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設想過未來,卻從來都只是笑着說說,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有實現的一天。
但當她告訴梓棣自己有了他的孩子的時候,梓棣還是帶着她再次去了神音湖,兩人對着天地立誓,結爲夫妻,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在玉傾霄看來,這樣便已經足夠了,她從來不是在乎虛禮的人,她只想要梓棣的承諾。
然而沒多久,他們之間的事便被淮清知道了,淮清想要除掉她的孩子,玉傾霄便找到了後庭,後庭沒有反對她和梓棣,只是讓她想清楚,神魔結合本是逆天道而行,他們的孩子以後會擁有超於神魔的力量,但也同樣會命途坎坷。
玉傾霄那時候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和梓棣有能力保護好他們的孩子,便讓後庭給自己下了一道保胎咒印。
在懷孕期間,梓棣第一次來魔族找他,魔族不比神族,玉傾霄總是吐槽,神族的人都長得差不多,除了君如月,別的都是黑髮黑眸,一身白衣飄飄然的,連神族最有名的花樹千百盞都是白色的。
當梓棣第一次踏入魔族地界的時候,就被眼前形形色色的魔晃花了眼,一位金髮金眸的魔女拉過她,長而鋒利的指甲掐住了他的脖子,因爲他的長相和打扮在魔族實在太顯眼了。
玉傾霄及時出現,金髮魔女很快便鬆開了他,笑道:“玉將軍,這是你新的戰俘麼?”
聞言梓棣的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
玉傾霄沒有帶着梓棣去自己家,而是將他送回了神族,並道:“梓棣,你以後還是不要來魔族了。”
“傾霄,跟我回神族。”
玉傾霄淡淡看着他,沒有回答。
梓棣繼續道:“魔族的氣息太亂,不利於胎兒成長。”
玉傾霄眉頭蹙了起來,殷紅的嘴脣微微翹起,梓棣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笑容,不由得一愣。
玉傾霄道:“梓棣,你忘了,我就是在魔族長大的,你覺得我現在不好是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說你不喜歡神族,但是你心裡也同樣輕視着魔族!你活該被人輕視討厭!你根本就不愛任何人,你只愛你自己!”
玉傾霄離開了,梓棣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玉傾霄的背影消失在神族邊界。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梓棣看上去溫柔,其實骨子裡倔得很,而玉傾霄也是看上去隨和,實則十分倔強的人。
但是梓棣知道,這一次玉傾霄是真的生氣了。
玉傾霄沒有再來找過他,他便偷偷去魔族找她,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他用了障眼法將自己變成魔族人的模樣,進了玉傾霄的將軍府,在她身邊以侍衛的身份跟着她,默默地照顧她,保護她。
他們之間以前一直是她在付出,是她在忍讓遷就他,所以這一次,該輪到他了。
玉傾霄肚子越來越大,出門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一個陽光晴好的下午,玉傾霄躺在自家院子裡,看着開得如火如荼的榴花,紅色的花映着她紅色的瞳,就像水倒映着天空。
梓棣就站在她身後,看着她伸出蒼白而瘦削的手臂,想要去觸碰那榴花。
胎兒在
吸收她的力量,胎兒越來越大,而她越來越虛弱。
梓棣眼中閃過一抹心疼,他伸手摘下一枝榴花,玉傾霄接過,別在耳邊,笑顏璀璨耀眼。
無論對誰,她都是這樣笑着的啊,她總說他笑起來最好看,可是在他眼裡,她纔是擁有這世上最美笑容的人。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玉傾霄回過頭,看着湛藍如洗的天空,呢喃道:“當時我說了很傷人的話,他現在還生氣嗎?只是我現在沒有力氣去看他,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去看他好了,希望他不要不理我,哈哈……”
笑着笑着,玉傾霄停了下來,梓棣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他在這裡還沒有說過話,所有人都以爲他是啞巴,玉傾霄也是如此。
梓棣原本是打算等玉傾霄生下孩子再離開,然而某一次淮清來找玉傾霄,告訴她君如月發現了後庭和若尋的事。
君如月素來不問神魔之事,他是遠古時期存留下來的神,極致尊貴也極致冷漠,若不是天地生變,他不會插手去管,但是這一次他卻意外地動怒了,神魔兩族的戰爭一觸即發,而因爲君如月的參戰,魔族祭司後庭也不得不出手,這一次神魔大戰的規模將會空前絕後的巨大。
