩咐伺候着孟綺蘭吃藥吃補品,孟綺蘭也不爲難她,給什麼她都通通吃掉,孟綺蘭精神還是不好,不過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宏公公會不時的送一些補品過來,問一下孟綺蘭的情況。
當孟綺蘭可以下牀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月後了。
這天是樑辰天給孟綺蘭賜白綾的日子,孟綺蘭這日早早梳洗更衣,更是讓香梅給自己上妝,香梅表情抑鬱的說道:“郡主,你倒是把這個日子記得清楚。”
孟綺蘭並不回頭,朝着鏡子的香梅輕揚嘴角,微微一笑:“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怎麼能記得不清。”
只是這麼一笑,平淡無光的臉上便是萬千的風情融於一身,香梅很久沒有見她笑過了,看的香梅臉上一紅,又悲從心來道:“皇上真是瞎了他的狗眼,郡主又漂亮又聰明,他怎麼就能這樣狠心。”
孟綺蘭難得心情好的跟香梅打趣:“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說皇上是狗。”
香梅不甘心的繼續說道:“過去那些年對郡主的海誓山盟,真的只是逢場作戲嗎?”
孟綺蘭沒什麼表情,淡淡的說道:“過去未必完全是假,只是現在是真的厭惡了。”
“郡主很恨他吧。”香梅難受的說道。
孟綺蘭搖頭:“我只恨自己,沒有聽母親的話,沒有好好的孝敬母親,讓母親抑鬱而終。孩子也沒有保住,讓它這麼小,還沒有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就永遠的留在黑暗裡。”
香梅看鏡子中的孟綺蘭,以爲她會哭,卻見她並無悲色,而是淡笑的繼續說道:“不過現在好了,我馬上就可以去找他們了,我會在那邊孝敬好母親,照顧好孩子。”
“郡主……”香梅摟住孟綺蘭的雙肩哭個不停。
孟綺蘭輕拍摟住自己雙肩的手,安慰的說道:“香梅,我走了以後,你就出宮吧,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出宮後你就跟在我哥哥身邊好生伺候,他不會虧待你的。”
香梅含淚的搖頭:“我要跟着郡主,去那邊繼續伺候郡主。”
孟綺蘭含着笑說道:“你這個傻丫頭,你跟着我幹什麼,你還這麼年輕……你要好好活着,你這個笨手笨腳的丫頭,我可不要你老是跟着我。”
孟綺蘭點了香梅一下哭紅雙眼的眉心,嘆了口氣:“不要辜負了,我給你的安排。”
孟綺蘭一身雪白的長裙站在長廊上,繼續望着四方的天空,靜靜的等待。
誰知卻癡等了一日也不見有公公帶着白綾來傳話,心裡說不出的失望,看着太陽已經漸漸落山,天色也暗了下來。
冷宮冷清安靜隱約可以聽見遠處歌舞昇平的歡樂聲,煙火一朵朵美麗的盛開,將夜空點燃如同白晝,無數顏色的裝點讓天空成了最美的空中花園。
孟綺蘭很久沒有看見過這樣漂亮的煙花了,如死灰般的心也有點點波瀾。
她看着美麗的夜空,一時竟忘記了她是一個正在等死的人。煙花放到半夜還沒有結束,孟綺蘭一直坐在門口的迴廊上看着,香梅難得見她有這麼好的興致不忍打擾,又擔心她身子虛着涼,燒了火盆放在迴廊,拿了加厚的棉披風給她披上。
一旁伺候的香梅爲難的想告訴孟綺蘭什麼又欲言又止,只能站在孟綺蘭身後看空中的煙火無聲的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