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雪山峰頂的冷風捲過廣場，像一把鈍刀刮擦着地面。
風裡裹挾着細碎的冰粒，打在顧維和槿腳邊的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其實直到此時此刻，顧維才發現了一個狀況：
廣場雖然壯闊，但前來此處祭拜瞻仰歷代君王的波斯卡平民數量似乎
並不多。
至少他一眼望去，視線中的民衆數量也就寥寥幾位罷了。
是自己和槿來的時間不對，沒有到慶典之類的特殊日子？
又或者是區域有問題，那些民衆看慣了這些高大雕像？
還是說.
波斯卡的普通平民，並沒有那麼敬仰.或者說在意他們的歷代君主？
要知道。
在顧維穿越之前的地球上，華夏那些先賢的陵園外可從來都不缺人氣和香火。
即便是漢惠帝這種連本紀都沒有的皇帝，其所埋葬的安陵外至少也能有些花朵，一些漢粉看在漢朝的面子上，偶爾還會上幾根香或者在封土外放個廉價果籃。
至於華夏近代的先輩就更別說了，一個個墓前都能見到成排的三根菸
哪怕是華夏之外的歐美、中東乃至非洲，祭拜的行爲其實也不少見，比如博茨瓦納的國父塞萊茨·卡馬，用華夏的描述來說就是香火鼎盛。
可是波斯卡這邊.
隨後顧維輕輕晃了晃腦袋，將這些古怪的念頭驅散，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
只見在槿說出那番話後。
原本被隔絕在二人對話外的導航系統裡，很快又響起了那一道木木呆呆的機械音：“訪客申請復現博科三世陛下加冕儀式影像，隨機碼驗證中，請稍等”
顧維擡頭看了槿一眼。
毫無疑問。
這勞什子加冕儀式影像應該就是槿此行的目的之一，甚至不排除是唯一的目的。
另外從字面角度也不難猜出它的大致內容——畢竟這種會被公開放出來的加冕儀式絕逼被審查過不知道多少遍，至少不可能出現洛丹倫第一孝子即位的那種畫面.
就是不知道槿到底想解析些啥東西？
隨後顧維在槿身邊安靜的等了一會兒。
過了差不多小半分鐘。
唰——
顧維身邊的環境忽然爲之一變。
只見他的四周像是花開般翻滾出了大量視覺模塊，短短數秒鐘內便構建出了一處全新的場景：
這是一處高大奢華的半露天高臺，鎏金色光線從高聳的弧形穹頂灑落，在特殊石材鋪就的地面上投下細密的光紋。
顧維的視角位於高臺的臺階下方，身邊站立着大量表情肅穆嚴陣以待的護衛——這些護衛的着裝有點特殊，肉眼觀感是相當古典的銀白色盔甲和佩劍，不過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些武器和防具中帶着明顯的科技色彩。
看起來似乎有點像是.
星球大戰裡的那種光劍？
另外儘管自己的外觀沒有變化。
但很明顯，這段影像視角模擬的應該也是護衛視角之一。
當然了。
這種視角比起溫頓受審時附身的那位希恩族長要虛假很多，至少顧維感覺不到特別明顯的代入感，只是單純感覺像是在看電影。
因此在經過最初的適應期後，他便朝四周張望了起來，很快也發現了槿的身影：
這個老司姬正位於他身邊不遠的另一處地面上，衣着也沒變化，但從她周圍人的打扮不難看出她的身份或者說陣營應該是侍女。
護衛、侍女加上侍者，現場光是這三類人員的數量應該就有五千左右——顧維讀書時的高中差不多就這個人數，當年他沒少在週一的時候做過國旗下講話，所以對大方陣的人數判斷還是挺精準的。
嗯，纔不是爲了秀讀書時自己成績好呢.