玉傾霄當夜便臨盆了,梓棣就在門外,看着屋內人影晃動,然而他卻沒有初爲人父的欣喜,滿腔都是擔憂與緊張。
在玉傾霄生完孩子後,梓棣變回了原身去看她,但玉傾霄因爲剛生完孩子,而那保胎的咒印又是靠她自己的力量去維持的,生完孩子後,咒印反噬,她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看到他,還以爲是自己做夢了。
梓棣看到了他們的孩子,是一對雙生兒,都隨了他,有一雙黑色的溫柔的眸子。
他再不忍,還是不得不抱走他們。
若如淮清所說,這場空前浩大的神魔之戰爆發,他們之間必定會兵戎相向,他們的孩子未必能在這場大戰中存活下來。
他帶他們回到了神族,給他們取名爲忘情和漸悟。
他和玉傾霄之間或許本就是一場錯誤的遇見,但他不會忘記,那日如火的夕陽下,一身紅色戎裝的女子有着絕色無雙的姿容,她輕輕低頭,黑色的髮絲滑進湖水中,也滑進了他的心裡。只是因爲他害羞,才假裝以爲她是男子。
縱使這個女子是魔族的將軍,殺了自己的父母,可他還是做不到去恨她。她曾經逼問他,是愛她多還是恨她多,他想告訴她,他從來沒有恨過她。
可是以後大概都不會有機會了吧。
兩個孩子漸漸長大,而若尋和後庭的事一直沒有弄個清楚,神魔兩族大戰小戰不斷,若尋也沒有來找過梓棣。
在君如月和後庭戰場相見之前,梓棣已經將兩個孩子都送去了荒墟,那兒雖然兇險,但是他將自己的守魂玉給了他們,有守魂玉在,他們的魂魄便不會被打散,他們的特殊體質能保他們永生不死。
他以爲自己做的周全,卻沒有料到以後的結局。
神魔大戰持續了很久,最終以若尋魂飛魄散,後庭被君如月封印而結束,神魔死傷無數,然而君如月卻拋下了神族,四處尋找若尋的靈魂碎片和鮫珠,
想要爲其聚魂。
玉傾霄死在了戰場上,在此之前,梓棣已經下了血蠱在二人身上,她死了,他也不會獨活。
可是玉傾霄卻沒有喝忘憂湯,帶着記憶輪迴轉世,再相遇時,他已經不再記得她了,可是她卻記得。
但是她卻不知道在她懷孕的那段時間,他一直陪在她身邊,他給她下血蠱,只是因爲他知道她作爲將軍,生在戰場,若有一日必須死,也是死在戰場上。據說冥族地域很大,她那麼鬧騰的性子,肯定耐不住寂寞的,她若去了,他必定會去陪她。
兩人明明彼此深愛,但梓棣和玉傾霄生來便是兩種不同的人,其實若是梓棣說清楚,兩人的誤會也不會那麼深,當失望累積到一定程度,樂觀如玉傾霄,也終於忍受不住了。
“祭司大人,麻煩帶母親回去吧。”漸悟道。
後庭點頭,手指虛空一劃,打開了下位面與魔族的空間通道,玉傾霄站起身,朝着後庭笑了笑,道:“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淮清會幫你恢復,他雖然平時對你冷言冷語,但卻是一片真心,若你現在還願意,便跟了他,以前的事,本座不再追究。”
玉傾霄蹙着眉頭,苦笑道:“祭司大人,琳琅和胭脂都是對您一片真心,您會因爲若尋一直沒有迴應而接受她們嗎?”
後庭眉宇微凝,看着她。
玉傾霄道:“我知道您不會,所以我也不會。”
說完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空間通道。
後庭關閉通道後,轉身看漸悟,漸悟的身體漂浮在空中,溫柔的黑眸中盛滿了哀傷。
“我不恨父親,當時我和哥哥都不恨他。”漸悟回答了後庭之前的問題。
但是答案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很多問題,當結局已經出來的時候,個人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無論梓棣當初是好心還是惡意,無論他們恨不恨梓棣,他們都已經是這樣的結局,無法更改了。
白若尋準備回去的時候,在晏城看到了一家名爲相守的醫館。
醫館的大夫正是郭鈺。
白若尋想了想,決定還是進去看看,排隊的人很多,輪到白若尋的時候,郭鈺問道:“姑娘有什麼不適?”
白若尋坐下,支着下巴看他,笑道:“你似乎過得不錯?”
郭鈺愕然擡頭,打量了白若尋幾眼,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姑娘,便問道:“你是?”
白若尋笑得眉眼彎彎,“白尋。”
她之前在郭鈺面前一直都是男子身份,現在恢復了真容,郭鈺沒認出來也是正常。
“你居然是女子?”郭鈺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白若尋聳了聳肩膀,站起身道:“我就是進來看看,就不妨礙你看診啦!”
她站到了一邊,後面的病人立刻走了過來,郭鈺看了白若尋一眼,開始爲病人探脈。
忽然,人羣中傳來一陣吵鬧聲,白若尋循聲望去,只見人羣被衝撞開,一名白衣女子冷眉冷眼走了過來,原本在看病的病人被她嚇到,急忙退開。
郭鈺站了起來,拱手行禮:“草民見過太妃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