接着顧維又將視線投向了前方。
只見距離他大概三四百米的另一片區域裡，此時正站着兩列精神面貌明顯要更加優渥的波斯卡人。
其中左側的那列身着銀白色暗紅色禮服，衣領處嵌着會隨呼吸明滅的條帶，各類飾品在光線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右側隊列則統一着精美的銀白色長袍，位置下方有淡金色的光圈流轉，相對左側要低調一些，但氣勢上卻絲毫不遜色，整體還帶着一股學識的氣息。
如果顧維沒猜錯。
左邊的那列應該是波斯卡的貴族與王室代表團，右邊的則是學者以及官員之類的方陣。
這和地球上傳統的軍政分離似乎有點區別，或許是波斯卡的文明特色。
接着顧維目光繼續往前移動。
當他視線越過兩列方陣，眼前剩下的便是那座位於最盡頭的高臺了。
只見十一層懸浮臺階之上的王座正泛着冷光，那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座椅，而是由某種力場束縛出來的立體結構——顧維隔着老遠都能見到結構中的縫兒，似乎是故意留着秀技術的
在王座正上方三米處，一枚菱形的印記正在像滔博.錯了，是像陀螺般緩慢自轉。
印記表面流淌着淡紫色的霧狀光暈，每當旋轉到特定角度時，就會在王座後方投射出歷任君主的全息肖像。
這枚印記顧維倒是不怎麼陌生，因爲奧菲莉婭的腦門上就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縮小版。
按照奧菲莉婭的介紹，這就是波斯卡王室的專屬印記。
當時顧維還有些好奇呢——這玩意兒硬的跟寶石似的還有明顯凸起，要是不小心腦袋正面磕到地上那豈不是得疼死.
接着又過了一會兒。
咚——
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低沉莊嚴的鐘鳴聲。
聲音響起的瞬間，現場頓時爲之一靜。
不少人更是挺直身子低下頭，一臉恭敬待命的表情。
不過顧維卻沒這種心理壓力，在影像中其餘人端正態度的時候，他卻有些好奇的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大道的另一側。
一位墨藍色星辰長袍的中年男子正緩步而來。
中年男子的容貌與廣場上的雕像幾乎一模一樣，赫然便是年輕不少的博科三世本尊。
他的步伐很特別，每邁出一步，足底與地面接觸的瞬間就會盪開一圈七彩色的光圈。
那些光圈如同水波般擴散，在觸及兩側觀禮者時便會化作細碎的光點消散。
在博科三世身後半步，還跟着兩名氣質迥異的隨從：
位於左側的是一位身着漆黑輕甲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護衛，從性徵上要麼是個男子要麼是個平胸，腰間懸掛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武器，看起來像是劍與槍的結合體。
右側則是一名穿着銀灰色長袍、五十歲左右的年長侍者，氣質寬厚，雖然是個侍者打扮但裡外都透着一股書卷氣息，眉宇間似乎有點類似.
林恩內務長？
顧維快速眨了眨眼，往左邊那列的人羣中看了一會兒。
果不其然。
左邊那列的貴族與王室代表方陣中，正有一位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正時不時擡起頭，表情雀躍的望着迎面走來的三人。
此情此景再結合喬科文見到林恩時的那番對話，顧維很輕鬆便鎖定了博科三世右側的年長侍者身份：
林恩多特的父親，波斯卡上一任內務長麥倫多特。而方陣中那位年輕人，應該就是還沒進入宮廷的林恩多特了。
至於博科三世身邊的那位黑甲護衛.
如果顧維沒判斷錯，對方應該有很大概率是波斯卡的首席——或者再準確點，應該是波斯卡的上一任首席。
那種人物即便在眼下這種場合遮掩容貌也相當合理，畢竟屬於一個文明的絕對底牌，妥妥戰略級大殺器。
隨後博科三世在現場衆人的注視下，很快來到了臺階下方。
疑似首席的黑甲護衛與麥倫多特同時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不動，僅剩博科三世一人沿臺階上行。
當博科三世踏上第一級懸浮臺階時，王座上方的菱形印記突然加快了旋轉速度。
那些淡紫色的光暈開始劇烈翻涌，投射出的歷任君主影像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又熄滅，彷彿在進行某種確認程序。
博科三世越走越高，菱形印記越轉越快。
等博科三世來到最高層也就是臺階的第十一層後。
他擡起右手，掌心向上做了一個託舉的動作。
唰——
飛速旋轉的菱形印記化作了無數細如髮絲的光線，先是在博科三世周圍形成了一道光環，後與博科三世額頭處自帶的王室印記融合在了一起。
光芒並不刺眼，反而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這一幕持續了大概有個五六分鐘，‘融合’才最終結束。
等光芒消失後。
博科三世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縷淡綠色的光芒從他眼底閃爍而過。
這位中年君主環視了現場一圈，來到王座邊緣，慢慢的坐了下去。
與此同時。
臺階下那位黑甲護衛向前一步，在臺階下單膝跪地：“波斯卡首席機甲師特倫薩德，向偉大的新王致敬，波斯卡軍方正式向您效忠！”
話音剛落。
哐——
周圍的所有護衛同時單膝跪地：“向新王致敬！”
博科三世在王座上朝下方點頭致意。
緊接着，麥倫多特也跪到了地面上，代表內務殿做出了效忠宣誓。
而後是波斯卡商會聯盟、波斯卡工業集成體、以及依附於波斯卡的七個一二階文明代表等等
每當有一個領域代表做出效忠，現場就有一批人會隨之單膝跪地以示‘致敬’。
又過了一會兒。
一位身穿全紅長袍的金髮女子走到了博科三世面前：“波斯卡紋章院總理事薩曼莎婭·賽克，向偉大的新王致敬，紋章院以及全體王室成員謹以先祖之名，承認並效忠於您的正統王權。”
這一次。
博科三世的表情也正式了許多，只見他從王座上站起，朝着薩曼莎婭·賽克淡淡還禮：“吾接受你的效忠。”
紋章院.
顧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影像中單膝跪地的薩曼莎婭·賽克。
這個性質上有點類似宗人府的機構，看起來在波斯卡文明中的地位也有些不一般。
上次博科三世要求奧菲莉婭表態的時候，提到的機構似乎也是紋章院？
而就在顧維思考的同時。
整個現場僅剩下了一小撮人還沒有跪地或者說‘致敬’。
不過這一幕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一位身穿銀白色學士長袍的男子便來到了臺階之下：
“波斯卡王權研究所所長沃克·拉姆齊，向偉大的新王致敬，波斯卡全體學者正式向您效忠。”
王權研究所所長？
聽到此人報出的身份。
顧維連忙將內心的念頭驅散，將注意力放到了對方身上。
這是一位身形相當瘦削的男子，年齡大概三十左右，灰髮整齊地梳向腦後，面部有些蒼白。
他的左眼嵌着一枚晶體鏡片，右手持着一根手杖，手杖周圍還漂浮着一些顧維看不懂的符文——但估摸着應該是數學或者物理符號之流，總之看起來還挺有那範兒的。
當然了。
比起他的外貌，更吸引顧維關注的還是他的職務——王權研究所所長。
這機構可着實不一般。
按照奧菲莉婭和阿黛爾的介紹，當初博科三世就是找王權研究所立項了【歸零】計劃，從而引發了後續所有變故。
無論歸零計劃的真相到底如何、背後有沒有其他隱情，王權研究所都是一個繞不開的關鍵節點。
另外按照外貌來看。
這位沃克·拉姆齊似乎比博科三世年紀還要小一點兒，雖然分配到手的資源肯定沒有君主那麼多，但術業專攻的情況下多活一些年似乎並不是很誇張的事情。
因此不排除一種可能，也就是沃克·拉姆齊在現實中依舊在世，甚至有些許概率他乾脆就是歸零計劃的負責人。
“.”
影像中。
聽到沃克·拉姆齊的效忠宣言，現場還在站立的那撮銀袍人員也紛紛單膝下跪，表明了自身態度。
博科三世則只是一如既往的朝這個方陣淡淡點了點頭。
隨後顧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轉身看向了一旁的槿。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只見此時此刻。
比起剛開始那會兒，這個老司姬臉上的表情似乎少見的有一丟丟
複雜？